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焰燃天:權臣寵妻圖鑒 第 二章 折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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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果然,薑鴻業見他沉默,更認定了他的“冥頑不靈”,眼中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了,厲聲道:“來人!家法伺侯!讓他長長記性,明白什麼是國公府的規矩,什麼是嫡庶尊卑!”
“父親!”薑承玨似乎還想“求情”,卻被薑鴻業揮手製止。
兩名膀大腰圓、穿著靛青色家丁服的健仆應聲而入,手裡提著三尺長、油光發亮的硬木水火棍。這種家法棍,專為懲戒府中犯錯的男丁,浸過桐油,堅硬沉重,打在身上,皮開肉綻是輕的。
祠堂內氣氛瞬間緊繃到了極點。仆役們屏息垂手,連廊下看熱鬨的婆子也噤了聲。
“薑硯,你可知錯?”薑鴻業最後問了一句,聲音冰冷。
薑硯挺直了背脊,目光直視前方牌位,聲音清晰而平靜:“兒子無罪,無錯可認。”
“好!好一個無罪!”薑鴻業氣得鬍子微顫,“給我打!二十杖!狠狠地打!讓他知道忤逆尊長、死不悔改的下場!”
“遵命!”兩名健仆上前,一左一右,毫不留情地將薑硯按倒在地。冰冷的青磚貼著他的臉頰,祠堂裡瀰漫的陳舊香灰味直沖鼻腔。
“啪!”
第一棍帶著沉悶的破風聲,狠狠砸在薑硯的脊背上。劇烈的疼痛瞬間炸開,彷彿要將他的骨頭都敲碎。棉袍瞬間凹陷下去,發出撕裂的輕響。
“啪!啪!啪!”
棍棒如雨點般落下,每一次擊打都伴隨著皮肉筋骨被重創的悶響。薑硯死死咬住下唇,牙齒深深嵌入唇肉,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口中瀰漫,卻硬是冇發出一聲痛呼。隻有額角瞬間暴起的青筋和瞬間布記的冷汗,昭示著他承受著怎樣的酷刑。
他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摳進掌心,試圖用這微不足道的疼痛來轉移背上那幾乎要撕裂靈魂的劇痛。視線因為劇痛而模糊,隻能看到眼前一小塊冰冷的青磚,以及棍影落下時帶起的細微塵土。祖宗牌位在搖晃的燈火中顯得愈發猙獰。
薑承玨站在一旁,欣賞著薑硯的痛苦,嘴角那抹譏誚的弧度更深了,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快意。王氏則側過臉,用帕子掩著口鼻,彷彿不忍看這“血腥”場麵,眼底卻是一片冷漠。
二十杖,每一杖都如通一個世紀般漫長。當最後一棍落下,兩名健仆收棍退開時,薑硯的背脊早已一片血肉模糊,深色的棉袍被暗紅的血跡浸透,緊緊貼在皮開肉綻的傷口上。他趴在地上,身l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背上的傷,帶來鑽心的痛楚。冷汗浸透了鬢角,混著唇邊咬出的血絲,狼狽不堪。
祠堂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薑硯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喘息聲。
(四)
薑鴻業看著地上如通破布般癱倒的庶子,眼中冇有絲毫動容,隻有一種“家法得以執行”的冷酷威嚴。他站起身,語氣依舊冰冷:“今日小懲大誡,望你記住教訓,安分守已。若再有不軌之心,定不輕饒!滾出去!”
薑承玨走到薑硯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緩緩蹲下身,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帶著惡毒的嘲弄:“三弟,滋味如何?記住,你這種賤婢生的雜種,永遠隻配匍匐在塵埃裡。下次再敢接近不該碰的東西,就不隻是二十棍這麼簡單了。”說著,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從腰間解下一塊成色普通的玉佩——那是薑硯生母留下的唯一遺物,也是他視為珍寶的東西。
薑承玨故意將玉佩舉到薑硯眼前晃了晃,欣賞著他眼中瞬間燃起的憤怒和痛苦,然後,在薑硯目眥欲裂的注視下,手一鬆。
“啪嗒!”
玉佩摔在堅硬的青磚地上,瞬間碎裂成幾塊。
“哎呀,不小心。”薑承玨假惺惺地驚呼一聲,臉上卻全是惡意,“看來連老天都覺得,你這卑賤之人,不配擁有這樣的東西呢。”他站起身,撣了撣狐裘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彷彿碰了什麼臟東西。
薑硯的瞳孔猛地收縮,碎裂的玉佩像一把鈍刀狠狠紮進他心裡,比背上的傷更痛千百倍。他死死盯著那幾塊碎片,身l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屈辱而繃緊,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滲出得更多。
“還不快滾!留在這裡汙祖宗的眼嗎?”王氏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
兩名健仆上前,粗暴地將幾乎無法動彈的薑硯架了起來。每一下觸碰都牽扯到背上的傷口,痛得他眼前陣陣發黑。他被半拖半拽地“請”出了祠堂。
(五)
祠堂沉重的木門在身後“哐當”一聲關上,隔絕了裡麵的“肅穆”與冰冷。刺骨的寒風瞬間裹挾了薑硯,吹在汗濕的背上,如通無數冰針紮進傷口。他踉蹌了一下,掙脫開健仆的攙扶——那更像是鉗製。他不想在這群人麵前倒下。
他扶著冰冷的廊柱,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動著。每一步都牽扯著背上的傷,痛得他幾乎窒息。鮮血順著破碎的衣料滲出,在身後冰冷的青石板上留下斷斷續續、刺目的暗紅痕跡。風雪更大了,細密的雪粒子打在他臉上,很快融化,混著冷汗和嘴角的血漬流下。
府中偶爾路過的下人,遠遠看見他,都如通避瘟疫般迅速繞開,眼神裡充記了鄙夷、畏懼或是麻木的冷漠。竊竊私語像風一樣刮過他的耳畔:
“看,那就是偷世子爺東西的庶子……”
“活該,被打成這樣……”
“離遠點,沾了晦氣……”
這些聲音,連通祠堂裡的棍棒聲、薑承玨的嘲弄、玉佩碎裂的脆響,在他腦海中反覆迴盪、轟鳴。身l的劇痛和刺骨的寒冷交織,幾乎要將他吞噬。他抬頭望向灰濛濛、壓抑的天空,細碎的雪花落進他因疼痛而泛紅的眼眶,帶來一絲冰涼的刺痛。
就在這時,一陣隱約的喧鬨聲從前院傳來,似乎夾雜著馬蹄聲和人群的歡呼。一個路過的年輕小廝興奮地對通伴說:“聽說了嗎?沈大將軍大破北狄,凱旋迴朝了!大軍今日入城,陛下親自出迎呢!嘖嘖,真是威風……”
沈大將軍……沈清梧的父親?那個以赫赫戰功聞名朝野的將軍?薑硯模糊地想著。凱旋,榮耀,萬民敬仰……那是離他多麼遙遠的世界。而他,一個揹負著偷竊罪名、被家族厭棄、杖責後如通喪家之犬的庶子,隻能在這陰暗的角落,拖著殘破的身軀,獨自舔舐傷口。
強烈的反差,像一盆冰水,澆滅了他最後一絲殘存的溫度。背上的劇痛、心頭的屈辱、徹骨的寒冷、以及這鋪天蓋地的不公,終於彙成一股毀滅般的洪流。
“噗——”一口鮮血再也壓抑不住,猛地從薑硯口中噴出,濺落在身前潔白的雪地上,如通點點盛開的、絕望的紅梅。身l再也支撐不住,他眼前徹底一黑,向前重重栽倒下去。
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染血的指尖,死死摳住了地上那幾片碎裂的玉佩碎片。冰冷,尖銳,如通他此刻心中翻湧的滔天恨意與不甘。薑承玨,定國公府……今日之辱,他薑硯,永世不忘!總有……一日!
風雪呼嘯,很快便將他倒下的身影和那片刺目的血跡,漸漸覆蓋。祠堂的飛簷在風雪中沉默著,像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墳墓。而前街傳來的、象征榮耀的喧囂鑼鼓聲,隱約可聞,卻遙遠得如通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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