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集A 第23章 矮人的門扉

    磐石鎮的街道上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和蟲群體液揮發的腥臭。衛兵們手持長矛和火把，在街口構築起臨時防線，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陰影角落。僥幸逃生的礦工和鎮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

凱一行人被安置在一間臨時征用的酒館倉庫內。莉婭躺在角落的草墊上，臉色蒼白，芬恩正小心翼翼地檢查她的瞳孔反應。布蘭登隊長站在窗邊，透過木板的縫隙觀察外麵的動靜，他的鎧甲上還殘留著蟲液的腐蝕痕跡。萊恩蜷縮在凱的腳邊，耳朵警覺地轉動著，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野性的光芒。

而鐵砧——這個沉默的鋼鐵巨人——靜靜地矗立在倉庫中央，如同一座古老的雕像。它的鎧甲上布滿了酸液腐蝕的焦黑凹痕，符文的光芒已經暗淡，但它依舊站得筆直，彷彿隨時準備迎接下一場戰鬥。

倉庫的門被推開，一個佝僂的身影走了進來——老鐵匠托林。他花白的頭發散亂地貼在汗濕的額頭上，渾濁的眼睛裡混雜著疲憊和某種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鐵砧身上，嘴唇微微顫抖。

“它……真的醒了。”托林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凱站起身，左肩的傷口已經被芬恩簡單包紮過，但疼痛依舊讓他動作有些僵硬。“你認識它？”

托林沒有立刻回答。他緩慢地走向鐵砧，伸出布滿老繭的手，輕輕觸碰那布滿古老符文的胸甲。他的指尖在接觸到金屬的瞬間微微顫抖，彷彿在觸碰某種神聖的遺物。

“六十年前……”老鐵匠的聲音低沉而遙遠，“我的祖父從龍脊山脈的矮人遺跡中帶回了它。那時候，它隻是一副破損的鎧甲，被埋在一堆廢鐵裡。矮人們說，它曾是某個精靈騎士的遺物，內裡封印著一個古老的靈魂。”

“精靈騎士？”莉婭虛弱地撐起上半身，紫羅蘭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所以它真的是……活著的？”

托林搖搖頭。“沒人知道。矮人符文師研究了幾十年，也沒能喚醒它。最後，它被丟在我家的鐵匠鋪裡，當作墊爐子的鐵砧……”他苦笑一聲，“誰能想到，它會在今天，以這種方式醒來。”

芬恩推了推鼻梁上並不存在的眼鏡（一個他緊張時的習慣性動作），“所以它真的是某種……精靈靈魂與鎧甲的融合體？這違背了常規的構裝體原理！除非——”

“除非精靈的靈魂是自願與鎧甲結合的。”莉婭輕聲打斷他，目光複雜地看向鐵砧。“古老的精靈傳說中，有些騎士會將自己的靈魂注入鎧甲，以完成未儘的誓言。”

鐵砧靜靜地聽著，頭盔微微低垂，藍綠色的光芒在眼縫中緩緩流轉，彷彿在回憶，又彷彿在確認什麼。

“它為什麼選擇保護我們？”凱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托林歎了口氣。“也許是因為你的血……或者那個女孩的魔法。也許是因為它感受到了某種威脅——比如那些蟲子。”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凝重。“那些刀鐮蟲不該出現在礦洞裡。它們通常棲息在地脈深處的岩漿帶附近，除非……”

“除非有人或什麼東西驚動了它們。”布蘭登隊長冷冷地接話。他轉身麵向眾人，臉上的血汙已經被擦去，但眼中的寒意絲毫未減。“磐石鎮的礦洞通往龍脊山脈的地脈網路。如果蟲群是從深處湧上來的，那麼山脈裡一定發生了什麼異變。”

一陣沉默。

凱的心臟猛地一跳。“龍……”他低聲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

“龍脊山脈……是龍的領地。”凱的聲音越來越堅定，“如果有什麼能驚動地脈深處的生物，那一定是龍。”

莉婭的瞳孔微微收縮。“你是說……艾拉被抓，蟲群暴動，鐵砧蘇醒……這些可能都有關聯？”

“我不知道。”凱握緊了拳頭，“但我們必須上山。無論如何。”

托林突然咳嗽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塊鏽跡斑斑的金屬牌，遞給凱。“如果你們真要上山……去找矮人。他們的要塞‘黑鐵之門’建在山脈的中段，控製著通往頂峰的所有隧道。他們比任何人都瞭解龍脊山脈的秘密。”

凱接過金屬牌，上麵刻著一串陌生的符文和一個矮人的徽記——交叉的鐵錘和礦鎬。

“這是我祖父留下的通行證。矮人認牌不認人。”托林深深地看了鐵砧一眼，“而且……他們或許能告訴你更多關於它的故事。”

鐵砧的頭盔微微轉動，藍綠色的光芒落在金屬牌上，閃爍了一下，彷彿某種確認。

布蘭登隊長突然開口：“我會安排衛隊護送你們到山腳。但再往上……就是矮人的領地了。”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敬意，“祝你們好運。”

凱點點頭，將金屬牌緊緊攥在手心。他的目光掃過疲憊但堅定的莉婭、緊張卻躍躍欲試的芬恩、野性未馴但忠誠的萊恩，最後停留在鐵砧那沉默而高大的身影上。

這支奇怪的隊伍，如今又多了一個來自遠古的守護者。

而前方的路，將通向龍與謎團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