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麵白曉玉 第21章 驚嚇白曉玉
陳銘喉頭滾了滾,看著賬冊上暗紅的硃砂,突然想起白柔臨終前的樣子。他咬咬牙:“查!但你得答應,彆把我卷進去……我就給你開個通行令牌,其他的你自己來。”
白曉玉笑了,搶過令牌揣進懷裡:“就等你這句話。”
大牢的石壁滲著潮氣,李縣丞被關在最深處的囚室。白曉玉提著燈籠走過去,卻見牢門虛掩著,鎖頭掉在地上,斷口整整齊齊,像被什麼利器削過。
“李縣丞?”她推開門,燈籠光照亮囚室——李縣丞趴在地上,後心插著根三寸長的鐵針,針尾刻著朵極小的忘憂花。
是影閣的記號。
白曉玉摸出短刀,貼著牆根往外退,眼角瞥見窗台上的水漬——有人剛從這裡離開,腳印在泥地上拖出淡淡的血痕,一直延伸到獄牆的陰影裡。
“誰在那兒?”她低喝一聲,追出去時,隻看見牆頭閃過個黑影,衣袂掃過帶刺的玫瑰叢,落下片深色的布料。
布料上沾著點粉末,白曉玉湊到鼻尖聞了聞,瞳孔驟縮——是大盛用的那種貓薄荷,隻是混了彆的東西,帶著點極淡的腥氣。
她轉身跑回囚室,翻李縣丞的袖口,果然摸出塊碎玉,玉上刻著“影七”兩個字。
“原來你也是影閣的人。”白曉玉捏碎了玉片,“殺王奎是假,滅口纔是真……你們到底在藏什麼?”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三更了。白曉玉看著地上的屍體,突然覺得後頸發涼——這潭水,比她想的還要深。王奎的賬冊裡記著碼頭貨船,影閣的人在碼頭藏了什麼?李縣丞臨死前想抓的,又是什麼?
她摸出陳銘給的令牌,往牢外走,剛到門口,就撞見匆匆趕來的林清硯。
“你怎麼來了?”白曉玉皺眉。
“陳銘不放心,讓我送些解毒藥。”林清硯舉著燈籠照她,“你沒事吧?我剛看見獄卒說……”
“李縣丞死了。”白曉玉打斷他,把那塊深色布料塞給他,“幫我看看這上麵的粉末是什麼,尤其是那股腥氣。”
林清硯用銀針沾了點粉末,銀針立刻變黑了。
“是鶴頂紅混了貓薄荷。”他的聲音沉下來,“有人想用貓薄荷引貓群來掩蓋痕跡,但沒算到獄裡的狗會狂吠。”
白曉玉突然想起妖紅的黑貓,那貓總愛往碼頭跑,難不成……
“我去碼頭。”她轉身就走,被林清硯拉住。
“等等。”他從藥箱裡拿出瓶藥膏,“你剛才翻暗格時手被木刺劃破了,先塗上。還有,小心點,影閣的人比龍天良更狠。”
白曉玉看著他眼裡的擔憂,突然笑了:“放心,我可是九夜大怪物轉世,怕過誰?”
她衝林清硯揮揮手,提著燈籠往碼頭跑,燈籠的光在夜色裡晃啊晃,像顆不肯熄滅的火星。
而牢裡的陰影裡,那片沾著貓薄荷的布料被風吹起,貼在冰冷的石壁上,像個無聲的嘲諷——你以為的真相,不過是彆人想讓你看見的假象。
碼頭的風帶著魚腥味撲過來時,白曉玉正蹲在貨棧牆角,對著地上那行歪歪扭扭的字發愁。是從李縣丞囚室床板下刮出來的,墨痕洇了又乾,湊成半首沒頭沒尾的詩:
“烏金踏月來,
爪落玉階苔。
九命懸一線,
紅梅映雪開。”
“烏金指黑貓?爪落……是貓爪?”她用樹枝在泥地上劃著,“九命說貓有九條命?最後這句紅梅,總不能是說我吧?”越想越糊塗,乾脆把樹枝一扔,“什麼破詩,殺人就殺人,還搞這套文縐縐的!”
身後突然傳來貓叫,尖細又親昵。白曉玉回頭,正看見妖紅抱著那隻黑貓走過來,張亮拎著個油紙包跟在後麵,裡麵是剛買的魚乾,油香混著海風飄得老遠。
“妖紅姐姐,張亮!”白曉玉眼睛一亮,衝過去把樹枝塞給張亮,“幫我看看這詩!寫的啥玩意兒,我瞅著像說貓,又不像!”
張亮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蹲下來眯眼瞅了半天:“烏金指黑,踏月是夜行動物,爪落玉階……這‘玉階’說不定是地名?九命懸一線……難不成跟影閣的‘九命堂’有關?”他越說越亂,最後撓撓頭,“我就懂機關,這酸詩你問錯人了。”
“我看看。”妖紅突然開口,聲音軟軟的。她把黑貓往張亮懷裡一塞,湊到字前,隻用指尖點著每個字唸了一遍,念得磕磕絆絆,像剛學說話的孩子。
白曉玉沒抱指望,畢竟這瘋姑娘平時連自己名字都記不清,還能懂詩詞?正想拉她去買魚乾,卻聽見妖紅突然拍手:
“是碼頭!西頭的!”
“啥?”白曉玉愣住。
妖紅指著“烏金踏月來”:“黑貓晚上走,碼頭的石板是黑的,像烏金。”又點“爪落玉階苔”,“西頭有石階,下雨天長青苔,上次貓在那兒抓過魚。”
她指尖移到“九命懸一線”,突然低頭看了眼張亮懷裡的黑貓,綠眼睛正亮閃閃地盯著她,“九命是船!影閣的船,叫‘九命貓’,繩子綁在樁上,像線。”
最後那句“紅梅映雪開”,她突然笑了,指著不遠處的貨棧:“那裡堆著紅布,蓋著白鹽,太陽照起來,像紅花開在雪上!”
白曉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西頭石階果然爬滿青苔,貨棧角落堆著幾垛白鹽,上麵蓋著褪色的紅帆布,被風一吹,真像紅梅沾了雪。而碼頭的石板被海水泡得發黑,入夜後月光灑下來,可不就像“烏金踏月”?
“你……你怎麼知道影閣的船叫九命貓?”白曉玉聲音都抖了。這名字連陳銘查的卷宗裡都沒記,妖紅怎麼會知道?
妖紅卻不答,隻顧著從張亮手裡搶回黑貓,掏出片魚乾餵它,嘴裡嘟囔著:“貓知道,貓告訴我的。”
張亮在一旁歎了口氣,遞給白曉玉個“早該知道”的眼神:“她不是笨,是懶得記。你看她記貓窩在哪、哪棵樹有鳥窩,比誰都清楚。”他瞥了眼妖紅懷裡的黑貓,“上次影閣的人在巷口盯梢,就是這貓突然炸毛,她才反應過來,隨手撿塊石頭就把人打暈了——你以為她真對人命沒興趣?隻是覺得沒貓重要罷了。”
白曉玉想起剛才妖紅破解詩句時的樣子,明明眼神清澈得像孩子,說出的話卻精準得可怕。這哪裡是癡癡呆呆,分明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收在了貓身上,偶爾分神瞥一眼江湖,就把要害看得透透的。
“那現在……”白曉玉看向西頭石階,心跳得厲害。
“去看看唄。”張亮聳聳肩,從懷裡摸出個銅製的小貓哨,“要是有埋伏,就吹這個,妖紅的貓能叫來迴音。”
妖紅已經抱著貓往石階跑了,黑貓在她懷裡掙了掙,突然跳下來,沿著石階一級級往上躥,綠眼睛在暗處亮得像兩盞小燈。妖紅跟在後麵追,咯咯地笑,銀鈴似的笑聲在空曠的碼頭蕩開,竟比任何壯膽的話都管用。
白曉玉看著那道紅影,突然覺得這半首詩像個開關,開啟了妖紅藏在“癡傻”背後的東西。也許她不是不懂,隻是不屑於懂那些勾心鬥角,直到牽扯到貓,牽扯到這碼頭石板上的爪痕,她才肯露出點真本事。
石階儘頭的鹽垛後麵,果然藏著艘不起眼的烏木船,船幫上刻著個極小的貓形印記。白曉玉剛要靠近,就被妖紅一把拉住——黑貓正弓著背對著船艙,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
“有壞人。”妖紅的聲音突然冷下來,不像剛才的孩子氣,倒像淬了冰。
白曉玉握緊短刀,突然明白張亮的意思——妖紅不是不關心人命,隻是她的關心藏得很深,深到隻有貓能叫醒。而這半首形容貓的詩,恰恰成了叫醒她的鈴鐺。
烏木船的艙門“吱呀”一聲被撞開時,白曉玉的短刀剛拔出半寸。
十幾個黑衣人影像從水裡鑽出來的,手裡的彎刀泛著冷光,為首那人喉間發出嗬嗬聲,竟和影閣死士的氣息一模一樣。白曉玉剛要喊張亮啟動機關,眼角餘光卻瞥見道紅影——妖紅抱著黑貓,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船板中央。
“貓怕水。”她突然說,聲音輕得像歎息。
下一秒,變故陡生。
妖紅懷裡的黑貓猛地竄起,綠眼睛在昏暗中炸開兩道光。她像是被貓爪撓了似的,身形驟然飄忽起來,指尖劃過最近那黑衣人的手腕,那人彎刀脫手,整個人像被無形的線扯著,“咚”地撞在船舷上,欄杆應聲斷裂。
“動手!”為首的黑衣人嘶吼著揮刀砍來,刀刃帶起的風颳得妖紅額前碎發亂飄。可她根本不看刀鋒,腳步輕點,竟踩著刀背翻到那人身後,手肘輕輕一撞——聽不見骨裂聲,隻看見那人像灘爛泥似的軟下去,喉間的嗬嗬聲戛然而止。
白曉玉看得頭皮發麻。妖紅的動作沒有招式,甚至帶著種孩童般的隨意:有人從背後偷襲,她就抱著貓轉個圈,偷襲者自己撞進同伴的刀下;有人想跳海逃跑,她抬腳一勾,船板被踩出個窟窿,海水“咕嘟”冒上來,那人反倒被浪捲回船心。
“她在拆船!”張亮突然大喊。白曉玉這才發現,妖紅每一腳落下,船板都在震顫,剛才被撞斷的欄杆處,海水已經漫到腳踝。更可怕的是她的力氣——有個黑衣人舉著鐵錨砸來,她竟伸手抓住錨鏈,輕輕一拽,三百斤重的鐵錨帶著那人飛過船舷,“撲通”砸進海裡,激起的浪頭差點掀翻整艘船。
“救人!快救人!”白曉玉終於反應過來,揮刀劈開纏住一個船伕的繩索。船身已經開始傾斜,有乘客抱著桅杆哭喊,海水順著裂縫湧進來,沒過腳背時帶著刺骨的寒意。
張亮扔出機關爪,勾住碼頭的木樁,大喊:“抓著繩子跳!”他自己則扛著個嚇傻的孩子,踩著搖晃的船板往繩上爬,靴底打滑的瞬間,妖紅不知從哪冒出來,伸手在他後腰一托,他就像被風吹似的穩穩落在碼頭上。
而妖紅自己,還在沉船裡打轉。她似乎覺得這場混亂很好玩,踢飛一個黑衣人時會咯咯笑,看見有貓從貨箱裡竄出來,還會停下來彎腰去抱——那是隻被嚇得炸毛的橘貓,她一手抱著黑貓,一手拎著橘貓,腳邊就是洶湧的海水,卻踩著船板跳來跳去,像在跳支古怪的舞。
“妖紅!快上來!”白曉玉急得嗓子冒煙。船身已經傾斜成四十五度,桅杆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眼看就要整個翻過去。
妖紅像是沒聽見,她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兩隻貓,又看了看腳下漫上來的海水,突然踮起腳尖。
接下來的一幕,讓白曉玉和張亮都忘了呼吸。
妖紅的裙擺掃過水麵,竟沒有沉下去。她的腳像踩在看不見的台階上,每一步都濺起細碎的水花,卻穩穩當當,從傾斜的船身走到水麵中央。月光落在她身上,紅裙與白浪交輝,懷裡的黑貓綠眼睛亮得驚人,竟真像踩著風火輪在前行。
“是‘踏雪無痕’的輕功!不對……比那還厲害!”張亮喃喃自語,“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妖紅走到碼頭邊時,烏木船“轟隆”一聲徹底傾覆,激起的巨浪拍在礁石上,碎成漫天水霧。她把橘貓遞給嚇呆了的船伕,自己抱著黑貓,抬頭衝白曉玉笑,臉上還沾著點海水,像個剛玩過水的孩子。
“貓沒濕。”她獻寶似的舉起黑貓,貓毛果然乾爽蓬鬆,連點潮氣都沒有。
白曉玉衝過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的手溫涼,指尖卻帶著股奇異的灼熱感,像剛碰過燒紅的烙鐵。“你剛才……”
“跳舞呀。”妖紅掙開她的手,去撿掉在地上的魚乾,“水裡跳舞不好玩,會弄濕貓。”
張亮走過來,看著沉船的方向,又看看妖紅蹦蹦跳跳的背影,突然低聲說:“她不是在跳舞。你沒發現嗎?她踢上岸的人,全是影閣的死士,普通乘客一個沒傷著。還有那船……裂縫全在承重的關鍵處,像是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