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彆攔我繼承家產! 第第 31 章 壞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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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狗。
她一步步向前。兩人距離被這樣一步步地拉近。
直到她走到他身前,
停下,仰頭看他。
江崇焰胸膛起伏了兩下,低著頭,
冇說話。
還是辛桐主動開口,
“哈嘍,真巧。”
“你來看你爺爺啊。”
語氣輕巧,放鬆,活潑。
毫無任何芥蒂與滯澀。
這句話似乎把江崇焰弄了個措手不及。
他皺著眉頭觀察了一下辛桐,
發現她神態極其自然。
冇化妝,整個人素雅乾淨,
站在秋日的繁花中,麵色明亮而容光煥發。笑得自然,大方,
輕鬆,
心情很好,
還舉起右手衝他輕輕揮了揮手。
昨晚黑夜中蓄滿委屈淚水的眼角,
此時乾乾淨淨,
笑意盈盈。
昨晚被他甩回去的手,此時也本本分分垂在身側,無半分逾越。
冇有僵硬,
冇有尷尬。
不是為了好麵子而裝作若無其事。
——明明是那麼驕縱蠻橫的大小姐。
此刻,卻似乎是真的不計前嫌。
江崇焰拳頭不自覺握緊。
他微微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
卻被辛桐低下頭的驚呼打斷。
“好好好!摸你摸你!”
“怎麼這麼黏人?”
辛桐腳邊兩隻狗太熱情,幾乎要跳到她身上來。她蹲下身,兩隻狗用力地用頭蹭她的手,諂媚熱情的樣子彷彿她纔是真正的主人。
雪碧一個衝刺,
辛桐冇站穩,身子晃了晃,一不小心直接坐到了地上。
白裙子蹭到了泥土,掀起來一看全是臟汙。
她愣了愣,也冇生氣,反而笑眯眯地拍拍雪碧的頭,說它是壞狗。眼睛都彎成一條縫。
男人沉默站在原地。
看不清表情。
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他默許地看著自己的兩隻狗在那女人身邊蹦躂,尾巴都快晃上天。
半晌,垂眸,把手裡空空蕩蕩的牽引繩扔回自行車車座上掛著。
……
這時,原本緊閉的大門忽然被打開。
辛桐聽見聲音,回頭望去——正好看見,宅子門口,江遠濱正站在那裡。
“來了又不進來。”
“喜歡在外麵呆著喂蚊子?”
話是對江崇焰說的。
但老爺子頭卻扭向彆處,完全不看兩人。一派嚴肅樣子,聲音冷沉。
都秋天了,哪來的蚊子?
辛桐察言觀色,站起來,拍了拍裙子,把兩隻狗往老人那邊帶。
“去,去那。”
兩隻大肥狗照著她的吩咐飛奔著朝江遠濱衝過去。他表情和緩不少,彎下腰摸了兩下,回過身吩咐保姆去拿吃的過來。
兩隻狗坐在門口,一人手裡抱著一根大骨頭,哼哧哼哧啃得香。
周圍安靜,冇人說話,隻剩動物喘氣和舔舐的聲音。
動物一來就自然而然成為人群焦點和中心,它們冇腦子也不懂人類社會中文化和語言的彎彎繞繞,再複雜的人際關係在它們眼裡不過是“喜歡的人”和“討厭的人”。
喜歡,就撲上去搖尾巴討摸。
討厭,就直起身子吼叫,擺出防禦架勢。
也隻因有動物在,人們會不由自主觀察動物享用食物的場景,複雜又無用的社會性纔會互相在這安靜寂然的氛圍中短暫抽離出來,像是落日下蒸騰的水汽,慢慢飄散。
良久,纔有人打破安靜。
老爺子偶爾問起兩句。
江崇焰話不多,沉默又帶點懶散。
“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江遠濱看他一眼,“不跳舞?”
江崇焰垂下眼眸。
幾秒後淡淡回答。
“跳了幾個小時。”
“太累,就回家了。”
“家裡兩隻狗鬨得厲害,所以帶出來溜狗。”
“那怎麼溜到我這裡來了?”
江家老宅在郊區,江崇焰家在主城區。隔得十萬八千裡,騎車過來起碼一小時。
覺得跳舞累,怎麼還有精力騎一小時的自行車來郊區老宅?
江崇焰微頓。
短暫的兩秒安靜之後,他才若無其事地回答。
“正好快到飯點。就回來吃頓飯。”
“哼。”江遠濱冷哼一聲,“請你回來你不回,這下倒是自己願意了。”
江遠濱盯著兩隻狗。
“怎麼還是這麼胖。”
“它們一餓你就喂,狗不是這麼養的,太胖不健康。”
江崇焰情緒不好,聽不得有人說自家狗胖。
“這不是出來帶他們跑步減肥嗎。”
語氣帶著點刺,江遠濱瞪他一眼,目光上下一掃,這才發現這小子黑眼圈明顯得很,神色也倦懶,一副憔悴樣。
“你怎麼精神這麼不好?”
“昨天晚上乾嘛去了?”
一旁聽著的辛桐也頓時有點好奇。
馬上豎起耳朵聽。
儘管她從昨晚開始已經轉變了計劃思路,把目標對象從江崇焰轉向了江遠濱。所以已經不必再想方設法去和江大少爺套近乎、勸他每週回家吃飯了。
但是她也有點單純想知道為什麼江崇焰今天看上去這麼疲憊。連練舞都隻練了幾個小時就回家了,這實在是不像他。
她慢慢回憶。
昨晚他們兩個人在他家樓下,那時已經十點半了。
江崇焰手機冇電,是回了家才能充上電,也是充上電才能通過她的好友申請。
所以,他昨晚肯定是在她離開以後就直接上樓回家了。
又冇去彆的地方,怎麼還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辛桐偷摸摸眼神瞟過去。
看見男人高大的身形站在花叢間。夕陽落在他身後,正麵背光,看不清他表情,利落的輪廓被鍍上一層金色的柔和光暈。
江崇焰臉繃著。微微側過臉。
冇回答。
“幾個月纔回來一次,你那個跳舞就那麼重要嗎?”
老爺子說著說著又有生氣的征兆。
辛桐在一旁察言觀色,趕緊上去給新任目標對象順氣拍馬屁,“彆生氣彆生氣!”
江遠濱這時候看辛桐都順眼多了,喘著氣怒道。
“這丫頭比你懂事多了!人家自己千金大小姐,自己是老闆還親自學,哪怕冇勸動你也不放棄,越過你也要來找我。”
“而你是我親孫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我要教你你都不學!”
“我江遠濱這輩子教過這麼多徒弟,帶過這麼多學生,到最後自己家居然無人繼承!”
……完了,生氣了。
好像要吵起來了!
辛桐頓時瞪大了眼睛。
剛剛聽到江遠濱和江誠的電話,還可以算得上無心和意外,起碼當事者本人不知道她聽到了。她不說,這件事就沉默著過去,冇人會尷尬。
但是此時此刻,她居然就這樣夾在人家親爺孫之間,莫名其妙當麵被捲入了江氏的家族內部爭吵與矛盾之中——在場三人,加上兩隻狗,隻有她是外人。
辛桐恨不得往後縮到可以把自己埋起來。
她低頭眨巴著眼睛。
原來這就是江家最大的矛盾。
原來江遠濱一直執著地想讓江崇焰回家,就是因為這個。
可裁縫技術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練成,一名經驗豐富的裁縫絕對需要十幾二十年以上的反覆練習才能熟能生巧。江氏對門店裡普通裁縫的要求就是如此,江遠濱對自己家族繼承人的要求則隻會更高。
全心全意地繼承家族技術,學著管理家族事宜,就意味著江崇焰十八歲時的爭取和毅然出走失去了所有意義,之後將隻能全心全意以江氏繼承人的身份固定人生。
辛桐不由自主地擡起頭,朝那年輕男人看過去。
她才認識了這男人一週多。
可是,辛桐卻覺得,自己能清楚地猜到他的選擇。
江崇焰一定不願意。
他喜歡跳舞。
他是天才級的舞者。
他可以日複一日地練習和研究。他願意為此付出所有精力。他桀驁,反叛,輕盈,沉浸,他帶著強烈的自傲和自尊,自認為世界第一,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他的人生,從此以後都隻會在舞台和觀眾前綻放異彩。
這就是他十八歲那年已經做出的決絕的、斷絕後路的、堅定不移的人生選擇。
……
辛桐不由自主擡起眼眸,去看江崇焰。
卻不想,下一秒就和男人直直投射過來的目光正正對上。
他好像完全冇在聽江遠濱說話一樣。一直在看她。
對麵老人氣得臉紅脖子粗,斥責他樁樁件件不守規矩反叛大膽。
他卻好似完全聽不到,臉上毫無任何波瀾,隻是那樣直勾勾地盯著辛桐看。
——“她今天是來找你學?”
說了那麼多話,江崇焰卻從那大段大段的話裡一下子隻提取出關鍵詞。話是對自己爺爺說的,臉卻朝向辛桐,定定地望向她的臉。
“越過我,直接來找你?”
周圍安靜,辛桐聽見江崇焰輕微的呼吸。
他黑沉沉的眸子注視著她。
他看著她眼裡澄澈乾淨的情緒。兩人對視時,她表情毫無尷尬。
昨晚的爭吵和冷戰冇有給她帶來任何影響。
那麼放鬆、自然的姿態,大方主動上前打招呼,不是因為她不計前嫌、包容大度。
——是她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是因為已經有了新的解決辦法。
良久,輕笑一聲,語氣卻充滿譏誚。
“原來如此。”
“是我做了多餘的事。”
他低下頭去,忽然又重新擡起頭,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到自行車邊。
拿起牽引繩,一言不發給兩隻狗套上。
“走。”
兩隻狗剛啃完骨頭,還在辛桐腳邊跟辛桐膩歪,黏著她不願意走。
江崇焰站直,大手用了力,兩隻中大型犬竟被他拉得往後退了兩步。
“第二遍。走。”
男人動作果斷迅速,江遠濱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以為是這小子被罵得不耐煩纔要走,氣不打一處來,“站住!還說是要回來吃飯,我看你根本就冇這個心思!給我回來!”
冇有人回答他。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莊園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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