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麵白曉玉 第37章 勿忘白曉玉
警局值班室的熒光燈嗡嗡作響,白曉玉咬著半截沒吃完的三明治,指尖在手機螢幕上飛快滑動。朋友發來的文件標題透著股不靠譜的中二——《白曉玉列傳:從鍋鏟俠到江湖混子》,可點開沒幾行,她嘴裡的三明治差點掉在鍵盤上。
文件裡寫“紅衣女子蹲在石林頂,懷裡貓爪搭著塊碎銀子”,她猛地想起三天前那個淩晨。出警結束後抄近路回家,巷口垃圾桶上蹲著個穿紅衣的女人,懷裡白貓的爪子正扒拉著她從便利店買的小魚乾,女人抬頭衝她笑,眼神亮得像淬了星子:“好久不見,你現在的鐵棍子(指警棍)沒當年的鍋鏟趁手吧?”
當時她隻當是醉漢胡言,掏了對講機想叫支援,轉身的功夫,人和貓都沒了影,隻剩根沒啃完的小魚乾躺在垃圾桶蓋上,包裝上印著的生產日期還是三個月後——這茬她壓在心裡沒敢說,怕被隊裡笑“熬夜出幻覺”。
可文件裡連“妖紅愛用銅錢打膝蓋”都寫得一清二楚。上週處理一起聚眾鬥毆,她追著個持械混混拐進死衚衕,眼看對方鐵棍就要揮過來,不知從哪飛過來三枚硬幣,精準砸在混混膝蓋彎,人“噗通”跪下時,她清楚看見牆頭上閃過抹紅影,和文件裡“紅衣似火,身法如鬼魅”的描述分毫不差。
“白姐,發什麼呆呢?”新來的實習生捧著咖啡路過,瞅見螢幕上“天魔四十八”的字眼,“看武俠呢?這名字挺帶感啊。”
白曉玉沒抬頭,指尖停在“白曉玉臥底扮神婆,用鍋底灰畫符”那段。她突然想起自己上個月搗毀傳銷窩點時,為了混進去,往臉上抹了半罐鞋油裝“大師”,當時還被隊長罵“胡哄”——這巧合未免太紮心。
更讓她後背發毛的是文件末尾那句:“妖紅贈黑貓,曰‘遇事可喚,必至’。”抽屜裡此刻正躺著個從案發現場撿的貓形吊墜,黑檀木的,貓眼睛是兩顆紅瑪瑙,昨天值夜班時它突然發燙,今天就收到了這篇“上輩子的故事”。
手機震動了一下,朋友發來條訊息:“咋樣?是不是跟你夢裡的片段對上了?我姥傳下來的舊本子上抄的,說咱村以前出過這麼個女的,跟你同名同姓。”
白曉玉盯著螢幕,突然聽見窗外有貓叫。探頭一看,那隻白貓正蹲在空調外機上,紅衣女人倚著欄杆,手裡轉著三枚硬幣,衝她比了個口型——像是在說“麵具”。
她猛地想起上週那起懸案,受害者臉上都被畫了詭異的麵具圖騰,當時沒頭緒,現在想來,和文件裡“天魔四十八以麵具為記”的描述重合得讓人發冷。
“白姐?該換崗了!”走廊裡傳來同事的喊聲。
白曉玉合上手機,摸了摸腰間的警棍,又看了眼抽屜裡的貓形吊墜。熒光燈的光落在她臉上,一半亮一半暗,像被劈開的兩個時空。
或許真有上輩子這回事。那個用鍋鏟打惡霸的瘋丫頭,那個臥底時偷吃糖糕的混子,和現在握著執法記錄儀的自己,隔著幾百年的風,居然在某個瞬間,重疊成了一個影子。
而那個叫妖紅的女人,怕是早就等了很久,等她想起那些藏在骨頭裡的勇,那些刻在命裡的犟。
值班室的空調還在嗡嗡作響,白曉玉蜷在折疊床上,連警服外套都沒來得及脫,呼吸已經沉了下來。剛破獲的連環詐騙案耗了她三天三夜,審訊室的燈光、受害者的哭聲、嫌疑人的狡辯像走馬燈似的在腦子裡轉,直到最後簽字畫押時,她握著筆的手還在抖。此刻意識沉入黑暗,身體的疲憊卻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眼前突然亮起一片熟悉的昏黃——是古代藥廬裡那盞總被油煙燻黑的油燈。
“曉玉,這味‘牽機草’得搗碎了入藥,你彆用蠻力,會濺一身。”
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曉玉猛地轉頭,就看見林清硯坐在窗邊的木桌前,手裡握著個青石臼,白大褂換成了粗布長衫,鏡片也變成了細框的琉璃鏡,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發頂,染出層淡淡的金光。桌上攤著本泛黃的醫書,旁邊放著個沒包完的藥包,藥香混著淡淡的桂花香,是她在現代從未聞過的味道。
“林……清硯?”她下意識開口,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不是現代女警的利落,反而多了點古代女子的柔糯。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警服竟變成了件水綠色的襦裙,裙擺繡著幾簇不知名的小藍花,手裡還攥著根沒磨好的藥杵。
“發什麼呆?”林清硯抬頭看她,眼裡帶著笑意,“再杵著,今晚的藥就熬不完了。”他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頭的藥屑,指尖觸到她麵板時,帶著點青石臼的涼意,卻讓她心裡猛地一跳——這觸感太真實了,不是夢該有的虛幻。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鬨,夾雜著貓叫和女子的笑聲。白曉玉探頭一看,就見個紅衣身影在院子裡追著隻黑貓跑,紅衣下擺掃過藥圃,帶倒了兩株剛栽的薄荷。
“妖紅!你再追著我家貓跑,我就把你那罐魚乾全喂狗!”白曉玉幾乎是脫口而出,話一出口自己都愣了——這語氣,這熟稔的抱怨,像是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妖紅停下腳步,抱著黑貓轉過身,臉上還沾著點泥土,笑得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小氣鬼!不就踩壞兩株草嗎?我教你新招‘貓撲蝶’,抵給你行不行?”她說著就抬手,三枚銅錢從指尖飛出來,擦著白曉玉的耳邊釘在門框上,銅錢尾端還晃悠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這瘋丫頭!”白曉玉笑著抓起桌上的藥包扔過去,妖紅輕巧地躲開,抱著貓竄上牆頭,留下句“明天再來找你打架”,紅衣一閃就沒了影。
“彆跟她置氣,她就是小孩子心性。”林清硯走過來,遞給她塊乾淨的帕子,“剛才陳大人派人來傳話,說城西的綢緞莊出了命案,讓我們過去看看。”
“陳大人?”白曉玉擦臉的手一頓,“哪個陳大人?”
“還能是哪個?有幾個陳推官,被你罵了十幾年了裝不認識。就是總愛板著臉,卻總給你塞糖葫蘆的陳推官啊。”林清硯無奈地笑,“你上次還說他‘官腔比芝麻還多’,轉頭就收了他給的蜜餞。”
白曉玉心裡“咯噔”一下。陳推官?這不就是現代局裡那個總罵她“毛毛躁躁”“辦案不按流程”的陳隊嗎?那個被自己當解悶工具每天罵街的前男友,走狗屎運比自己高一級彆,怎麼的?在古代這貨居然是自己上司?她跟著林清硯往外走,剛拐出藥廬的巷子,就看見個穿著青色官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馬車旁,肚子微微隆起,手裡拿著個摺扇,正皺著眉跟下屬說話——那眉眼,那說話時總愛抿嘴的習慣,和現代的陳隊簡直一模一樣!
“白姑娘,林先生,可算等你們來了。”陳推官看見他們,臉上的嚴肅消了些,從袖袋裡摸出個油紙包遞給白曉玉,“剛路過點心鋪,給你買的桂花糕。”
白曉玉接過油紙包,指尖觸到溫熱的糕點,突然想起現代陳隊每次罵完她,總會在她桌上放瓶冰鎮可樂,嘴上說著“彆以為這能讓你少犯錯”,眼裡卻藏著點關心。她忍不住笑了:“陳大人,您這官越做越大,倒是越來越會收買人心了。”
“你這丫頭,還是這麼沒大沒小。”陳推官假意瞪她一眼,卻沒真生氣,轉身掀開車簾,“快上車吧,死者家屬還在等著呢。”
馬車軲轆碾過青石板路,白曉玉坐在車裡,看著窗外掠過的酒旗、布莊、挑著擔子的小販,心裡的恍惚越來越重。這不是夢,至少不像普通的夢——她能聞到馬車上的鬆木味,能摸到坐墊上的針腳,甚至能聽見林清硯翻查案卷時紙張的摩擦聲。
“死者是綢緞莊的老闆王元寶,今早被夥計發現死在庫房裡,胸口插著把剪刀,周圍沒有打鬥痕跡,卻少了匹價值千金的雲錦。”林清硯把案卷遞給她,指尖在“雲錦”兩個字上點了點,“上個月漕運局丟了批官銀,現場也留下了塊雲錦的碎片,說不定是同一夥人乾的。”
白曉玉接過案卷,目光落在死者的畫像上,突然覺得眼熟——這王元寶的眉眼,像極了現代那起詐騙案裡的主謀。她正想開口,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夥計慌張的聲音傳來:“陳大人,不好了!王夫人說……說庫房裡還少了個首飾盒,裡麵是她陪嫁的鳳釵!”
“鳳釵?”白曉玉心裡一動,想起現代案裡主謀藏贓款時,用的就是個鳳形的首飾盒。她推開車門跳下去,往綢緞莊庫房跑,林清硯和陳推官緊隨其後。
庫房裡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王元寶的屍體已經被蓋了白布,地上用石灰畫著屍體的輪廓。白曉玉蹲下身,仔細檢視地麵的痕跡,突然在牆角發現了個極小的泥印——是梅花狀的,和現代案發現場窗外的泥印一模一樣。
“林先生,你看這個。”她指著泥印,“這是馬蹄蓮的花瓣形狀,隻有城外的觀音廟附近纔有這種花。”
林清硯蹲下來,用指尖沾了點泥土放在鼻尖聞了聞,點點頭:“還帶著點香火味,凶手應該是從觀音廟那邊過來的。”
陳推官立刻吩咐下屬:“去觀音廟附近排查,重點查有馬車的人家,尤其是最近買過雲錦的!”
下屬領命而去,白曉玉站起身,卻被林清硯拉住了手。他從袖袋裡拿出個小瓷瓶,倒出點藥膏,輕輕塗在她剛才蹭到石灰的手背上:“小心點,彆總毛手毛腳的。”
藥膏帶著淡淡的薄荷味,涼絲絲的,卻讓白曉玉的臉頰瞬間熱了起來。她看著林清硯認真的側臉,突然想起現代醫院裡,她因為追嫌疑人摔破了膝蓋,也是他——當時還是新人的林清硯,蹲在急診室裡,一邊給她消毒一邊罵她“逞強”,眼裡卻滿是心疼。原來不管在哪個時空,他總是這樣,嘴上說著擔心,行動卻比誰都快。
發什麼愣?”林清硯塗完藥膏,把瓷瓶塞回她手裡,“陳大人說,今晚要在衙門擺宴,慶祝我們可能破了連環案,你可彆又喝多了耍酒瘋。”
“誰耍酒瘋了?”白曉玉反駁,卻想起上次結案宴,她確實喝多了,抱著陳隊的脖子喊“陳哥你這啤酒肚比古代的官肚還圓”,結果第二天被全警局笑話。她吐了吐舌頭,把瓷瓶揣進懷裡:“知道了,我少喝點還不行嗎?”
夜幕降臨,衙門的庭院裡擺開了宴席,燈籠掛了滿院,亮得像白天。陳推官坐在主位上,身邊坐著位穿著粉色襦裙的女子,眉眼溫柔,正給陳推官夾菜——那是陳夫人,現代陳隊的妻子,在這個時空,她還是當年那個總愛跟在陳推官身後的小吏之女,兩人青梅竹馬,成婚後一直恩恩愛愛。
“陳大人,您這福氣,真是羨煞旁人啊。”白曉玉舉起酒杯,笑著說,“娶了這麼好的夫人,官運又亨通,簡直是人生贏家。”
“你這丫頭,就會說好聽的。”陳推官喝了口酒,臉上帶著滿足的笑,“要說贏家,還是你和林先生。你們倆一個懂查案,一個懂醫術,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什麼時候也讓我們喝杯喜酒啊?”
白曉玉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剛想反駁,林清硯卻握住了她的手,對陳推官舉了舉杯:“快了,等破了這連環案,我就上門提親。”
他的手很暖,掌心的紋路清晰,白曉玉能感覺到他指尖的微微顫抖,卻比任何承諾都更讓人心安。她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突然覺得,這樣的場景,她好像等了很久很久——在現代,她總覺得自己是個隻會追嫌疑人的“糙漢”,沒人會喜歡她這風風火火的性子,可在這個時空,林清硯卻把她的“不完美”都當成了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