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集A 第22章 布拉卡達的奧術光輝

    前線的血腥與硝煙、犧牲者的哀慟與迷茫，都被暫時拋在了身後。當凱爾跟隨格魯踏上布拉卡達的領土時，撲麵而來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氣息——不是森林的清新，也不是戰場的焦灼，而是一種冰冷的、純粹的、帶著金屬和能量嗡鳴的“秩序”感。

他們的目的地是“雲頂城”（cloudspire），布拉卡達魔法議會的核心所在。傳說這座宏偉的浮空城基座是由一整塊巨大的反重力星隕石雕琢而成，其主體則是由無數閃耀著奧術光輝的秘銀、精金和巨大的魔法水晶構築而成。當它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時，即使心緒沉重的凱爾，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它懸浮在數千米的高空，巨大得遮蔽了小半天空。無數細密的符文在銀白色的金屬表麵流淌，如同活著的脈絡。巨大的幾何形尖塔刺向蒼穹，塔尖鑲嵌的巨型水晶不斷汲取著陽光，折射出七彩的虹光，在雲層間形成壯麗的光暈。環繞著主城的，是數十個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浮空平台，有的如同花園，綠意盎然；有的則是複雜的機械結構，齒輪轉動，蒸汽與奧術能量混合噴湧；還有的布滿了巨大的魔法透鏡，正緩緩轉動，彷彿在觀測著星辰或大地。

“歡迎來到理性與力量的巔峰，異鄉的戰士。”格魯的聲音平靜無波，但凱爾能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感。顯然，這位遊俠英雄對這座冰冷的奧術奇跡之城並無太多好感。

通往雲頂城的是一座巨大的、由純粹光能構成的橋梁——“虹光之徑”（path

of

the

spectrum）。踏上光橋，腳下是萬丈深淵，身邊是呼嘯而過的氣流，隻有腳下堅實的光感提醒著這不是幻夢。構裝體守衛矗立在橋的兩側和浮空城的入口處。它們並非粗糙的金屬魔像，而是線條流暢、閃爍著幽藍能量紋路的精密造物，關節靈活無聲，鑲嵌在頭部的水晶眼冷漠地掃視著每一個進入者。沒有生命的氣息，隻有純粹的、高效的、不容置疑的秩序。

城內的景象更是令人震撼。街道並非泥土或石板，而是某種光滑如鏡、微微發光的合成材料。建築風格極致簡約，追求完美的幾何對稱和空間利用效率，巨大的魔法水晶窗內透出柔和的恒定光芒。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臭氧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高頻能量震蕩的嗡鳴。穿著統一製式、帶有複雜魔法符文長袍的法師們行色匆匆，他們交談時語調清晰、邏輯嚴謹，極少有情緒的波動，眼神中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近乎傲慢的理性。偶爾有穿著華貴法袍、被小型浮空法陣托起的**師（archmagi）飄過，周圍的低階法師紛紛躬身避讓，等級森嚴。

凱爾感覺自己像一個闖入精密鐘表內部的原始人。這裡的一切都高效、強大、冰冷，與他所經曆的戰場血火、森林的生機、戰友間的情誼格格不入。精靈的優雅在這裡顯得過於“感性”，矮人的豪邁則近乎“粗野”。布拉卡達的法師們看他和格魯的眼神，充滿了審視與評估，彷彿他們隻是兩件需要被解析的、來自蠻荒之地的特殊樣本。

格魯帶著凱爾徑直前往奧術圖書館——“永恒卷冊聖所”（sanctum

of

eternal

tomes）。這是一座位於雲頂城核心區域的宏偉建築，內部空間遠比外部看到的更加廣闊，顯然是運用了強大的空間折疊法術。高聳的書架如同金屬森林般直插穹頂，上麵並非紙質書籍，而是懸浮的水晶板、旋轉的符文球、甚至流淌著液態光的知識流。無形的魔法仆役（通常是更小型的構裝體或純粹的能量體）在書架間穿梭，整理著海量的資訊。

“我們需要查閱關於‘末日之刃’碎片能量解析、高階亡靈魔法防禦，尤其是對抗精神控製和靈魂侵蝕的法術，以及……陰影位麵能量穩定性的文獻。”格魯對接待他們的圖書管理員——一位麵無表情、眼罩單片水晶鏡的法師說道。

管理員調出一個懸浮的光幕，手指飛快滑動。“末日之刃相關檔案，許可權等級：議會長老級（council

elder），禁止訪問。高階亡靈魔法防禦，部分理論開放，實戰應用及深層解析，許可權等級：高階法師（high

magus）及以上。陰影位麵能量穩定性……無匹配公開資料。如需進一步查詢，請提交正式申請，由三位高階法師聯名擔保，經議會審批，預計流程時間：三十個標準日。”

格魯的眉頭深深皺起。凱爾的心也沉了下去。時間是他們最耗不起的奢侈品。亡靈不會等待三十天。

接下來的幾天，在格魯憑借其傳奇英雄身份周旋於部分相對開明的法師之間時，凱爾則利用自己的方式在圖書館龐大的公開區域和外圍區域遊蕩、觀察。他敏銳地注意到，在圖書館一個相對僻靜的、堆滿了各種實驗儀器圖紙和星圖資料的區域，有一位年輕的女法師似乎格外專注，甚至顯得有些……焦躁。

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這在普遍壽命較長、晉升緩慢的法師群體中顯得相當年輕。深紫色的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後，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落在光潔的額頭。她穿著一件略顯寬大的、沾著些許不明汙漬的學徒法袍，正趴在一張堆滿淩亂草稿紙和閃爍儀器的工作台上，對著一個懸浮的、不斷變幻著複雜能量波動的光屏模型念念有詞。凱爾的目光被她模型上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暗紫色能量波動吸引了——那波動頻率，與他接觸過的“末日之刃”碎片何其相似！

凱爾不動聲色地靠近，假裝在瀏覽旁邊書架上一排關於基礎元素幾何學的符文球。他聽到女法師低聲的咒罵：“該死的乾擾……相位偏移量還是對不上……基礎模型就不穩定……如果能拿到‘虛空織者’的原始資料……”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猛地抬頭，正好撞上凱爾來不及完全移開的目光。

她的眼睛是罕見的銀灰色，像打磨過的秘銀，此刻帶著被打擾的警惕和一絲研究受阻的煩躁。“你看什麼？”她的聲音清脆，但帶著法師特有的那種疏離感。

凱爾定了定神，指了指她光屏模型上那不斷跳動的暗紫色能量流。“很抱歉打擾，法師閣下。我對您模擬的這種能量波動……有些熟悉。它讓我想起戰場上亡靈巫師驅動某些恐怖造物時散發的能量，或者說……一塊特殊的‘碎片’。”

女法師的銀灰色瞳孔瞬間收縮，警惕中多了一絲銳利的光芒。她迅速揮手，一個靜音結界無聲地籠罩了兩人周圍的小片區域。“碎片？你接觸過‘末日之刃’的碎片？”她的聲音壓低了，帶著急切。

凱爾心中微動，點了點頭，沒有透露太多細節：“是的。我們付出巨大代價才阻止它落入亡靈之手。它……非常危險。”

“危險？當然危險！那是扭曲規則、褻瀆現實的禁忌之力！”女法師的語氣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科研興奮，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稍稍收斂，“我叫塞琳娜（selina），專攻位麵能量學與空間穩定性研究。你……”

“凱爾。”他簡單地回答。

塞琳娜快速掃了一眼四周，確認無人注意這個角落。她的聲音壓得更低，語速飛快：“聽著，凱爾。我對那碎片本身沒興趣——那是自取滅亡的邪道。但它的能量波動模式，是極其珍貴的資料！它就像一把鑰匙，能解開空間結構中某些‘異常節點’的謎團！我的研究……我的‘位麵錨點穩定理論’需要它來驗證關鍵引數！這很重要！關係到我們能否預測甚至阻斷亡靈利用空間裂縫進行大規模傳送！”

她眼中閃爍著智慧與急切的光芒：“你們需要對抗亡靈高階魔法的方法？解析碎片特性？我可以幫你！我在奧術圖書館有次級許可權，能繞過一些常規檢索限製，找到一些……不那麼‘正統’但可能實用的資料。我還可以用我的裝置幫你分析碎片的能量殘留資料，給出精確的波動圖譜和可能的乾擾頻率！”

凱爾的心跳加速了。這正是他們需要的！但塞琳娜眼中的狂熱和“不那麼正統”的暗示，讓他本能地感到一絲不安。“條件是什麼？”他直接問道。

塞琳娜的銀灰色眼睛直視著凱爾，沒有絲毫閃躲，反而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心：“我需要一份被封存在‘禁斷之塔’（tower

of

forbidden

lore）深處的古代卷軸——《虛空織者的低語》（whispers

of

the

void

weaver）。它記錄著古代耐瑟瑞爾大奧術師（arcanist）進行危險空間折疊實驗的原始資料和失敗教訓，裡麵有我需要的關鍵公式！”

禁斷之塔？光聽名字就知道那絕非善地。凱爾皺緊眉頭。

“我知道這很危險，”塞琳娜似乎看穿了他的猶豫，語速更快，“那地方守衛森嚴，充滿了古老的空間陷阱和不穩定的能量場。但它就在尼貢邊境附近的一處古老遺跡深處！以你潛入敵後、在亡靈眼皮底下奪回碎片的能力，這並非不可能！而且，我能提供遺跡的內部結構圖——雖然不完整，以及一些關於空間陷阱特征的推測資料！”

她向前一步，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誘惑力：“想想看，凱爾！我的分析能幫你們找到防禦亡靈高階魔法、甚至乾擾他們傳送的關鍵！而那份卷軸，能讓我完成研究，這可能……可能改變整個戰爭的格局！這是雙贏！用一份塵封的禁忌知識，換取對抗亡靈的武器！”

凱爾看著塞琳娜眼中燃燒的火焰——那是求知慾、野心和對突破界限的渴望混合而成的火焰。這火焰很危險，但此刻，它似乎也是黑暗中唯一可見的、能照亮前路的微光。格魯的周旋進展緩慢，前線每分每秒都在流血。他需要力量，需要知識，需要任何能對抗亡靈的武器，哪怕它來自禁忌之地。

布拉卡達冰冷的奧術光輝下，一場危險的交易悄然達成。凱爾沉默片刻，迎著塞琳娜灼灼的目光，緩緩點了點頭。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