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錦書難托 第71章 血飼之階
幽藍的光流如同蘇醒的脈絡，在腳下巨大的青銅平台和延伸向下的台階上無聲流淌，勾勒出繁複到令人目眩的古老紋路。光芒冰冷，不帶一絲溫度，卻將這死寂的黑暗撕開了一道口子，照亮了前路，也照見了更加深邃的未知。
台階巨大，每一級都高及小腿，寬不見邊，彷彿是為巨人建造。表麵覆蓋的厚塵被光芒映亮，呈現出一種灰敗的蒼白。我們沿著這被點亮的“路”向下行走，腳步聲被無邊的空曠吞噬，隻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呼吸聲在耳邊鼓譟。
向下，不斷向下。
周圍的景象在幽藍光芒的照耀下逐漸清晰。
我們彷彿行走在一個巨大無比的、廢棄了萬古的機械神殿的內部。
兩側和頭頂，是無數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金屬結構——粗壯無比、鏽跡斑斑的管道如同巨蟒般盤繞延伸；斷裂的、刻滿符文的齒輪和連杆殘骸堆積如山；高聳的、如同肋骨支架般的拱形結構支撐起望不到頂的黑暗；還有許多根本叫不出名字、造型古拙詭異的巨大裝置部件，沉默地矗立在光影之中。
一切都巨大得超乎常理，充滿了非人的、冰冷死寂的工業感與宗教感交織的詭異氣息。
這裡絕非自然形成，而是一個人工建造的、規模宏大到不可思議的……場所。它的用途不明，但每一處細節都透露出一種為了某種龐大目的而存在的意味。
空氣中那股金屬鏽蝕和金石朽壞的味道更加濃鬱，但依舊沒有活物的氣息，隻有萬古的空曠與塵埃。
遙遠的頭頂，那幾點幽藍的“墟核”光芒依舊懸浮，如同冷漠的眼睛，俯視著在它體內渺小穿行的我們。它們的光芒似乎穩定了下來，不再閃爍，但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的“注視感”卻始終存在，令人脊背發涼。
我們不敢停留，也不敢觸碰任何東西，隻是沿著不斷向下延伸的、被幽藍光流照亮的青銅台階，麻木地走著，彷彿走在一個沒有儘頭的夢裡。
然而，漸漸地，我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腳下青銅台階上那些被點亮的紋路，其幽藍的光芒似乎……並非均勻。
越往下走，某些區域的紋路光芒就越是明亮，甚至隱隱透出一種……暗紅的色澤？
而且，空氣中那股冰冷的金屬鏽蝕味裡，似乎隱隱混入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卻無法忽略的……
……血腥味？
非常非常淡，彷彿被時間和空間稀釋了千萬倍，但那種獨特的鐵鏽與生命腐朽混合的氣息，絕不會錯！
我猛地停下腳步，拉住小石頭。
“哥？”小石頭茫然又恐懼地看著我。
我沒有說話，隻是蹲下身，用手小心翼翼地將台階邊緣一處光芒異常明亮、甚至隱隱發紅區域的厚厚塵埃拂開。
青銅表麵暴露出來。
那上麵雕刻的紋路，比之前看到的更加複雜密集，而在那些紋路的溝壑深處……竟然浸染著一種暗沉發黑的、早已乾涸凝固的……
……血跡！
不僅如此，隨著我的清理，我發現這一整級台階，甚至前後幾級台階，其青銅表麵都大麵積地浸染著這種陳舊的血漬！它們深深地滲入了青銅內部，彷彿經曆了無數次鮮血的澆灌和浸泡，早已無法分離！
而那些流淌的幽藍光流經過這些區域時，光芒會明顯變得更加熾亮，其中摻雜的暗紅色也愈發明顯，甚至發出一種極其輕微的、如同吮吸般的能量流動聲！
彷彿這些古老的血漬，至今仍在為這些紋路、為這個巨大的裝置，提供著某種……養分？！
我胃裡一陣翻騰，猛地站起身，驚駭地看向前方向下延伸的、被幽藍光芒照亮的階梯。
隻見越是向下，台階上那種浸染血漬的區域就越多，越來越密集！甚至有些地方，整個台階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表麵的幽藍光流幾乎化作了沸騰的血色光河，無聲地向下奔湧！
空氣中的那股血腥味，也隨之變得清晰可辨起來！
這條通往深處的階梯，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道路！
它是一條……被無數鮮血浸透、獻祭過的……
……血飼之階！
曆代有多少守墟人，或者說，有多少“祭品”，曾在這裡流淌鮮血，滋養著這條階梯，滋養著這個巨大的遺跡，滋養著遠方那冰冷的墟核？！
難道所謂的“守墟”，最終的職責，就是走上這條階梯，奉獻自己的一切？！
這個念頭讓我通體冰寒。
“哥……我……我害怕……”小石頭也看到了那些血跡和變色的光流，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也怕。
但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身後的來路早已被黑暗吞沒，向上的台階消失在望不到的黑暗中，唯一的方向，隻有向下。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懼和惡心，緊緊抓住小石頭的手。
“跟緊我，彆看腳下。”我嘶啞地囑咐，然後邁開腳步，繼續向下。
每一步，都彷彿踩在無數前輩的屍骨與血泊之上。
每一步，都能感覺到腳下青銅傳來的、那種汲取了萬古鮮血後產生的、冰冷而粘膩的能量流動感。
幽藍與暗紅交織的光流在我們腳下奔騰，如同一條活著的、饑渴的血管，通向更深、更黑暗的所在。
周圍的巨大機械結構也變得愈發詭異，許多金屬表麵都布滿了噴濺狀的陳舊血漬，還有一些結構上，竟然殘留著一些早已鏽蝕變形、甚至斷裂的青銅鐐銬和鎖鏈的痕跡！
這裡，不僅僅是獻祭的階梯，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古老的屠宰場或祭壇！
我們在這條血腥的階梯上走了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終於，前方的階梯到了儘頭。
幽藍與血紅的光芒向下彙聚，照亮了一個更加廣闊的平台。
而當我看清平台上的景象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止了。
平台的中央，並非預想中的祭壇或恐怖造物。
那裡，竟然矗立著一棵巨大無比的……
……青銅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