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集A 第47章 艱難抉擇
凱的脊背重重撞在水晶地麵上，碎裂的晶片如刀刃般嵌入皮肉。他雙臂卻如鐵箍般死死護住懷中的艾拉，在平台傾斜的瞬間用身體充當緩衝，硬生生承受了所有衝擊。劇痛如潮水般席捲全身，但他顧不上檢視傷勢，第一反應是捧起艾拉的小臉。
“沒事嗎？傷到哪裡沒有？”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手指顫抖著拂過妹妹蒼白的臉頰。艾拉的金發間沾滿晶塵，藍色裙裝被劃破幾道口子，但奇跡般地沒有明顯傷痕。她懷中緊抱的麥稈小鳥散發著穩定的土黃色光暈，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脈動，將兩人籠罩在一片相對安全的區域。
“哥哥……我沒事……”艾拉的聲音細若蚊呐，小手緊緊攥著凱的衣領，“但是……莉婭姐姐他們……”
凱猛地抬頭。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整個水晶平台已經四分五裂，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塊相對完整的浮島狀碎片，正緩緩向深淵傾斜。不遠處，莉婭銀發的身影一動不動地趴在晶簇間，法袍後背被鮮血浸透；芬恩半截身子懸在平台邊緣，十指死死摳住裂縫，藥箱早已墜入深淵；萊恩的灰色身影在漫天飛舞的晶屑間時隱時現，似乎在嘗試接近莉婭；鐵砧的鎧甲殘軀卡在一根斷裂的晶柱間，靈魂之火微弱如風中之燭。
而最恐怖的，是穹頂上方那個正在緩緩撕開裂隙的龐然巨影——赤紅如熔岩的鱗片邊緣泛著金光，每一片都大如盾牌；猙獰的龍爪每一次劃動，都讓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琥珀色的豎瞳如同兩輪燃燒的小型太陽，透過裂隙冷冷注視著下方螻蟻般的眾生。
“容器……”龍的低語再次在凱腦海中回蕩，伴隨著一些破碎的畫麵——無數囚籠中呆滯的孩童，地下法陣中央那顆漆黑的卵，以及某種……迫在眉睫的恐怖危機。這些資訊如同尖錐刺入大腦，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凱！”芬恩的尖叫將他拉回現實。魔藥師的手指正在一點點滑出裂縫，“拉我一把！快！”
凱條件反射地要起身，卻被艾拉突然拽住。小女孩不知何時抬起了頭，藍眼睛裡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複雜光芒。“哥哥……”她的聲音很奇怪，像是摻雜了某種不屬於她的迴音，“小鳥……在說話……”
凱愕然低頭，看向艾拉懷中那隻發光的麥稈小鳥。就在他的目光與之接觸的瞬間，一股龐大而古老的資訊流如洪水般衝入意識——
大地。無儘廣袤的大地。土壤深處湧動的原始力量。星辰與岩石的古老盟約。某種沉睡在星球核心的、與龍族截然不同的偉大存在...以及一個被刻意掩埋的真相：奧瑞利昂抓走這些孩子並非為了吞噬，而是為了……封印。封印那顆正在地下法陣中孵化的漆黑之卵。孩子們純淨的生命能量是維持封印的關鍵，但代價是他們的靈魂將逐漸枯萎。
麥稈小鳥的光芒突然暴漲，凱在這光芒中看到了更多——這根麥稈來自他家世代耕種的那片土地，蘊含著某種古老的地脈力量；他當初編織時割破手指滴落的血液，無意間完成了最原始的認主儀式；艾拉長期攜帶它產生的感情紐帶，讓這件簡陋的工藝品成為了連通大地之力的媒介……
“凱！你在發什麼呆！”芬恩的尖叫已經帶上了絕望的哭腔，他的最後兩根手指正從裂縫邊緣滑脫。
凱猛地驚醒，冷汗浸透後背。現在他麵臨一個殘酷的選擇：立刻去救芬恩和其他夥伴，帶著艾拉逃離這個正在崩塌的死亡陷阱；或者……相信那些瘋狂的資訊，嘗試與即將降臨的奧瑞利昂溝通，解救所有被囚禁的孩子，徹底解決那個恐怖的黑卵危機。
前者成功率較高但意味著拋棄其他無辜者；後者近乎自殺卻可能一勞永逸……
“該死！”凱狠狠咒罵一聲，突然將艾拉推向相對安全的平台中央，“抱緊小鳥！彆動！”話音未落，他已經撲向平台邊緣，在芬恩手指滑脫的瞬間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抓緊！”凱的肌肉因過度用力而痙攣，傷口迸裂的鮮血順著手臂滑下，滴入下方沸騰的岩漿深淵。芬恩驚魂未定的臉上還來不及浮現喜色，就突然變成了更深的恐懼——
“凱！後麵！”
一道巨大的陰影籠罩了他們。凱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什麼——奧瑞利昂的龍爪已經穿透穹頂，正向平台抓來！那足以捏碎城堡的鋒利爪尖，此刻距離他的後背不到十米！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灰色身影從側麵飛撲而來！萊恩的利爪深深嵌入凱的腰帶，借著衝力將他和芬恩一起甩向平台中央！幾乎同時，鐵砧殘破的軀體不知哪來的力量，從晶柱間掙脫，金屬身軀如同炮彈般撞向龍爪！
轟——！！！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中，鐵砧的鎧甲碎片四散飛濺，但這一擊確實讓龍爪的軌跡偏斜了半分，堪堪擦過平台邊緣。巨大的衝擊波將所有人掀飛，凱在翻滾中死死抱住芬恩，後者則拚命伸手指向莉婭昏迷的位置：“救她！快！”
萊恩已經先一步衝向莉婭，鋒利的牙齒小心叼住她的後領往安全地帶拖拽。凱剛穩住身形要上前幫忙，整個平台卻突然劇烈傾斜！深淵中的岩漿河掀起巨浪，赤紅的光芒將所有人的影子拉長扭曲在晶壁上，如同跳動的幽靈。
奧瑞利昂的真身終於完全降臨。
那景象超越了人類語言描述的極限——赤紅如熔岩的鱗片覆蓋著山嶽般的軀體，展開的雙翼遮蔽了整個穹頂，琥珀色的豎瞳如同審判之眼俯瞰眾生。僅僅是存在本身，就令空間扭曲震顫。當它發出真正的龍吼時，聲浪如同實質的牆壁碾壓而來，所有人都被狠狠拍在晶壁上，耳鼻滲出鮮血。
凱掙紮著將艾拉護在身下，麥稈小鳥的光芒在龍威中頑強閃爍。透過這層光暈，他驚恐地發現奧瑞利昂的右前爪上纏繞著某種不祥的黑氣，那氣息與地下法陣中的黑卵如出一轍——龍本身也正在被侵蝕！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凱心中成形。他看了看懷中瑟瑟發抖的艾拉，又看了看那隻發光的麥稈小鳥，最後望向正在緩緩逼近的、帶著無儘威壓的赤紅巨龍。
“艾拉，”他的聲音因決絕而異常平靜，“相信哥哥嗎？”
小女孩抬起淚眼朦朧的小臉，毫不猶豫地點頭。
凱深吸一口氣，從她手中輕輕拿過麥稈小鳥，然後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魂飛魄散的事——他站起身，主動走向平台邊緣，直麵那遮天蔽日的赤紅災厄，高舉發光的草編小鳥，用儘全身力氣吼道：
“奧瑞利昂！我知道你在守護什麼！大地與星辰的古老盟約還未斷絕！這孩子——”他指向艾拉，“她的血脈中流淌著地母的祝福！我們可以幫你徹底封印那個東西！”
龍爪懸在了半空。燃燒的豎瞳微微收縮，倒映著凱手中那微不足道卻頑強閃爍的光芒。整個龍巢陷入了詭異的寂靜，隻有岩漿的低吼在深淵中回蕩。
然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奧瑞利昂的形體開始扭曲、收縮，赤紅的鱗片褪去，最終化為了一個高大的人形。那是一個紅發如焰、麵容剛毅的中年男子，琥珀色的眼睛依舊帶著龍的威嚴，右臂纏繞著若隱若現的黑氣。他降落在平台邊緣，聲音不再直接震撼靈魂，卻依舊充滿力量：
“有趣。一個農夫，竟能喚醒沉睡的地脈信物。”他的目光掃過麥稈小鳥，又落在凱身上，“但你可知道，要徹底淨化那顆‘虛無之卵’，需要什麼代價？”
凱的喉嚨發緊：“什麼代價？”
奧瑞利昂的人形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一個純淨的靈魂作為容器。就像這些孩子一樣——隻不過，徹底淨化意味著……魂飛魄散。”
芬恩倒抽一口冷氣。萊恩的毛發再次炸起。剛剛蘇醒的莉婭虛弱地撐起身子，紫眸中滿是震驚。鐵砧的殘軀微微顫動，靈魂之火劇烈搖曳。
凱如遭雷擊，本能地回頭看向艾拉。小女孩站在平台中央，金發在熱風中飛舞，懷中的麥稈小鳥不知何時已經自動飛回她手中，光芒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她看著凱的眼神清澈見底，沒有一絲恐懼。
“哥哥，”她輕聲說，聲音卻奇異地回蕩在整個空間，“如果是我……我願意。”
“不！！！”凱的咆哮撕心裂肺。他轉身就要衝向艾拉，卻被奧瑞利昂抬手定在原地。
“抉擇的時刻到了，凡人。”龍的人形歎息道，“帶著你妹妹逃走，我可以放你們離開，但那個卵終將孵化，屆時整個世界都將沉淪；或者……”他看向艾拉，“讓她完成使命，拯救所有被囚禁的孩子，包括你們的世界。但你會永遠失去她。”
平台在崩塌。岩漿在沸騰。夥伴們在等待。而凱站在懸崖邊緣，麵對著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