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大女主劇本 第338章 兩難的問題
天尚在亮透,灰白色的凍雲嚴嚴實實壓著屋脊,簷下懸著冰溜子尖利如刃。
薑姚縮著脖子站在廊簷下,該死的謝燁,晨起練拳非要拽上她。
一套完整韋氏拳打下來,謝燁神清氣爽走了過去。他的笑容如此純粹,彷彿這天地間最乾淨的冰棱子。薑姚的心不由的軟了下來。
“巾帛呢?”謝燁望著等待他的小娘子,心裡美滋滋。
薑姚怒意蹭蹭竄起,她站寒風中站了半日,郎子不體貼也就算了,現下還指揮她乾這乾那。去他媽的巾帛。“謝漂亮,這是我的小院,我的地盤,你是不是越俎代庖了,對我呼呼喝喝的。”她語氣淩厲,以勢不可擋的氣勢衝了上去。
謝燁靈活閃避著,單手拽著她一條胳膊往後一繞,死死擒住了她。他站在她身後,嘴角上揚,湊耳調侃道:“小娘子,韋氏拳法還記得住嗎?彆回朔北讓韋筠追著打。”
熱熱的氣息在薑姚耳邊流竄。她麵頰驟然一紅,她動彈不得,她甚至看不清他戲謔的表情。她確實弱爆了,也深刻總結了原因,男女力量懸殊加之懶惰,她才一而再再而三讓人拽著走,她不願承認自己的弱小,不服氣低吼道:“放開。”
“彆鬨。”謝燁的嘴唇貼在她耳邊,低喃著。
血液一下衝上腦門,薑姚的臉熱辣辣的,麵頰紅似血,曖昧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流轉。
“啊!”一聲尖叫響起。
謝燁一驚,訕訕鬆開手臂。薑姚轉身看見一行人。小娥捂著臉轉過身去。她身後跟著一對老夫婦。一個麵色蠟黃的少年正踮著腳尖好奇朝這邊張望。
“招娣,這是?”老叟問道。他的臉黝黑油亮。一雙小眼睛看起來甚是精明。一身嶄新的粗布棉衣。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矍鑠。
“啊姐,這少爺是誰?”少年興致勃勃問道。他身材羸弱,一副發育不良的模樣,棉袍子拖拉在地。
“燁哥——”小娥低著頭盯著腳尖,不安絞著手。她一身半身不舊的錦緞小襖,麵容憔悴不安。
“老漢,進屋敘話。”謝燁語氣溫和,客客氣氣說道。
小娥的爹媽親自前來,估計是商討小娥的婚期。薑姚非常有眼力見的轉身進屋。正房柔軟,馨香的暖意讓她一時恍惚。昨夜,謝燁神神秘秘忙了半夜。這是找到解決的辦法了?
“啊姐,屋子好溫暖。”少年好奇四處張望,他搓著乾裂的手,感慨道。
老叟上前,忙拽住少年,低聲嗬斥道:“昌盛。”隨即,他朝著謝燁點頭哈腰。“薛府少爺,怎麼稱呼。”
謝燁端坐在交椅上,手擱在唇上,輕咳數聲。“老漢,我是薛府九郎,薛府之事,我做主。”
薑姚一怔,斜眼瞥了一眼。謝燁自稱薛九郎,這是要把事情往自個身上攬。
小娥怯怯瞥了謝燁一眼。那個屠夫,她辰時見了。身材肥胖,滿臉油膩。
老叟一臉諂媚說道:“薛少爺,招娣的事,男方催得緊,得儘快辦。”
“招娣?”謝燁端著茶碗,不緊不慢問道。
老婦麵色潮紅,不好意思拽了拽老叟衣袖。“九少爺,招娣,薛府給起的大名叫小娥。”
哐當一聲,茶碗重重擱在案幾上。眾人皆是一驚。小娥捂著臉,低聲叫了一聲:“燁哥。”
謝燁麵色沉沉,氣勢淩人道。“小娥乃我薛府的奴婢,薛府纔有權給她起大名。老漢,莫不是你忘了?”
“薛九爺,薛府抄家。契約還在?”老叟麵色慘白,語氣猶豫問道。
“老漢,莫非你不認?”謝燁眼神狠辣,語氣咄咄逼人。
老叟小眼睛溜溜轉著,結結巴巴道。“薛府抄沒了。薛九爺,你現下無憑無據的。老漢不能認。”隨即,他轉過身,漠然吩咐道:“招娣,你去收拾一下。”
“老漢,且慢。”謝燁冷冷笑道。側身,從錦盒中拿出一張黃色的文書。
“什麼?”老叟上前,盯著案台上那張泛黃的紙。
“契約,奴仆文書。”謝燁站了起來。拿著那張泛黃的文書向眾人展示。
小娥頹廢癱坐在地上。她神色茫然無措,思緒萬千。仆役文書,她確是身不由己,她重重歎了一口氣。
“這是仆役的契約文書?”薑姚拽過那種發黃的文書,盯著上麵紅豔豔的印章。她貪婪注視這張奴隸文契。姓名,日期,具體事宜。
謝燁惡狠狠瞥了她一眼,搶過文書放置在案台上。
“假的,這文書是假的。”老叟目不轉睛盯著文書,隨即,他指著文書神情激動大嚷道。
謝燁大驚,麵色驟然一白。
老叟這麼一鬨,眾人的目光皆集中在謝燁身上。謝燁沉著臉,神色晦暗不明,他的身子隨著呼吸上前起伏著,他沉默不語,身子裡彷彿藏著蓄勢待發的怒意。
“阿爹,你識字?”少年上前,湊近,瞅著文書問道。
老叟冷冷望向眾人,聲音鏗鏘有力。“阿爹不認字。可我記得當年賣你阿姐,文書不是這個樣子的。”
謝燁雙手環胸,冷冷說道。“老漢,好記性,這契約乃官府文書。你當年簽的是民間契約。”
這一番言論把眾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謝燁乘勝追擊,繼續道:“人頭稅?老漢不陌生吧?官府文書纔是正經文書。以文契為憑證,薛府得給每個仆役一年繳納二百四十文。”
“阿爹,這人頭稅不該是一百二十文嗎?”少年懵懂反駁道。對百姓來說,人頭稅極重。活人都得繳稅,不管男女,不管老幼。
謝燁斜眼瞥了少年一眼。他緩緩踱步上前。湊近老叟,小聲道:“老漢,你不信?你可以去衙門告,我自會帶上文書前去檢驗。這人頭稅,薛府不交也罷。”話畢,他轉身,笑嘻嘻對著少年道:“仆役的人頭稅一年皆是二百十四文。”
少年喔喔點頭。
“薛少爺,老婦求你了。招娣,不,小娥的婚事已說定,不能耽擱。”老婦咯噔一下跪了下來。她微微抬眼,眼裡全是祈求。
“老婦,薛府乃積善之家,此事不是不能通融。”謝燁麵色訕訕說道。隨即,他轉頭,聲音溫柔問道。“小娥,你願意嫁人嗎?”
小娥目光茫然,那屠夫的模樣讓人作嘔。她自幼跟著薛寶兒,薛寶兒的夫婿大概率也會是她夫婿。如若薛寶兒不願分享夫婿,她大概率作配年齡相仿,家底厚實的老實人。這是那屠夫不可比擬的。
謝燁久久等不到小娥的回複,心中不免焦慮。
“女子,哪有恨嫁的道理。況且,招娣年齡不小了。”老叟見謝燁一時鬆了口,上前去拽小娥,眼裡全是諂媚神情。
謝燁輕咳兩聲,緩了緩神道:“按理說,文書既定,雙方皆不得反悔。”他意味不明敲了敲案幾。
薑姚一愣,盯著謝燁。那厚臉皮的家夥居然衝著她傻笑。謝燁幾個意思,暗諷她嗎?
“是,是,是。”老叟微微抬眉附和說道。
謝燁語氣溫和,循循誘導之。“小娥已過了女子的花期。按理說,薛府該給指一門親事。老叟既已尋到家底厚實的老實人。不如,我們現下算算賬。”
“算賬?如何算?”老叟垂下眉,小眼滴溜溜轉著。
謝燁一步步湊近老叟,掰著手指算道。“小娥五歲賣入薛府。十八年來薛府向官府繳納的人頭稅總計:四千三百二十文。暫且算四兩銀子。小娥五歲開始領月銀。一月以一兩計算,領了十年,合計一百二十兩。夥食,服侍,脂粉費暫且不算。”
“招娣的贖身費要一百二十四兩。”老婦身體搖搖欲墜,雙手捂住了臉。
“走。”老叟麵色驟變,他拽上老婦。氣鼓鼓往外走。
“爹,娘……”小娥追了上去。
“小娥。”謝燁叫住了小娥,隨即遞上錦盒。附耳道:“你要的,我幫你爭取來了。裡麵的銀票,你自己決定。”
薑姚望著追上前去的小娥,心中無限感慨。自由與親情麵前如何抉擇,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