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錦書難托 第70章 墟核幽藍
黑暗。
比門外洞窟更加純粹、更加深沉的黑暗。它無邊無際，吞噬一切光線，也吞噬了聲音，隻留下一種龐大到令人心悸的虛空感。
我們摔倒在冰冷的地麵上，身下是極其厚實、細膩的塵埃，彷彿千萬年無人踏足。
每一次呼吸都帶起塵埃，那氣味古老、乾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金屬鏽蝕和金石朽壞後的沉悶味道，卻奇異地……並沒有門外那種腐朽與腥甜。
這裡的氣息，是一種絕對的、萬古不變的死寂。
彷彿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空曠與凝固。
“哥……哥你沒事吧？”小石頭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摸索著抓住我的胳膊，手指冰冷顫抖。
“沒……沒事……”我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箱，胸口那被抽取後的空洞感和灼痛依舊劇烈，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但至少，我們還活著，暫時脫離了門外的絕境。
我掙紮著試圖坐起，動作牽動了腳踝——那裡被屍苔纏繞的地方傳來一陣刺骨的冰冷和麻木，麵板表麵覆蓋著一層暗綠色的粘液，正在緩慢地腐蝕著皮肉，但幸運的是，似乎並未深入骨髓。
暫時顧不上它了。
我極力睜大眼睛，試圖適應這絕對的黑暗，看清我們究竟來到了什麼地方。
這裡似乎是一個……巨大到超乎想象的空間。
我們彷彿置身於某個巨神的殿堂，或者某個失落文明的宏偉遺跡核心。目光所及，甚至感知所及，都無法觸碰到這個空間的邊界。隻有一種自身渺小如塵埃的強烈感覺，壓迫著心神。
空氣是凝固的，帶著萬古的塵埃，冰冷而死寂。
然而，在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虛空的極遠處——
幾點微弱的、幽藍色的光芒，正無聲地懸浮著。
它們距離我們極其遙遠，大小不一，如同鑲嵌在無儘黑暗幕布上的幾顆冰冷的、沉睡的星辰。
那光芒並不耀眼，甚至有些黯淡，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能夠刺破這厚重的黑暗，映入我們的眼簾。
它們散發出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非生非死的幽冷氣息。彷彿是最純粹的能量的凝結，又像是某種巨大生物沉睡中的……瞳孔？
僅僅是注視著那遙遠的幽藍光芒，就感到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與敬畏。彷彿在仰望某種無法理解、無法觸及的古老至高存在。
它們的位置似乎蘊含著某種玄奧的規律，靜靜地懸浮，永恒不變。
“那……那是什麼……”小石頭也看到了那些光點，聲音充滿了震撼和恐懼。
我搖了搖頭，無法回答。
但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呐喊：墟核！這就是墟核！那恐怖存在的真正核心？！或者，是鎮壓它的關鍵？
無論是哪一種，都絕非我們能夠觸碰的存在！
我的目光從那些遙遠的幽藍光點上艱難移開，開始打量我們近處的情況。
腳下是平整的、似乎是某種巨大金屬板材鋪就的地麵，覆蓋著厚厚的塵埃。偶爾能感覺到金屬接縫的存在。
摸索著周圍，觸手所及，是一些冰冷、堅硬、造型極其古拙的巨大金屬結構。
它們像是某種無法理解的巨型裝置的基座、支架或者管道，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表麵刻滿了與青銅絕壁上類似的、卻更加複雜深奧的紋路。這些紋路此刻黯淡無光，彷彿已經死去了無窮歲月。
這些巨大的金屬結構向著黑暗深處延伸，似乎最終都彙聚向遠方那些幽藍光點的方向。
這裡……不像是一個自然的洞窟，更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人工建造的……某種“工廠”或者“能量核心”的遺址？
一個被遺忘在時間之外的、規模宏大到超乎想象的古老遺跡！
而我們，正站在這遺跡的邊緣地帶。
除了遠處那幾點幽藍光芒，近處沒有任何可見的光源。也沒有任何聲音，連我們的呼吸和心跳聲都被這無邊的空曠吞噬了。
絕對的寂靜，絕對的黑暗。
隻有遠方那幾點幽藍，如同冰冷的眼睛，沉默地注視著兩個不速之客的闖入。
“哥，我們現在怎麼辦？”小石頭的聲音帶著無助的哭腔，在這死寂中顯得格外微弱。
怎麼辦？
我也想知道。
我們似乎暫時安全了，門外的東西似乎無法進入這裡。但這裡的氣息同樣令人窒息，那遠處的幽藍光點散發著不祥的預感。
而且，我們被困住了。
那麵青銅絕壁從外麵或許還能憑借“鑰匙”開啟，從內部……根本看不到任何門戶或機關的痕跡。它就是一麵無法撼動的牆。
我們需要光，需要弄清楚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需要找到……出路（如果存在的話）。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充滿塵埃的空氣，壓下身體的劇痛和虛弱，掙紮著完全站起身。
“跟著我，小心點，彆碰任何東西。”我低聲囑咐小石頭，然後朝著離我們最近的、一個巨大的、如同斷裂石碑般的金屬結構走去。
或許在這些古老的裝置上，能找到一些線索。
就在我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那冰冷金屬表麵刻痕的瞬間——
毫無征兆地！
遠處，那幾點一直靜止懸浮的幽藍光芒中，最下方、也是離我們似乎最近的那一點，猛地……閃爍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巨獸，眨動了一下冰冷的眼瞳。
一股無聲無息、卻磅礴無比的冰冷意誌，如同蘇醒的潮汐，瞬間掃過了整個巨大空間！
我和小石頭同時僵住，如同被冰水澆頭，連血液都快要凍結！
那意誌沒有憤怒，沒有惡意，甚至沒有任何情緒。
隻有一種絕對的、純粹的、如同法則般的……
……審視。
它掠過了我們，彷彿在確認闖入者的性質。
然後。
嗡……
那點閃爍過的幽藍光芒，其亮度似乎……極其微弱地提升了一絲？
緊接著，以那點光芒為中心，下方那些巨大金屬結構上，原本黯淡的古老紋路，竟然開始……依次亮起！
如同被重新注入了能量，一道道極細的、幽藍色的光流，沿著那些巨大的金屬溝壑和管道，無聲地、緩慢地開始流淌起來！
如同沉睡的巨人體內，冰冷的血液開始重新流動！
光芒流淌的速度越來越快，覆蓋的範圍越來越廣，朝著我們所在的方向蔓延而來！
它們的目標，似乎正是我們腳下所站的這片區域！
這個沉寂了萬古的巨大遺跡，似乎因為我們的闖入，因為那“墟核”的短暫“注視”，而……
……開始蘇醒了！
是福？是禍？
光芒蔓延而至，照亮了我們周圍——
腳下哪裡是什麼金屬板材？那分明是雕刻著無數複雜到令人頭暈目眩的紋路的、巨大無比的青銅平台！
而平台的前方，幽藍光芒流過，映照出的，是數級向下延伸的、同樣巨大的青銅台階，通往下方更深沉的、被更多蘇醒的幽藍紋路照亮的黑暗！
一條路，在光芒中顯現了出來！
是引導？還是通往另一個陷阱？
身後的青銅絕壁絕無可能再開啟。
前方的路，是唯一的選擇。
我看著那被幽藍光芒照亮的、通往未知深處的青銅台階，又看了看腳下不斷亮起的、彷彿擁有自己生命的古老紋路。
咬了咬牙。
“走！”
拉起小石頭，踏上了那條被幽藍光芒點亮的、通往廢墟更深處的道路。
腳步落下的瞬間，彷彿觸動了什麼。
嗡……
整個平台，輕輕一震。
遠方，那幾點幽藍的光芒，似乎又亮了一絲。
冰冷的注視感，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