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我王倫從獄中崛起! 第7章 出兵黑風峪
暖閣內,趙金傑雙目赤紅,餘怒未消。
黃文俊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騰的雜念,臉上瞬間堆砌起十二分的諂媚與恰到好處的驚惶,小步快走上前,將「殷員外遭悍匪綁票」一事,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稟報上來。
尤其說到那「一萬貫足色銅錢」的贖金時,他更是刻意放慢語速,將這幾個字咬得又重又清晰,如同在寂靜潭水中投入一顆石子,期待著必然泛起的漣漪。
果然,趙金傑那一對綠豆小眼先是猛地一縮,瞳孔深處爆發出餓狼嗅到血腥般的貪婪賊光!肥碩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扶手上敲擊了一下。
但隨即,他臉上橫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幾下,竟硬生生擠出一副飽含沉痛的神色:
「哎呀呀!蒼天無眼!朗朗乾坤!竟有如此目無王法、喪心病狂的匪類,敢綁殷大員外這般德高望重、樂善好施、澤被桑梓的良紳?著實可恨!可誅!天理難容!國法難恕!」
他一邊義憤填膺地重拍桌案,彷彿與匪類不共戴天,一邊眼角的餘光卻如同鉤子,死死瞟著下方那抖得如同秋風落葉般的殷三,觀察著他每一絲細微的反應。
「隻是,唉——」
他話鋒陡然一轉,拖長了音調,臉上寫滿了愛莫能助的沉重。
「殷管家,你也知曉,那黑風峪是何等凶險的去處?山高林密,地勢險惡,蛇蟲橫行,瘴癘遍地!聽說進去的人,十有**出不來!」
「盤踞其間的強人,那都是積年的悍匪,凶頑成性,殺人不眨眼!視王法如無物,視人命如草芥!」
「縣衙這些弓手衙役,平素維持街麵、欺壓刁民……哦不,是守護良民尚可,讓他們去闖那龍潭虎穴,剿滅那些悍不畏死的亡命徒,無異於驅羊入虎口,驅雞飼餓狼啊!」
他重重歎息,彷彿肩扛著千斤重擔。
「若是不幸折損了朝廷的體麵人手,本縣如何向上峰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這乾係…唉!本縣這顆項上人頭,怕也擔待不起啊!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他連連搖頭,唉聲歎氣,彷彿陷入了無比艱難的抉擇,將一個「有心無力」的父母官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黃文俊在一旁垂手侍立,眼觀鼻,鼻觀心,如同泥塑木雕。
殷三早已是熱鍋上的螞蟻,心領神會。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得體麵,如同變戲法般,手忙腳亂地從貼肉最深處,掏出一個用厚厚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還帶著滾燙體溫和濃重汗酸臭味的物事。
「青天大老爺!小人曉得!懂規矩!求太爺開恩!救救俺家員外!殷家上下幾十口,不能沒有主心骨啊!」
他聲音淒厲,顫抖著剝開一層層被汗水浸得發軟的油布,露出裡麵一疊嶄新的、散發著油墨味的銀票。
「這是五百兩!見票即兌的票子!權當給太爺和各位差爺們壓驚壯膽!買幾口快刀,添幾匹快馬,置辦些弓箭藥石!」
「若能…若能救回俺家員外,殷家上下!事後必有兩千貫…不!三千貫足色銅錢!親自奉到太爺府上!若違此誓,天打五雷轟,絕無虛言!」
他語無倫次,數字越報越高,隻盼著能用這黃白之物,砸開一條通往生路的縫隙。
趙金傑慢條斯理地伸出肥短的手指,臉上帶著一絲勉為其難的神情,極其「緩慢」地接過那捲帶著汗臭的油紙包。
他仔細撚了撚,確認每一張都貨真價實、足斤足兩之後,肥臉上的陰霾如同被狂風吹散,瞬間多雲轉晴,擠出幾絲心滿意足的微笑,連帶著肥厚的下巴都滿意地抖了抖。
「唔!」他清了清嗓子,語氣變得和緩甚至帶著幾分讚賞。
「殷家詩禮傳家,忠厚為本,急公好義,實乃本縣士紳之楷模。殷管家愛主心切,忠義無雙,天地可鑒,日月同昭啊。」
他假模假式地長歎一聲,彷彿下了天大的決心,猛地一拍大腿,震得自己身上的肥肉都晃了三晃。
「也罷!念在殷家對本縣教化、賑濟、修橋鋪路等諸多善舉,貢獻卓著!本縣身為父母官,受皇恩浩蕩,牧守一方,豈能坐視良善受此無妄之災?縱有刀山火海,千難萬險,也當為子民解此倒懸之苦!」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刻意營造的肅殺之氣:「黃孔目!」
「卑職在!」黃文俊精神一振,猛地躬身應諾,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
「速傳本縣口諭!」趙金傑聲音轉厲。
「著縣尉李鑫,即刻點起二百精兵,一更造飯,二更點卯,三更開拔!」
「由你黃孔目親自押陣督戰!持本縣手令,隨殷管家星夜兼程,直撲黑風峪!務必把殷大員外囫圇個兒、全須全尾地給老爺我『請』回來!記著——」
他綠豆眼眯成一條細縫,射出兩道如同地獄寒冰般的凶光。
「手腳都給老爺放麻利些!動靜要小!休要打草驚了蛇!更休教走脫了一個強賊!務必斬草除根!一個活口都不許留!懂麼?!」
「事成之後,所得賊贓,除殷員外贖金外,七成充公,餘下爾等自行處置!老爺我隻要結果!乾淨的結果!」
「卑職…領命!定不負老爺重托!必將那夥賊寇,斬儘殺絕,雞犬不留!」
黃文俊深深躬身,嘴角如同死神的鐮刀,悄然揚起。
殷三聞言,如同聽到了九天仙樂、佛祖綸音,巨大的狂喜和虛脫感同時湧上,竟忘了自己還跪在地上。
他掙紮著想站起來磕頭謝恩,卻因長時間的恐懼和跪拜,腿腳一軟,再次重重撲倒在地。
他不顧額頭早已青紫破皮,涕淚糊滿了塵土和墨跡的臉,對著冰冷的青磚地麵砰砰砰磕得震天價響,如同搗蒜。
「青天大老爺!再生父母!活菩薩啊!殷家永世不忘太爺大恩大德!必結草銜環以報!!」
當夜三更,清池縣西門。
夜色如同凝固的墨汁,沉沉地壓在低矮的城頭上,星月無光。
寒風嗚咽著,在空寂的街道上打著旋兒,捲起枯葉和塵土,帶來刺骨的寒意,也帶來一種不祥的寂靜。
縣尉李鑫騎著一匹和他一樣沒什麼精神的瘦馬,臉上寫滿了被從熱被窩裡拖起的不情願與深深的疲憊。
他帶著二百來個同樣睡眼惺忪、被強行集結起來的「兵勇」,隊伍稀稀拉拉,如同送葬的隊伍,慢慢地踏上征程。
這些人個個眼皮打架,哈欠連天,鼻涕眼淚在寒風中糊了一臉。
他們縮著脖子,拖拖拉拉地走在西門大街上,相互推搡抱怨,腳步聲雜亂無力。
「都他孃的給老子打起精神來!蔫頭耷腦的像什麼樣子!殷員外若有個閃失,爾等吃罪不起!仔細你們的皮!」
黃文俊縮在隊伍中間的一輛騾車裡,裹緊了身上那件狐皮大氅,掀開簾子,探出半個身子,對著外麵歪歪扭扭的隊伍厲聲訓斥。
李鑫無奈地瞥了他一眼,連嗬斥手下整頓隊伍的力氣都省了,隻是疲憊地揮了揮手。
這支形同夢遊的隊伍,如同一條半死不活的長蛇,在黃文俊的不斷催促和殷三那帶著哭腔的指引下,悄無聲息地滑出的西門,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