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麵白曉玉 第32章 神兵白曉玉
日頭升到頭頂時,敵軍終於退了。石林裡滿地都是掉落的兵器和呻吟的傷兵,妖紅坐在塊石頭上,正低頭用草葉逗一隻路過的甲蟲,紅衣上沾了些塵土,卻依舊鮮亮。
鐵如風走過去,手裡攥著半塊乾糧:“妖紅姐姐……”
“他教得不錯。”妖紅沒抬頭,指了指他手裡的劍,“比當年那老東西(指鐵建)會藏招。”
白曉玉湊過來,胳膊上的傷口已被林清硯包紮好:“你這瘋丫頭,藏得夠深啊。什麼時候學的兵法?”
妖紅終於抬起頭,笑了,眼裡閃過一絲狡黠:“貓捉老鼠,不用學兵法,看久了就會了。”她說著站起身,拍了拍衣擺,“我走啦,貓貓該餓了。”
紅衣一閃,就像來時那樣突然,消失在石林深處,隻留下句輕飄飄的話:“彆讓老鼠跑太遠哦。”
鐵如風望著她消失的方向,突然握緊了劍。白曉玉撞了撞他的肩膀:“看,我說什麼來著?會滾泥的,從來比正經打架的厲害。”
林清硯扶了扶碎了鏡片的眼鏡,看著重新聚集起來的三百人,輕聲道:“或許……我們能守住。”
風穿過石林,帶著遠處戰場的硝煙,也帶著點不可思議的希望。鐵如風低頭看了看自己帶傷的手,又望向那片被妖紅攪亂的敵軍陣營,突然覺得,這場看似懸殊的仗,好像真的有得打。
畢竟,他們這邊,有會滾泥的姐姐,有懂醫術的先生,有越來越多趕來的江湖人,還有一個……能把貓捉老鼠的道理,玩成兵法的瘋姑娘。
血屠拄著鋸齒刀站在山坡上,望著石林裡那抹漸漸消失的紅衣,刀疤縱橫的臉上法,滾泥、撒灰、咬人、拽頭發,怎麼無賴怎麼來,偏生效果奇佳,總能讓你一肚子火氣沒處發,活活被拖垮。
“將軍,還追嗎?”副將小心翼翼地問。
血屠握緊了鋸齒刀,指節泛白。妖紅的詭異,鐵如風的精準,白曉玉的無賴……這三個湊在一起,簡直是天生的絕配,專治各種“規矩”和“章法”。他手下的五千人,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擅長列陣衝鋒,卻最怕這種沒頭沒腦、不講道理的打法。
“撤。”他咬著牙吐出一個字,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頹喪,“先回營。”
退軍的號角響起時,血屠回頭望了眼那片依舊安靜的石林。陽光穿過石縫,投下斑駁的光影,像藏著無數雙眼睛。他突然覺得,自己這次可能踢到了鐵板——一塊裹著棉花的鐵板,看著軟,實則能把你的牙都硌碎。
而石林裡,白曉玉正對著鐵如風抱怨:“憑什麼血屠那老東西罵你的時候是‘天才’,罵我的時候就是‘無恥卑鄙’?老孃那叫隨機應變,懂不懂?”
鐵如風撓了撓頭,靦腆地笑:“白姐姐的招式……確實很特彆。”
“特彆?”白曉玉瞪眼,伸手擰了把他的胳膊,“那叫厲害!是藝術!”
林清硯在一旁偷笑,往藥碗裡加了味草藥:“或許在血屠眼裡,‘特彆’和‘無恥’,本就是一回事。”
風穿過石林,帶著遠處隱約的號角聲。鐵如風望著血屠退去的方向,握緊了鐵鳳劍。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退卻,更大的風暴還在後麵。但不知為何,想起妖紅那抹飄忽的紅衣,想起白曉玉罵罵咧咧的樣子,他突然覺得,就算風暴再來,他們也未必接不住。
畢竟,能讓“邪派第一”都發怵的組合,想來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戰場的風向在黃昏時突然變了。
先是敵軍後營傳來衝天火光,緊接著是成片的驚呼——誰也說不清那支軍隊是從哪冒出來的,他們穿著五花八門的衣裳,有農夫的短打,有商人的長衫,甚至還有幾個僧尼打扮的人,卻個個身手利落,直撲糧草營,火摺子扔得比箭矢還密。
“是江湖人!”鐵如風站在石林高處,突然看清了那些人的招式,有幾個用的正是“鐵家槍”的變招,顯然是收到信物趕來的後續人馬。他猛地拔出鐵鳳劍,劍身在暮色中閃著光,“白姐姐,林先生,準備反攻!”
幾乎是同一時刻,被圍困多日的城關突然響起震天的戰鼓。鐵建披著重甲,手持長槍,率先衝出城門,身後的士兵像決堤的洪水,喊殺聲震得大地都在抖。父子倆隔著十裡戰場,竟像是提前約好般,一東一西,朝著敵軍主力發起了夾擊。
敵軍瞬間亂了陣腳。前有鐵建的精銳,後有鐵如風的江湖義士,側翼還有白曉玉帶著人不斷騷擾,糧草營的火光更是燒得人心惶惶。血屠提著鋸齒刀想穩住陣型,卻被突然出現在麵前的紅衣晃花了眼。
“又是你!”血屠怒吼著劈出刀,刀風帶著血腥氣,恨不得將眼前這抹紅衣劈成兩半。
妖紅卻隻是歪頭笑,身形一晃,像片葉子般躲過刀鋒,指尖在他手腕上輕輕一點。血屠隻覺一股巧勁湧來,鋸齒刀竟脫手飛了出去,“哐當”插在地裡。
“第一招。”妖紅數著數,聲音清脆得像鈴鐺。
血屠又驚又怒,揮拳砸向她麵門。這拳凝聚了十成功力,拳風足以裂石。妖紅卻不退反進,側身貼到他懷裡,手肘在他肋下輕輕一撞。血屠悶哼一聲,隻覺半邊身子都麻了,拳頭硬生生停在半空。
“第二招。”
“妖女!”血屠雙目赤紅,竟想用身體撞她。妖紅腳尖在他膝蓋彎一點,他頓時腿一軟,“噗通”跪了下去。她順勢伸手,在他後頸輕輕一按,血屠便像被抽了骨頭,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第三招。”妖紅拍了拍手,蹲在他麵前,笑眯眯地說,“能躲過我兩抓,已經很不錯啦。”
血屠躺在地上,看著自己被輕易製服,想起自己“邪派第一”的名頭,想起剛才還在盤算如何活捉鐵如風,一股血氣猛地衝上喉頭,“哇”地吐出一口血來,眼睛瞪得像銅鈴,卻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彆氣呀。”妖紅用草葉戳了戳他的臉,“輸給我,不丟人。”
她這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比殺了血屠還讓他難受,一口氣沒上來,竟直接暈了過去。
沒了主將,又失了糧草,敵軍徹底成了散沙。鐵建的長槍所向披靡,鐵如風帶著江湖人在亂軍中穿插,白曉玉專砍馬腿、掀營帳,林清硯則帶著傷兵在後方接應,連那隻被妖紅放開的黑貓,都不知從哪鑽出來,叼走了敵軍將領的令旗,氣得對方差點拔劍自刎。
這場仗打得快,結束得更快。當最後一個敵軍跪地投降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戰場上到處是散落的兵器、燒毀的營帳和降兵,鐵建提著槍,一步步走向那個站在晨光裡的少年。
鐵如風也望著父親,臉上沾著塵土,眼裡卻亮得驚人。父子倆沒說話,隻是重重地抱了一下,鎧甲相撞的聲音,比任何語言都更響亮。
“爹。”
“嗯。”
白曉玉靠在石頭上,看著這對父子,嘴裡叼著根草,難得沒吐槽。林清硯扶了扶眼鏡,開始清點傷員,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妖紅抱著黑貓,蹲在遠處的山坡上,看著戰場漸漸安靜下來,突然對懷裡的貓說:“玩夠啦,回家吃魚乾。”
紅衣一閃,又消失了。
後來,江湖人都說,這場仗邪門得很——將軍府的小公子帶著兩百人,硬是攪得敵軍天翻地覆;瘋瘋癲癲的紅衣姑娘三招活捉了血屠;還有那支憑空出現的江湖軍,燒了糧草就像串門子。
敵軍潰敗後,元氣大傷,彆說再犯邊關,連自保都難,據說幾十年都沒能緩過勁來。
而將軍府的槐樹下,鐵如風正在給黑貓梳毛,白曉玉在教鐵蘭“撒石灰的進階技巧”,林清硯在整理新采的草藥。鐵建站在廊下,看著這一切,突然笑了——或許,真正能改變戰局的,從來不是劍,是藏在劍背後的人,和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與勇氣。
風穿過庭院,帶著槐花香,也帶著點硝煙散儘後的溫柔。
將軍府的藥廬裡,藥味混著血腥氣,鐵建看著兒子胳膊上纏著的繃帶——那是昨夜反攻時被流矢劃的,深可見骨。他伸手想碰,指尖卻在半空中停住,突然蹲下身,粗糲的手掌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爹對不住你……”他的聲音悶在掌心裡,帶著從未有過的哽咽,“那封信,是爹故意寫的。”
鐵如風正被林清硯上藥,聞言動作一頓,沒回頭,隻是輕聲問:“我猜到了。”
“你猜到了?”鐵建猛地抬頭,眼裡還沾著淚,“你知道那是讓你當誘餌?知道江湖人未必會來?知道血屠那瘋子隨時可能取你性命?”
“知道。”鐵如風的聲音很穩,“姐姐把劍交給我時,偷偷塞了張紙條,說‘爹在信裡藏了話,若你看懂了,去不去,都由你’。”他頓了頓,嘴角彎起個靦腆的弧度,“我想,爹不會拿我的命開玩笑,更不會拿城關的將士開玩笑。”
鐵建的眼淚掉得更凶了。他確實早有安排——半年前就派心腹聯絡江湖義士,約定“鐵鳳劍出關”為號,一路明著護劍,製造“數千人奔襲糧道”的聲勢,吸引敵軍主力;另一路暗著潛伏,等敵軍注意力被牽製,再直撲糧草營。可這計劃裡,最險的就是鐵如風這枚“餌”,他必須真的把敵軍引出來,真的在刀光劍影裡撐到奇兵動手。
“你娘知道了,哭了好幾回。”鐵建抹了把臉,聲音發啞,“她說我瘋了,哪有爹把兒子往火坑裡推的……我也怕啊,怕你撐不住,怕江湖人來得晚,怕……”
怕最後等來的是兒子的屍身。這話他沒說出口,卻像根刺,紮得喉嚨生疼。
“可我們贏了。”鐵如風轉過身,看著父親鬢角新添的白發,“而且,我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