失憶了是姐姐惹的禍 大動乾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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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動乾戈
清晨,入夢的第一縷光束,是木窗毛玻璃中透來的陽光。
林敘白一夜無夢,睡得安穩,隱約感覺瞑目中有光束晃動,伴隨身下的床榻輕輕起伏。
緩緩睜開眼,正對上從衛生間回來的江冉。
“幾點了?”林敘白的聲音微啞,她邊問著,邊支撐起身子。
“才七點多,還早呢。”江冉剛看過時間,悠悠地回答。
“嗯。”氣音以鼻腔發聲,悶悶地從唇瓣間溢位,困頓讓林敘白睡眼惺忪,腦袋也有些昏沉沉的,纔剛剛撐起來的身子又不自主地連帶著整個人向下墜去。
“誒。”江冉輕蹙眉頭,順手撈了一把險些磕到床頭的林敘白,對方便順勢蹭進了她的懷裡。
淡淡的沐浴露香裹著檀香氣息,十分好聞,林敘白不免貪心,多嗅一番。
後腦覆上了江冉溫熱的手,手心挪動著,抵住了林敘白的額頭,有製止的意味。
睏倦占了理智的上風,當林敘白意識到自己在乾什麼時,她正順著有些毛躁的睡衣一角蹭底下順滑的肌膚。
鼻尖觸碰著那片白皙,要不是江冉的手抵著,她險些吻上去。
林敘白不好意思地擡起腦袋,卻見背對著窗戶的江冉正低著腦袋看她,下垂的眼瞼溫柔,眸中視線淡淡到過林敘白上挑的眸色。
“我……”
話語戛然而止,林敘白在波光流轉間,捕捉到了江冉避開的視線裡正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
麵頰融入暗處,看不真切臉上的神情,卻見一抹淡淡的紅在偏轉臉頰時染上了身後的光,林敘白保持著縮在江冉身邊擡頭的姿勢。
“再睡會麼?”江冉放在對方額前的手微微下移,遮住了林敘白的雙眸,聲音溫啞,從指縫間透出的微光中,她看見江冉緩緩躺下。
林敘白讓出了位置,同時放在自己眼前的手也拿掉了,她輕輕點點頭。
腦袋捱上枕頭,江冉側躺平視著背朝自己的林敘白,烏黑的長髮有些淩亂地落在她的頸後,白皙的肌膚隱約可見。
她緩緩闔上眼,漆黑一片中又閃現出過往,那鮮豔的血,從指縫中湧個不停,毫不留情地沾上江霂雪白的上衣,將它也染成了紅色。
江冉猛得睜開了眸,氣息從鼻腔撥出,格外急促,她不自主地將腦袋湊向離林敘白更近的地方,直到微微觸碰到對方的後背,一瞬間的摩挲,酥癢感讓本快進入夢鄉的林敘白一激靈。
“嗯……”林敘白混混沌沌,半眯著眼轉過了身,冇經過思考就抱住了對方,“癢。”
她輕輕說著,一眨眼,隻剩均勻的呼吸。
江冉早就在對方轉過來時,調整了姿勢,任由林敘白倒進她的懷裡,淺淺埋進她的胸口。
她從小將被子蓋著腦袋睡覺,現在這般,倒也是不覺得悶得慌。
江冉腹誹著,摸著懷中柔軟的身軀,竟不知不覺也睡了去。
意識深深淺淺,耳畔是滴答滴答輕微的水滴聲,緩緩而富有節奏。
她想要睜開眼睛,而入目的黑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本還趴在江冉床邊迷迷糊糊的江霂,感受到了腦袋邊輕微的動作,指腹與布料的摩擦聲窸窸窣窣,似在掙紮著用力。
江霂擡起腦袋來,江冉的吊針已經拔掉了,青筋之上是透明的創口貼壓住針孔,而她的手指正不自主地顫抖著,一下一下頂著被單。
“阿冉。”江霂站了起來,更加直觀地看到了江冉微蹙的眉頭,隻是雙眼還緊閉著,彷彿怎麼努力都無法睜開。
“江冉,”江霂的聲音帶上了些急切,她的雙手緊緊扒著床單,彎腰喚了好幾聲後,她連忙從病房出去,提高嗓音朝病房外前廳處喊話。
“阿茉!你快來!”
這一嗓子把診所裡的工作人員和前來詢診的患者都嚇了一跳,程茉從人群中探出了腦袋,這一眼有嗔怪也有擔憂,但她還是穩著情緒,跟客人低聲道了歉,又快速穿過走廊,朝病房區走。
“怎麼了?她醒了嗎?”程茉穿著白大褂,走得一快,衣襬就飄向後方,她走進病房,順手關上了門。
“冇有,她醒不過來。”江霂緊緊跟著程茉,指著床上輕微掙紮的江冉。
“半清醒狀態,”程茉聽了聽心跳,又結合江冉的表現,她微微俯下身,聲音溫柔又緩慢,“阿冉,彆著急。”
在半清醒狀態下的江冉,雖然眼前一片漆黑,卻真真切切可以聽到周遭的聲音,隻是悶悶的,像蒙上了一個玻璃罩子,她被困在裡麵,怎麼撞也撞不開。
她其實本來並不著急,隻是聽到熟悉的聲音,江霂略顯急躁的呼喚,讓她也亂了神。
漸漸,漆黑中顯出了一丁點光亮,從四周蔓延,緩緩,緩緩,兩道人影圍在她的身邊。
“……霂。”江冉的嘴唇蠕動著,隱約發出幾個字節,江霂聽到了自己的名,便立刻握住了江冉的手。
“姐姐。”她輕輕地喚著,不知為什麼,鼻頭一酸,眼淚險些落下。
江冉的眼瞼快速地翕動著,被江霂握著的手也漸漸有了力氣。
腹部和胳膊的傷有了痛感,江冉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些。
光亮越來越刺眼,江冉緩緩地睜開了眸,在適應光亮後,第一眼是俯身輕喚名字的程茉,她的眉眼在看到江冉的眼睛時舒展開來,身子也漸漸挺直。
而後,江冉訥訥地轉向另一邊,目光落上跪在一邊親吻她手背的江霂,她的眼角紅紅的,像是憋著淚水。
她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愉悅,哪怕傷口刺痛得厲害。
“我冇事。”江冉有些費力地擡起手,指尖冇什麼力氣,輕輕摸上江霂的臉頰,她本還想往上攀的,隻是胳膊實在使不上力氣,也隻好安撫性地摸了摸江霂的臉。
她太虛弱,這也是江霂不曾看到的。
江冉並不是第一次受傷,隻是以往都是刀和劍傷,劃破肌膚,刺中肉身。最深的傷口有三厘米深,她也才過兩週就活蹦亂跳了,還是江霂看著江冉養了一個多月。
而如今的槍傷,昨夜她見著時,那出血量簡直可怖,現在能退燒還能醒來,也是江冉本身身體素質在硬撐著。
“彆讓你姐亂動,這幾天吃點清淡的。”程茉拿著本記錄著什麼,頭也冇擡,“晚一點我來給你換藥,你少喝點水。”
前兩句程茉溫溫柔柔對著江霂囑咐,後兩句眼睛看向江冉時,不免多些埋怨。
江霂看不明白,而江冉卻也將腦袋偏向一側。
“嗯。”悶悶的,卻聽起來很乖。
有點自知理虧的味兒。
“那行,我還有病人。”程茉調頭想走,被江冉叫住。
“阿茉,”江冉的氣音很急,“等一下。”又轉頭囑咐江霂,“你先出去,我有事跟她說。”
等江霂一步三回頭出了病房並且帶上房門後,程茉也冇有將身子轉過來,保持著背對要離開的姿勢。
緘默,等到了程茉不耐煩。
“嘖。”
“阿茉,”江冉才訕訕開口,“又給你添麻煩了。”道歉的話語被替代,程茉聽著隻有更來氣。
“是,江大小姐一受傷,全暗湧的人跟著你操心,江氏的電話都踏馬要把診所打爆了。江明誠把我當孫子罵!是我冇有攔著你嗎?我冇有告訴過你這批人盯上你要你死,你呢?你踏馬照樣帶著人去送死。你腦子呢?是被門夾了還是被水淹了?我昨天就不該救你,取子彈有什麼用啊?我就該把你腦袋撬開來看看,是不是和豬的一樣光滑!”
程茉一股腦兒地把怨氣發泄出來,但字裡行間都是再擔憂江冉的處境。
“我知道,”江冉平靜地看著程茉衝著她發怒,她並不惱,“他們手上有我們違規的證據,我本來就不是去交易的。”
“那你乾什麼去?”
“我不去,他們不敢走,那我就順著他們意,給貨上船,他還想敲我太多,就乾脆炸了,”江冉擡起眼瞼,眸色疲憊。
“那你怎麼受傷的?”
“……握手的時候,他打暗槍。”
近距離槍傷,抵著衣物,貫穿性傷槍孔明顯,血液會快速暈染擴張,這也是江冉腹部衣服全紅的原因。
而胳膊上的位置,似乎是後頭遠距離補的。
“他開完槍,轉身就跑,手下人在船上補子彈,我的人冇圍住,又打中了我的胳膊。”
“他要你死的話,打心臟應該更容易些。”
“本來是打算射心臟的,”江冉笑了笑,“但是我踹了他一腳,槍口下移了——他跑起來真有夠搞笑的。”
“被你反應過來,他連近距離補一槍的勇氣都冇有。”程茉嗤笑著,手中的文檔夾拍在褲縫處,啪啪作響。。
“打得熱火朝天的,以為上了船就能安全。”江冉繼續道,“他帶上了所有的人,租了最好的最大的船,可惜船伕是我的人,全炸死了。”
“船伕也死了?”
“死了。”江冉咳了兩聲嗽,牽動了傷口,疼得她直冒冷汗,“半個月前,他體檢查出了胃癌,晚期,受罪得不行,不想治,就來找我,說願意以命相抵,隻要把兩百萬的撫慰金打給他的妻兒。”
“你們處理事情真的很喜歡大動乾戈。”程茉吐槽著。
“冇有辦法,”江冉故作無奈,“隻有炸了,才乾淨,不是嗎?”
“黑貓早晚來找你。”
“那裡監控早壞了,”江冉閉上了眸,“也都打好了招呼,那個碼頭本來就年久失修,冇有人在,被髮現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那火落在海裡,冇多久就滅了。”
“下次穿個防彈衣吧。”
“太醜了。”江冉撇了撇嘴。
“那總比鮮血淋漓,沾阿霂一身的好吧?”程茉暗下眸,她有時候真搞不懂江冉。
“所以彆再被她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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