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集A 第七第2章
第二章:星樞與代價
眼前的一切光怪陸離,遠超冼丕臼的認知。白玉鋪就的街道延伸至視線儘頭,兩側奇特的建築彷彿不屬於人間,頭頂更是無垠的璀璨星海,投下清冷而神秘的光輝。空氣中濃鬱精純的靈氣自行湧入體內,讓連日來的疲憊和傷勢都緩解了不少。
而那突然出現在麵前、一臉懶散笑容的灰褂青年,更是透著古怪。他修為看似平平,卻彷彿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一語道破冼丕臼“新來的”身份。
冼丕臼心中警惕瞬間提升到極致。在這完全陌生、深不可測之地,任何突兀的接近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他身體微微緊繃,《無名訣》悄然運轉,審視著對方,沒有立刻回應。
那青年似乎看穿了他的戒備,也不在意,聳了聳肩,依舊懶洋洋地說道:“彆那麼緊張。要是想對你不利,在你剛傳過來、最暈頭轉向的時候動手不是更好?跟我走吧,耽誤了時間,那位等急了,倒黴的可是你和我。”
他說話的語氣隨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彷彿隻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誰要見我?”冼丕臼終於開口,聲音因長久未言和之前的消耗而有些沙啞,目光銳利如鷹。
青年咧嘴一笑,露出兩顆虎牙:“還能有誰?當然是給你符引,讓你能摸到這‘星樞坊市’來的那位大人唄。難不成你以為天機閣是菜市場,誰都能隨便逛?”
星樞坊市?天機閣外圍?
冼丕臼心中瞭然,看來那白袍使者地位不低。他沉默片刻,深知在此地,自己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資本。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帶路。”他言簡意賅。
“這才對嘛。”青年滿意地點點頭,轉身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速度卻不慢,“跟緊點,坊市裡規矩多,走錯了路或者亂碰東西,被巡天衛扔去喂星獸可彆怪我沒事先提醒。”
冼丕臼默不作聲,緊隨其後,同時儘可能地將周圍景象記在心中。
這所謂的“星樞坊市”比他想象的更加神奇。街道上往來的人群種族各異,有的身高丈餘、麵板如同岩石,有的背生薄翼、耳尖如精靈,甚至還有全身籠罩在黑袍中、隻露出兩點幽藍魂火的奇異存在。他們的修為大多看不透,但流露出的氣息無不顯示著強大。
兩側的建築更是千奇百怪。有的是一座懸浮的倒立尖塔,塔尖朝下,門口旋轉著星雲般的漩渦;有的則是一棵巨大無比的透明水晶樹,枝葉間懸掛著發光的果實,每個果實似乎都是一個獨立的交易空間;還有的店鋪乾脆就是一艘縮小了的、樣式古拙的星槎模型,船身開啟一扇門,修士進出其間。
空中除了飛梭流光,偶爾還能看到巨大的、半透明的、如同水母般的生物緩緩飄過,身上坐著修士,似乎是某種公共交通工具。
青年對這一切司空見慣,一邊走一邊隨口介紹著,也不知是說給冼丕臼聽還是自言自語:
“那是‘百族館’,專做異界特產,坑得很,彆去。”
“那邊‘煉星閣’的法寶還不錯,就是貴得離譜。”
“喏,看到那隻‘星界水母’沒?那是‘巡天座駕’,專門維持坊市秩序的,惹不起。”
冼丕臼默默聽著,將這些資訊記下。他發現,這裡交易的貨幣並非簡單的靈石,而是一種更加純淨、內部彷彿有點點星芒閃爍的晶體,被稱為“星晶”或“靈晶”。偶爾也能看到以物易物的場景,拿出的無一不是外界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
這讓他心中微沉。他身上的那點靈石,在這裡恐怕如同廢石。
七拐八繞之後,青年帶著他離開主乾道,走入一條相對安靜的小巷。巷子儘頭,是一間毫不起眼的小小鋪麵,門楣上掛著一塊古樸的木匾,上麵用一種極其古老的文字寫著兩個字。
冼丕臼並不認識這種文字,但目光觸及的瞬間,卻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其含義——【問心】。
鋪門虛掩著,裡麵光線昏暗。
青年在門口停下,收斂了那副懶散模樣,稍微正了正衣襟,對著門內恭敬道:“先生,人帶到了。”
“進來吧。”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屋內傳出,正是之前那位白袍使者的聲音。
青年對冼丕臼使了個眼色,自己卻站在門口,並不進去。
冼丕臼定了定神,推門而入。
鋪麵內部比外麵看起來要寬敞許多,四壁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上麵塞滿了各種材質的卷軸、玉簡、獸皮古籍,空氣中彌漫著陳舊書卷和淡淡檀香的味道。一個身影正背對著他,站在一架木梯上,似乎在尋找什麼書籍。
正是那位白袍使者。此刻他身上的月白光華已然內斂,看起來像是一位普通的書店老闆,但那股深不可測的氣息依舊存在。
他並未回頭,隻是隨意地問道:“一路行來,感覺這‘星樞’如何?”
冼丕臼沉默了一下,如實回答:“超乎想象,深不可測。”
“嗬嗬,冰山一角罷了。”使者輕笑一聲,從梯子上下來,轉過身。他的麵容依舊模糊,但那雙清澈深邃的眼睛卻讓冼丕臼印象深刻。
“能循著符引,穿過亂空迷域找到這裡,證明你與天機閣有緣,也初步具備了知曉一些事情的資格。”使者走到一張古舊的木桌後坐下,示意冼丕臼也坐。
“前輩……”冼丕臼坐下,剛想開口。
使者卻抬手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關於你的身世,關於‘冼’族,關於暗影閣,關於你體內的功法和金丹。”
他每說一句,冼丕臼的心就沉一分。對方果然對他瞭如指掌!
“但在天機閣,一切皆有價碼。”使者的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規則之力,“你想知道什麼,都需要支付相應的代價。”
“代價?”冼丕臼握緊了拳頭,“我需要付出什麼?”
“那取決於你想知道什麼。”使者淡淡道,“最簡單的資訊,或許隻需一些特殊的靈石、材料,或者為我們完成一些簡單的任務。而涉及到上古秘辛、種族遺存、乃至……如何徹底解決你功法隱患和金丹隱患這種層次的問題……”他頓了頓,目光似乎能看透冼丕臼丹田內那枚光華內蘊卻暗藏危機的九轉金丹,“其代價,或許是你難以想象的。”
冼丕臼心中一凜。功法隱患?金丹隱患?他自己隱約有所察覺,九轉金丹和《無名訣》雖強,但似乎並不完整,尤其是融合了那石壁殘訣後,力量雖增,卻總有一種難以掌控的躁動感,彷彿潛藏著未知的風險。沒想到對方一眼看穿。
“我……需要知道關於‘冼’族的基本資訊,以及暗影閣為何緊追我不放。”冼丕臼深吸一口氣,提出了當前最迫切想知道的問題。
使者點了點頭:“很明智的選擇,這些資訊尚在‘可支付’範疇內。關於‘冼’族,他們是一個極其古老而強大的氏族,並非此界原住民,相傳源自某個早已湮滅在時空亂流中的高等界麵。該族天賦異稟,尤擅空間法則與力量本源之道,其族裔血脈特殊,一旦覺醒,潛力無窮。”
並非此界原住民!高等界麵!空間法則!力量本源!
每一個詞都讓冼丕臼心神巨震!
“約莫萬載前,‘冼’族主體不知因何故舉族遷徙,離開了此界,留下的少數支脈則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浩劫中幾乎被滅族。那場浩劫,官方記載是遭遇了罕見的‘虛空災厄’,但據天機閣零星記載,其中疑點重重,似有內部背叛與外部勢力聯手剿殺之嫌。”
背叛與剿殺!王長老的遺言得到了印證!
“至於暗影閣……”使者繼續道,“其背後真正的掌控者,與當年參與剿殺‘冼’族殘餘的勢力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們追殺你,首要目標並非你修煉的功法,雖然那功法也至關重要。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你本身的血脈,以及可能通過你的血脈才能開啟的、‘冼’族留下的某處終極秘藏——據說那秘藏關係到成仙之秘,甚至是……超越此界的力量。”
血脈!秘藏!成仙之秘!
真相如同沉重的山嶽,壓得冼丕臼幾乎喘不過氣。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是彆人眼中的鑰匙和獵物!
“這些資訊,你需要支付的代價是——”使者看著冼丕臼,說出了條件,“三枚‘虛空星核’的碎片,或者……等價的一千‘上品靈晶’。”
虛空星核?上品靈晶?冼丕臼聞所未聞。但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恐怕隻有那點得自死鬥坑和沙匪的普通靈石,以及幾件不入流的法器。
他麵露難色。
使者似乎早有所料,淡淡道:“若無現成的寶物,亦可接受任務抵償。坊市西門‘巡天衛’駐所正在招募人手,清剿附近星域一處剛剛發現的、被‘虛空蠕蟲’汙染的殘破秘境。任務危險,但完成後的報酬,足以支付你此次的諮詢費用。”
任務?清剿秘境?危險?
冼丕臼幾乎沒有選擇。
他抬起頭,目光堅定:“我選擇任務。”
使者並不意外,點了點頭:“可。這是任務憑證和那處秘境的星標圖。完成後,憑憑證和信物回來複命即可。”
他屈指一彈,一枚閃爍著微光的玉符和一塊星圖落入冼丕臼手中。
“記住,天機閣不問過程,隻問結果。活著回來。”使者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
冼丕臼握緊玉符和星圖,深深看了一眼這位神秘的使者,轉身走出了【問心】閣。
門外,那灰褂青年還在等著,見他出來,懶懶一笑:“接到活兒了?走吧,帶你去西門報到。祝你好運,新人,彆死太快。”
新的挑戰,以這樣一種冰冷直接的方式,擺在了冼丕臼麵前。想要答案,就先要活下去,並支付足夠的代價。
天機閣的大門,從未輕易向任何人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