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非要手刃我前夫 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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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珩幸災樂禍地吃著果瓜,等那一圈人都說累了,才大發慈悲地去解救她。
隻見她本就瘦弱的身子縮成一團,脖頸、臉頰,連同一雙手,但凡是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膚,都紅得像熟透的蝦。
謝知珩甚至覺得,她的頭頂都冒出了熱氣。
“行了行了,都往邊上退退,看給我小妹憋的!”他假意斥責,眼底的戲謔卻藏也不藏。
宋蓉幽怨地瞪他。
謝知珩瀟灑撩開衣袂,在她身旁坐下,笑眯眯地問:“喜歡哪個?”宋蓉:“……”一刻鐘後,老鴇喜笑顏開地將滿桌的玉飾包起來。
而謝知珩不信邪地倒捏著錢袋,口朝下晃了又晃。
一個子兒不剩。
今兒他要是再點個小曲兒,都得賒賬。
老鴇恭敬地將整理好的包裹遞給宋蓉,笑容滿麵地走了。
一推門,她浮誇喊道:“呦!傅公子!”傅嶽用下巴指了指旁處,趕她走。
“大哥你要離家出走啊?怎麼還帶上行囊了?”他斜斜倚靠在門框上,指了指角落女子懷中鼓鼓囊囊的包裹。
這不是來得正好?謝知珩一把將傅嶽拽進門檻。
“分我兩貫錢。
”他不客氣地說。
傅嶽:“真稀奇……”宋蓉本以為能離開這是非地,誰料謝知珩得了錢,又賴著不走了。
兩個男人當角落的她不存在一般,該閒扯閒扯,該點曲兒點曲兒。
酒呈了一盅又一盅,傅嶽喝得迷糊,忍不住問:“宋蓉的事兒,你還查嗎?”謝知珩也喝了不少,他麵上顯出幾分醉態,胡亂擺了擺手:“還有什麼好查的?”“那便是不查了?”傅嶽原本偏頭枕在胳膊上,聞言坐直身子,端起酒杯跟他碰杯。
“你總算將此事放下,太好了。
”謝知珩自嘲般勾唇。
宋蓉將他倆的對話收入耳中。
她看向醉得臉頰緋紅的謝知珩,心情平靜。
除了聲名在外的浪子頭銜,謝知珩還是個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幼時便能出口成誦,稍長又習得一身精湛騎射,允文允武。
加上他那張動人心魄的臉,從小到大,走到哪兒不是被這個捧著、那個哄著?他這樣的人,遊戲人間,萬物唾手可得,懂什麼暗慕?說說罷了。
“宋蓉”已死,他在江易清那接連碰壁,間接害死了一個無辜的人,還受了那般重罰,生出退卻之心,不足為怪。
更何況……宋蓉學著他的樣子,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水,含住杯沿,小抿兩口。
她喝不出好壞,隻覺得辛辣沖鼻,極其醒神。
嫌惡地皺了皺鼻,她看向端起酒盅豪飲、大笑拍案的謝知珩。
更何況…更何況他行事莽撞、衝動幼稚,壓根不是江易清的對手,利用他?怕是會得不償失。
喧嘩了大半夜的絲意樓漸漸靜了,謝知珩與傅嶽酩酊大醉,睡在絲毯上不省人事。
宋蓉安坐片刻,悄然無息地走到謝知珩身旁,彎腰從他懷中摸出了玉璧。
寶貝失而複得,她無聲地吞了吞口水,心跳得厲害。
將它貼身藏好後,她從地上撿起一塊姑娘們落下的絲帕,圍住下半張臉,躡手躡腳出了門。
悄悄跟在一個醉客身後,宋蓉走出絲意樓,一頭紮進漆黑夜色。
她怕黑,因此神經緊張,腳步格外急促,徑直奔往那座空無一人的大宅子——定遠侯府。
行至府邸大門前,她已是喘息連連。
撐著膝蓋緩了緩氣,宋蓉習慣性地看了看門頭,寫有“定遠侯府”的牌匾早被打掉,隻餘幾顆繡跡斑斑的釘子。
她壓下鼻頭的酸意,直起身,繞到側門進了府。
月光下,雜草叢生的院落寂靜無聲。
她穿過一道又一道洞門,行走間,衣襬帶起陣陣塵灰。
黑夜篡改了記憶中熟悉的長廊、小道,宋蓉撞了幾次腿,摸了一手灰
踉蹌奔進爹孃生前生活的小院。
多年以來,她獨身一人,習慣時刻保持冷靜、理智,即便在江易清身邊,也鮮少外露真實情緒。
唯獨每次回到荒蕪的定遠侯府,淚水會不受控地湧出。
宋蓉用袖子抹了把淚,從院牆邊拿起一把破舊的鍬,在雜草叢生的花圃裡挖了個深深的土坑。
府外街道上,打更人喊著“四更嘞……天寒,小心火燭!”她聽到後加快速度,從衣裙下襬撕下布料,把玉璧小心包好,放進土坑之中,再將其複原。
最後一步,她雙手交疊用力壓在鬆軟的土麵上,聽著自己的呼吸,閉上了眼。
沉寂的荒院中,她低喃:“爹,娘,你們安心。
”她不會再被人矇蔽。
悲苦時無人可訴,脆弱時無人可倚,孤寂時無人可信……也總好過交付出真心,卻讓人白白糟踐。
再看一眼承載著美好記憶的院子,宋蓉擦乾眼淚,在天亮之前,趕回絲意樓附近。
晨起的老鴇發現她臟兮兮地坐在樓前階梯上,衣衫破爛,身上還有多處磕碰,驚得困也不困了。
這姑娘是謝世子帶來的人,腦袋又不靈光,若是在她們樓裡叫人欺負人,世子怪罪下來,絲意樓下月的租錢就不用交了!老鴇拿不準她身上的傷是怎麼弄的,一咬牙,將樓上的謝世子喚醒,叫了下來。
聽到老鴇的描述,謝知珩也心驚了一瞬。
他著急忙慌地趕下樓,隻見小傻子頭髮淩亂,麵色虛弱,呆呆地縮坐著,一副受了欺負神情恍惚的模樣。
一個哈欠到了嘴巴,宋蓉強忍下去,正好憋出了淚水。
對上她淚眼汪汪的眸子,謝知珩手都抖了。
他撐著大腿,彎腰問她:“你何時跑出來的?”宋蓉不說話。
他又問:“身上這是怎麼弄的?”宋蓉還是不說話。
他再問:“誰欺負你了嗎?”這回,宋蓉點點頭。
謝知珩瞪圓了眸子,正欲朝身旁顫巍巍的老鴇發作,卻聽小傻子開口:“壞人,偷玉。
”他微蹙眉頭,立刻摸向胸口。
果然空了。
見他臉色變得陰沉,目光中也流露出幾分懷疑,宋蓉接著說:“冇抓住,他打人。
”“打你哪兒了?”謝知珩沉聲問。
宋蓉指了指腿。
謝知珩即刻帶她回了王府,讓院中的婢女檢查她的身體。
他坐在院中等著,冇一會兒,丫鬟綠梅從廂房出來,“世子,世子妃腿上的確有傷,好幾處呢,青紫片片。
”幾日相處下來,丫鬟們對這個世子妃都多有好感,她雖心智不全,性子卻乖巧溫和,從不刁難旁人,也聽得懂話,隻是說的少些。
好好的小姑娘,出門時乾淨漂亮,過了一夜就渾身是傷,難免叫人心疼。
謝知珩沉默須臾,又想到玉璧不見,眼底劃過陰翳。
“去叫府醫。
”他匆匆安排完這句,便轉身離去。
廂房內,宋蓉四處打量著這個房間,比正房小上兩圈,不怎麼見光,略微陰潮,好處在於冇什麼謝知珩的生活痕跡。
也不知謝知珩是對她絲毫不設男女之防,還是風流慣了,這麼多日以來,從冇提過和她分房睡。
多出來的那張床不像樣地擺在正房中央,他不難受,她還嫌棄呢。
處理傷處時,宋蓉在心中和婉兒道了歉。
還冇等到她的迴應,宋蓉便撐不住倦意,縮在床榻上陷入沉睡。
意識變得無力,身體似在不受控地下墜,落入無止境地深淵。
驚恐不斷累積,直至被驚醒。
宋蓉睜開眼,卻發現已不在廂房內,眼前混沌空無,入目皆是白芒虛景。
她壓了壓心中的驚恐,試著抬手觸碰前方,什麼都冇有。
是婉兒將她驅逐出身體了嗎?心底浮出幾分低落,宋蓉試著叫她:“婉兒?”腳下晃了一下,她連忙穩住身子,低頭再抬頭的功夫,眼前忽然湧現出具體的畫麵。
伴隨淒慘的幼童啼哭,一支利箭朝著宋蓉的麵門射來,恐懼瞬間吞噬她的心。
她緊緊閉著眼,疼痛卻冇有降臨。
顫巍巍地睜開眼皮,她原地轉了一圈,卻在身後的地上看到了那支箭。
她驚愕地抬起手臂,蹲下身摸了摸地麵,指尖卻冇有任何觸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嘗試往前方走,隻見天邊的晚霞被硝煙染成暗紫。
濃煙裹著焦糊味瀰漫街道,潰散的士兵抱著斷矛奔逃,婦孺蜷縮在破壁後低泣,地上散落著臟汙的旌旗與染血的瓦片……大齊王朝建朝不過二十載,幼帝聰慧,朝臣忠誠,四海之境海晏河清,處處都是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是哪座城?怎會有如此慘烈的戰爭?她一路往前走,直至看到幾個時辰前纔去過的絲意樓,身上泛起陣陣冷意。
這竟是……京城?怎會是京城!宋蓉不可置信,她朝攝政王府的方向狂奔。
難道攝政王死了?若非如此,京城怎會淪落至此?身體感受不到疲倦,她一口氣跑到攝政王府前,望著眼前殘破不堪的宅院,險些以為自己跑錯了路。
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從她身上穿過,嗚嚥著走到王府門前,跪在地上磕頭。
“王爺若在,宵小之輩何敢禍亂京都啊!”宋蓉看到他左臉頰上的黑痣,覺得眼熟,仔細一想,她不久前似乎見過他。
在她的葬禮、沈婉與謝知珩婚禮上。
不過…宋蓉眉頭緊鎖。
那日,他分明隻有十歲出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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