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給我配角寫成了主角劇本? 主角二十
主角二十
而在那漫天飛舞的、折射著昏暗光線的碎片逐漸安靜,鏡子原本所在的位置,隻剩下一個空洞的邊緣參差不齊的黑暗框架。
以及,框架之後,被隱藏的一切。在鏡子轟然爆裂的這一刻,周卻掩在擡起的手臂後麵,俊美的臉上那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他怎麼會這麼衝動呢。
麵對這種突發情況,明顯是接近真相的重要劇情**。按照他慣常的心境,他應該好好盤問小冉在這裡做了什麼,她和鏡中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經曆了什麼交易。或者,更穩妥的做法是把外麵那個冒牌周誤叫進來,讓兩個“周誤”當麵對質,弄清楚鏡中為什麼會出現第二個主角。
可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引以為傲的警覺和理性,都被某種不知從何而起的,乾涸寂寥的心底深處,叢生出的憤怒所淹沒。那怒火來得迅猛而無聲,像一座死去多年的山,陡然失火,噴湧出沉澱多年的岩漿,勢要毀天滅地的灼燒著他的理智,他的冷靜,他的精神。
在這一刻,他什麼都不想考慮,隻想做這件事,砸碎這麵礙眼的鏡子,至於後果?那是之後才需要處理的問題。
“你這個瘋子!萬一他跟著鏡子一起碎了怎麼辦!”
小冉的聲音都劈了,尖銳得足以刺破耳膜。可見她在短時間內與周卻的這幾次“交流”,已經讓她緊繃的神經處在徹底崩潰的邊緣。她完全被周卻之前那冷漠平靜的外表欺騙了,這個男人根本不會權衡利弊,不會考慮後果,更不會在乎彆人!這根本就是一個瘋子!一個精神病!
玻璃碎片簌簌落下,如同下著一場晶瑩而殘酷的雨,被他移動的腳撚出摩擦的咯嘰聲。
“好在,他比你想象的結實一點。”
周卻這句聽不出是慶幸還是遺憾的話,像一根針,徹底戳破了小冉心中,最後一絲僥幸的氣球。如果說她剛才還抱著一點點可笑的希望,也許呢?也許周卻這麼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是他發現了什麼決定性的證據,纔不得不采取這樣極端的手段?
現在看來,他根本也是在賭,拿鏡中那個可能是真正會長性命在賭,這個認知讓她胸口堵著的那口氣幾乎要爆炸,但是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卻隻能化為更深的絕望和無力。
周卻根本聽不見小冉的尖叫,也感覺不到剛才的摔傷,現在肩關節再次拉傷的劇痛。他的雙眼如同被粘稠的焦油焊死,死死地黏在從破碎鏡框中裸露出來的那個人影上。
看似粘稠的黑水,卻異常迅疾地從那具身體上滑落,倉促得彷彿連它們都不願過多停留。那身體如同一件被狠狠摔碎後又勉強拚湊起來的青瓷,開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無論這件藝術品最初的構思多麼精妙絕倫,質地多麼貴重無匹,在此時此刻,它都隻呈現出一種瀕臨徹底崩散的脆弱,彷彿下一秒就該被丟棄,化作一地無從拾起的碎片。
“嗬……”
周卻重重地吐出一口帶著鐵鏽味的腥氣,這才驚覺在方纔出神的半分鐘裡,自己的口腔內壁,早已被無意識的啃咬弄得潰爛不堪。緊握匕首的掌心沁出的冷汗,讓刀柄變得滑膩,幾乎要握不住地往下墜。
也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周誤那片裸露的、平坦卻毫無生息起伏的胸口上。
不要,不要死……
一個近乎蠻橫的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神經上,方纔所有的猶疑、侷促、甚至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在這一刻隨之徹底皸裂、剝落,露出了其下被隱匿多時的、如同野獸護食般的狠戾與決絕。
他手腳並用,動作因急切而顯得有些粗暴,利落地再次爬上了洗手檯,膝蓋“噗通”一聲直接跪進了洗手池裡那未乾的,混合著玻璃碎渣的積水中。冰冷的水跡瞬間滲透了褲料,黏膩地緊貼在他的麵板上,那觸感怪異而陰冷,彷彿某種無形的、由冰水凝聚而成的柔軟觸手,正沿著他的肢體向上纏繞、攀爬,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試圖將他一同拖入那個更深、更濕冷、更絕望的懷抱。
但他此刻對這一切都無知無覺。隻有猛烈起伏的胸膛,如同被颶風席捲的海麵,昭示著他內心遠非表麵的平靜。他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決然,猛地探向鏡框後那片空洞的、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
指尖,終於觸及了一片滑膩、冰冷,卻尚存一絲微弱彈性的麵板。
沉重的砸門聲和混亂的腳步聲、叫嚷聲已經從門外傳來,如同逐漸逼近的雷暴。玻璃碎裂的巨響,顯然驚動了外麵那些驚弓之鳥,他們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獵狗,正瘋狂地圍攏過來。
“有人來了!快走啊!”
見已經救到人,小冉猛地從地上彈起來,動作因為脫臼的雙肩而顯得笨拙扭曲。她也顧不得那已經被玻璃碎片劃得破爛不堪的裙邊,強烈的危機感讓她爆發出最後的潛力。
“其實我剛關門了。”
隨手關門是一個好習慣,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學習,不過如果不是在小冉急的汗如雨下的情況下的話,瞪了一眼抱的美人歸的周卻,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視野被周卻的身體擋住,她愣了一下,看著周卻偉岸的背影以及,在她眼前關上的門。
“你還沒找到我的娃娃呢。”
被凍死也是一種新的體驗,周誤意識混沌中,已經在走馬觀花了,也就是回顧他之前幾次被撞死,被火燒死,今天也體會到了一次新的體驗。
體溫流失的感覺跟對身體的控製流失差不多,熟悉的冷的讓他想到了那個停屍房,他也是赤身裸體躺在裡麵,他被凍死的話,屍斑會更多嗎,他胡亂想著,身後傳來一陣溫熱的氣息,也不是很熱,但是對於此刻的他,太迫切了,他遵循本能的靠的更近。
直到耳垂上傳來一陣細微的、如同被蚊蟲叮咬般的刺痛,周誤才猛地睜開了眼睛。
首先侵入感官的,是一股淡淡的皂花香味,隨即,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自己正被人緊緊地抱在懷裡。一隻寬大的手掌穩穩地托著他的後腦勺,那力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彷彿他整個人都被對方完全籠罩、掌握。
他身上流失的溫度似乎正被對方溫熱的軀體一點點捂熱,身下坐著的是對方柔軟的針織衫麵料,他們肌膚相貼,隔著一層薄薄的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體的輪廓和熱度。
周誤不自覺地昂起了臉,這個動作讓他脆弱的脖頸和心臟區域完全袒露出來,像是一種無聲的、引頸受戮的姿態,將自己交付給身後這個不知是救贖還是獵殺者的存在。
“咚咚……咚咚……”
他聽到一陣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有力而急促。然後,一個溫熱的、似有似無的觸感,如同羽毛般,輕輕擦過了他左胸死寂的那片麵板。
那有力澎湃的心跳聲,鮮活又真實,他靜靜地品味著那心跳聲如雷,鼓動到皮下,好似下一秒要從麵板裡破土而出,這時,感覺到那顆埋在他胸口的黑色腦袋猛地一震,隨即擡了起來,來到了他的麵前。
即使月色吝嗇,幾乎照不進這個角落,周誤隻要微微垂下那滾燙得快要燒起來的臉,或許就能將周卻臉上的光影,從眼尾滑進滑進鬢角,沒入不見。
但是他沒有。不過他是因為羞怯得無以複加,一雙眼睛無處安放,隻能直直地瞪著上方漆黑的天花板,手臂上不受控製地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酸脹的大腿肌肉緊繃著,讓他下意識地想要抽離,拉開這過於親密,幾乎讓人窒息的近距離。
就在這時,那個帶著一絲沙啞和不容抗拒的聲音再次響起,敲打在他敏感的耳膜上:
“看我。”
我討厭你
我恨你玩弄我
我恨你把自己弄得這麼可憐
這洶湧的怨懟在周誤胸腔裡翻滾、灼燒,好像他一張開嘴,就要衝破喉嚨。
他們此刻近在咫尺,呼吸交融,下一秒彷彿就能接吻,用最親密的方式確認彼此的存在,或者互相撕咬。
他以為周誤死了,他聽了很久,側耳貼在那冰冷的胸膛上,試圖捕捉哪怕一絲微弱的搏動。但無論他如何集中精神,耳膜裡充斥的隻有他自己那如同擂鼓般,沉重而混亂的心跳聲,堵塞了所有外界細微的聲響。
是假的吧
又是在騙我
你根本沒有一句真話
指尖下那滑膩的麵板沒有任何活人該有的溫度,冰冷得如同真正的屍體。他滿腔的怨念,化作憤然無法的淚水從眼眶滑下,無力的雙手垂在對方的大腿旁。
囚徒困獸,此刻找不到一個可以傾瀉的方向。它們隻能沉重地、徒勞地悶回他的胃裡,化作一塊又漲又冷的巨石,不停地向下墜,拽著他的五臟六腑一同沉入冰窟。
這極致的壓抑讓他口不能言,酸脹的鼻腔不受控製地發熱,滾燙的淚水毫無預兆地溢位眼眶,順著臉頰滑落。他仰起頭,看著懷裡這張了無生氣的臉,內心的絕望與憤怒交織,幾乎要將他撕裂。
然而,就在這一片混沌的悲憤之中,他對上了一雙眼睛。一雙帶著幾分茫然、幾分無措,甚至夾雜著一絲尷尬的、無所適從的眼睛。
本來沒有心跳聲,沒有溫度的周誤,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有些虛弱、又有些窘迫地看著他。
“喀。”
他酸脹的脖頸發出骨骼活動的聲音,他清晰的感受著懷裡的人緊張的抓住了他的肩膀,滑膩的麵板粘在一起,他還活著,以一個詭異的形態活著,這一刻,是周卻從未感受過的、一種近乎荒謬的放鬆。
所有交織在他心頭,燃燒成熊熊烈火的複雜情緒,那滔天的怨念、那蒙然的恐懼、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佔有慾,都在確認對方還活著的這個事實麵前,頃刻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如同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澆滅,隻留下濕漉漉的灰燼和一片空茫的寂靜。
他還活著。
這個認知簡單而直接地占據了他全部的思維。這一刻,他什麼都不想問了。不想問為什麼在這裡,不想問發生了什麼,不想問那個冒牌貨,不想問所有的陰謀和欺騙。
所有的質問和控訴,最終隻化作喉結一次艱難的上下滾動。他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支撐的力氣,一直緊繃的身體頹然鬆懈下來,發燙的額頭無力地抵在周誤微涼的胸口。
額頭那一小塊緊貼著的麵板,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碎發細微的摩擦,帶來一種令人心亂的觸感,卻奇異地安撫了他方纔幾乎崩潰的神經。
對方全然放鬆,將身體的重量毫無保留地塞了過來。周誤不得不挺直了腰板兒承受著對方的脆弱。
周卻身上隻穿了一條單薄的長褲,他裸露的上身麵板溫度猶如正在消融的春雪,帶著一種易逝的涼意,彷彿那點熱度,都已經被緊貼著他的周誤無聲地偷走了。
周誤緩緩吸了口氣,那氣息裡滿是周卻身上淡淡的、如同冰雪初霽般的味道。他低下頭,映入眼簾的是周卻毫無防備的後腦勺,以及完全袒露在他眼前的、修長脆弱的脖頸。
那是人類的弱點,最致命的所在。薄弱的麵板下,他能隱約感受到頸動脈在規律地、充滿生命力地鼓動著。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隻要他夠狠心,哪怕是用這早已退化的犬齒,也能輕易地咬破那層麵板,刺穿動脈,讓溫熱腥甜的液體湧出,終結這一切的糾纏與荒誕。
他的手,彷彿有自己的意誌般擡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撫摸上那顆埋在他胸前的,看起來異常安靜順從的腦袋。指尖穿過柔軟的黑發,觸碰到溫熱的頭皮。
“哎。”
一聲不知源自誰的、極其輕微的歎息,在這狹小靜謐的空間裡幽幽響起,帶著無儘的疲憊與未解的糾葛,久久盤旋,無法散儘。
周誤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卻身上散發出的那股低沉氣壓,冰冷而壓抑,彷彿暴風雨前凝固的空氣。他咧開嘴角,撥出冷冽的吐息,砸在周卻火燒般的耳廓,看著對方震顫一瞬,卻沒有逃離,他心有雀躍的壓低了嗓音,徐徐吐出。
“你……你不怕我就這樣……掏出來你的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