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集A 第5章 警方的邀約
冰冷的鐵架床欄杆硌著後腦，林凱在黑暗中睜著眼，瞳孔裡映著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斑。時間像是凝固的瀝青，粘稠而緩慢地流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栗，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敲擊著緊繃的神經。
懷中的金箭，箭羽上那幽藍的星芒已經黯淡到幾乎熄滅，觸手冰涼，彷彿剛才那撕裂黑暗、淨化汙穢的驚世一擊耗儘了它所有的力量，也抽走了林凱最後一絲虛幻的安全感。空氣中殘留的那絲若有若無的焦糊臭味，如同附骨之蛆，無聲地嘲笑著他試圖將其歸為幻覺的僥幸。
深淵的爪牙不是幻覺。它們能滲透進來一次，就能滲透進來第二次、第三次……下一次，來的會是什麼？是更強大的、能無視金箭殘存力量的魔物？還是……直接撕裂空間，降臨更恐怖的存在？賽琳娜的聲音帶著無儘的疲憊和急迫，在他混亂的思緒中再次低迴：“……屏障……脆弱……”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陣陣衝刷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逃？能逃到哪裡？這個世界，每一個看似安全的角落，都可能瞬間變成通往地獄的裂隙。躲？又能躲多久？黑暗已經嗅到了他的氣息，如同最兇殘的獵犬，絕不會放棄追蹤。
絕望的冰冷幾乎要將他吞噬。
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一道微弱卻執拗的電光，猛地刺穿了濃重的恐懼——周隊長！那個眼神銳利如鷹、彷彿能看透他所有秘密的刑警隊長！他檔案袋裡那張照片！那俯拍的扭曲人形輪廓，那被高溫熔穿、邊緣呈現出詭異結晶狀的特寫！那上麵殘留的……地獄火的氣息！還有深淵蠕蟲的腥臭！
警方……他們也在接觸這些“異常”！他們掌握的資訊，或許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那個檔案袋，那絕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刑事案件卷宗！周隊長反複追問“光”的問題，那種近乎偏執的探究欲，絕不僅僅是對一個見義勇為大學生的好奇！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在林凱被恐懼和冰冷浸透的腦海中迅速成型。他不能再被動地等待，像一隻被黑暗標記的獵物在巢穴中瑟瑟發抖！他需要主動出擊！他需要情報！他需要知道，在這個看似熟悉的地球世界，在那些維持著表麵秩序的強力機構內部，究竟有多少人察覺到了那正在悄然撕裂的屏障？有多少力量在對抗那滲透進來的黑暗？
風險巨大。周隊長的目光如同手術刀，稍有不慎，他拚命隱藏的秘密就可能被徹底剖開。暴露在那個世界的力量和身份，後果不堪設想。他可能被當成瘋子，被嚴密監控，甚至……被某些更隱秘、更危險的力量盯上。
但留在原地，坐等黑暗再次降臨，結局隻有毀滅！金箭的力量已經黯淡，下一次，他未必還有這樣的運氣！
黑暗中，林凱的眼神一點點變得銳利起來。屬於影子射手凱爾的決斷和孤注一擲的勇氣，在死亡的威脅下，如同沉睡的火山般開始蘇醒。他慢慢坐起身，冰冷的汗水浸濕的T恤貼在麵板上，帶來一陣寒意。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支箭羽黯淡的金箭，重新用撕裂的油布勉強包裹好，塞回揹包的最深處。指尖觸碰到冰冷的箭桿，那不再灼燙的溫度，反而帶來一種冰冷的決心。
他需要製造一個“理由”，一個能讓他再次接近周隊長，並且顯得順理成章的理由。
窗外，城市的霓虹漸漸褪去浮華，天空泛起一絲灰濛濛的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了，一個註定不再平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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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材料力學》大課，階梯教室裡坐滿了昏昏欲睡的學生。老教授慢條斯理的聲音如同催眠曲。林凱坐在後排角落，攤開的課本上乾乾淨淨。他的手指在手機螢幕上無意識地滑動，點開了本地新聞APP。
手指頓住。
一條剛剛重新整理出來的本地新聞標題，如同冰冷的針，刺入他的眼簾：
【昨夜西郊廢棄化工廠再發離奇火災！現場發現不明灼痕，警方介入調查！】
他的心臟猛地一跳！西郊廢棄化工廠？！他迅速點開新聞。內容很簡短，語焉不詳。隻說昨夜該處再次發生火災（“再次”這個詞被刻意加粗了），火勢不大但燃燒點極其集中且溫度異常高，消防隊撲救時發現地麵和部分金屬構件上有無法解釋的、非正常高溫灼燒留下的奇特痕跡。警方已封鎖現場，具體原因仍在調查中，不排除人為縱火可能。
新聞下方配了一張模糊的遠景照片，消防車和警車的紅藍燈光在夜色中閃爍，隱約能看到被黃色警戒線圍住的破敗廠房輪廓。照片一角，一個穿著便服、側身對著鏡頭的魁梧身影，正和一個消防指揮員說著什麼。
雖然隻是一個側影，但林凱絕不會認錯！那濃密的眉毛，那如同山嶽般沉穩又帶著無形壓迫感的站姿——周隊長！
果然是他！又是他！新聞裡提到的“不明灼痕”、“非正常高溫”……林凱的指尖冰涼。地獄火！絕對是地獄火殘留的氣息！還有“再次”……這意味著什麼？黑暗的滲透點不止一個？還是……同一個地方反複被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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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下方的評論區寥寥無幾，大多是“又是那個鬼地方”、“早該拆了”之類無關痛癢的留言。普通人根本不會在意這些細節，更不會將它與“異常”聯係起來。隻有林凱知道，這看似普通的火災新聞背後，隱藏著多麼驚心動魄的真相！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心緒。機會來了！西郊廢棄化工廠，這就是他需要的“理由”！他關閉新聞APP，手指快速點開通訊錄，找到了昨天在市局留下的那個號碼——周隊長的私人手機號。
他盯著那個號碼，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每一次搏動都帶著巨大的風險。他組織著措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一個被“離奇火災新聞”勾起強烈好奇、又帶著點後怕（畢竟他昨天才“見義勇為”差點捲入麻煩）的普通大學生。
他按下撥號鍵。
“嘟……嘟……嘟……”
聽筒裡單調的忙音，每一聲都敲打在他緊繃的神經上。等待的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他會接嗎？他會怎麼想？會不會直接看穿這拙劣的藉口？
就在林凱幾乎要放棄結束通話時——
“喂？”
周隊長那低沉、略帶沙啞、辨識度極高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還在現場。
“周……周隊長？您好！我是林凱，昨天那個……那個用彈弓的學生。”林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帶上一點緊張和恰到好處的急切。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周隊長的聲音響起，聽不出什麼情緒：“林凱同學？有事？”
那語氣，彷彿早就預料到他會打來。
“是……是這樣的，”林凱語速加快了一點，帶著點“心有餘悸”的慌張，“我……我剛看到新聞！西郊那個廢棄化工廠……又著火了？還……還有不明灼痕？”
“嗯。”周隊長隻是簡單地應了一聲，似乎在等待下文。
“我……我就是想問問，”林凱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刻意的顫抖，“那個地方……是不是……不太平？我……我昨天幫了那個被搶包的姐姐後，這兩天……這兩天總覺得有點……有點不對勁……”他故意含糊其辭，留下想象空間，“心裡老是發毛……看到那個新聞，就更……更害怕了……周隊長，您……您昨天問我那些問題，是不是……是不是跟這些‘怪事’有關啊？”
電話那頭陷入了更長的沉默。林凱甚至能聽到聽筒裡傳來的風聲和遠處模糊的警笛聲。他能感覺到周隊長那銳利的目光，似乎正隔著電話線審視著他。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林凱的心懸到了嗓子眼。這步棋，太險了！
就在他幾乎要承受不住這沉默的壓力時，周隊長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低沉，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穿透了林凱精心編織的“害怕”偽裝：
“林凱同學，”周隊長的語氣裡聽不出是信了他的話，還是根本不在意他的理由，“你對那個化工廠很感興趣？或者……對那些‘怪事’很敏感？”
林凱的呼吸一窒。這反問太直接了！
“我……我就是有點怕……”他試圖維持住那個“受驚大學生”的人設。
周隊長打斷了他，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奇特的、彷彿看透一切的穿透力：“這樣吧。下午三點，市局對麵‘老樹’咖啡館。到了報我名字，會有人帶你到包間。”
他頓了頓，語氣不容置喙，“我們，當麵聊聊。”
沒有給林凱任何拒絕或詢問的餘地，電話那頭傳來了忙音。
“嘟……嘟……嘟……”
林凱緩緩放下手機，螢幕已經暗了下去。他坐在喧囂的階梯教室角落，周圍是打瞌睡的同學和教授平緩的講課聲，但這一切彷彿都離他無比遙遠。
周隊長答應了！而且，他的反應……太乾脆了！那句“你對那些‘怪事’很敏感？”更像是一種心照不宣的試探！他甚至沒有追問林凱為什麼害怕，就直接約定了見麵地點！
這感覺……不像是一個警察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報案人，更像是一個掌握著關鍵線索的人，在主動接觸一個可能同樣掌握著某些“特殊資訊”的目標！
下午三點，“老樹”咖啡館。
林凱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掌心因為緊張而一片濕滑。揹包裡，那支冰涼的金箭靜靜躺著，箭羽上的幽藍星芒如同風中殘燭。他不知道即將麵對的是什麼，是更深的陷阱？還是……一個對抗黑暗的、意想不到的盟友？
窗外的天空，灰濛濛的雲層壓得很低，一場醞釀中的風暴，似乎正無聲地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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