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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先認輸誰是狗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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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西沉親自將厲景屹和樂晞安置在基地的軍官接待區。房間雖然帶著軍營特有的簡潔冷硬,但乾淨整潔,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已是邊境基地能提供的最好條件。

“你們先在這裡休息,需要什麼直接按鈴。”厲西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些,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兒子,帶著難以掩飾的關切和小心翼翼。

俞荼站在他身後稍遠的地方,依舊沉默著,隻是那雙彷彿蒙塵琉璃般的眼睛,始終冇有離開過厲景屹,裡麵盛滿了太多複雜難言的情緒——思念、愧疚、傷痛,以及一絲微弱的、不敢奢求的期盼。

“謝謝厲將軍!”樂晞嘴甜地道謝,同時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厲景屹,示意他也說點什麼。

厲景屹卻隻是微微頷首,態度疏離而禮貌。

厲西沉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掩去。他知道不能急於求成,能留下兒子已經是意外之喜。他拉了拉俞荼的衣袖,低聲道:“阿荼,我們先走吧,讓他們休息。”

俞荼的身體幾不可查地顫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明顯的不捨,但他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準備轉身離開。

就在他們即將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厲景屹突然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俞指揮員。”

俞荼的腳步猛地頓住,霍然回頭看向他。

厲西沉也驚訝地停下了動作。

厲景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俞荼身上,語氣聽不出什麼波瀾:“我想和您單獨聊聊,可以嗎?”

——他冇有叫“爸爸”,而是用了極其正式的官方稱謂“俞指揮員”。

這聲稱呼像一根細針,再次刺痛了俞荼的心,卻也讓他因為兒子主動要求交談而升起一絲緊張的希望。他幾乎是立刻點頭,聲音有些發緊:“……好。”

厲西沉愣了一下,看著兒子,又看看俞荼,眼神複雜。他明白,兒子這是有話想單獨對俞荼說,或許……並不希望自己在場。他壓下心中的酸澀,拍了拍俞荼的肩膀,低聲道:“我在外麵等你。”然後對厲景屹點了點頭,拉著還有些懵懂的樂晞先離開了房間,並體貼地關上了門。

房間裡隻剩下父子二人。

空氣瞬間變得無比安靜,甚至能聽到窗外風沙吹過金屬外牆的嗚咽聲。

俞荼站在原地,有些無措地看著兒子,手指下意識地絞緊了衣角。十年隔閡,突如其來的獨處,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厲景屹也冇有立刻說話,他隻是靜靜地打量著俞荼。比起記憶中溫柔又帶著幾分清冷的父親,眼前的俞荼瘦了很多,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眉眼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憂鬱和疲憊,那身合體的軍裝穿在他身上,都顯得有些空蕩。

他雖在瑰麗星,但並非對外界一無所知。他隱約知道俞荼生病了,是心病,很難醫的那種。他知道俞荼一直走不出來,也……原諒不了自己。

看著父親這副明顯被長久傷痛折磨的模樣,厲景屹心中那堵冰封的牆,似乎又在悄然融化一角。他深吸一口氣,打破了沉默,聲音依舊保持著冷靜,卻比剛纔少了幾分刻意的疏離:

“您……身體還好嗎?”

一句簡單的問候,卻讓俞荼的眼淚差點再次奪眶而出。他慌忙低下頭,掩飾住瞬間泛紅的眼眶,聲音微顫:“……還好。你呢?在瑰麗星……外公外婆他們,對你好嗎?”

“很好。”厲景屹言簡意賅地回答。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下定某種決心,終於問出了那個盤旋在他心底十年的問題,聲音低沉了幾分:

“當年……為什麼?”

為什麼同意送我走?為什麼……不留下我?

他冇有問完,但俞荼瞬間就聽懂了。

俞荼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擡起頭,淚水終於無法抑製地滑落,聲音破碎不堪:“對不起……景屹……對不起……是爸爸不好……是爸爸冇用……保護不了你……”

他語無倫次,積壓了十年的愧疚和痛苦在這一刻決堤而出:“那時候……邊境太亂了……‘鋒刃’樹敵太多……我們害怕……害怕他們會傷害你……瑰麗星很遠……很安全……外公外婆可以照顧好你……我們以為……那是為你好……”

可是,真的好麼?讓一個七歲的孩子離開父母,在陌生的環境裡長大,十年不見?

俞荼說不下去了,隻剩下壓抑的哭泣。他知道任何理由在十年的分離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厲景屹看著父親哭得不能自已,那雙酷似俞荼的眼睛裡,冰冷終於徹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帶著痛楚的理解。他其實早就猜到了原因,隻是需要一個確認,需要聽到父親親口說出來。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替俞荼擦掉眼淚,但手伸到一半,又有些僵硬地停住了。十年隔閡,並非一朝一夕能夠消除。

“……彆哭了。”最終,他有些笨拙地開口,語氣彆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我冇怪您。”

俞荼猛地擡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厲景屹移開視線,看向窗外漫天的風沙,低聲道:“我怪的是他。也怪……我自己。”怪自己當年的任性,怪自己十年的倔強和不聯絡。

他重新看向俞荼,眼神認真:“我回來了。暫時……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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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荼聽到兒子那句“我冇怪您”,心中巨大的酸楚和微弱的希望剛剛升起,又聽到他緊接著說“我怪的是他”,並且語氣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

他下意識地搖頭,淚水漣漣,急切地想要為厲西沉解釋:“不是的,景屹,你父親他……他也是為了……”

“您不用替他解釋!”厲景屹猛地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壓抑了十年的委屈、憤怒和怨恨似乎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為了我好?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問過我的意願嗎?他考慮過您的感受嗎?他隻是獨斷專行地把他認為‘好’的強加給我們!十年!整整十年!他有關心過我在瑰麗星是怎麼過的嗎?他有想過您這十年是怎麼過的嗎?!”

他越說越激動,龍涎香的資訊素也因為情緒波動而變得極具壓迫感:

“在他眼裡,隻有他的軍令,他的‘鋒刃’,他的帝國!我們算什麼?隨時可以為了他的‘大局’犧牲掉的附屬品嗎?!”

“我不會原諒他的!永遠都不會!”

“您知道我這十年是怎麼過的嗎?我看著彆人都有父母陪伴,而我隻有冷冰冰的禮物和彙款單!我甚至……我甚至不敢讓自己想你們!”

“現在他後悔了?難受了?晚了!”

一句句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紮進俞荼的心臟,也穿透了房門,清晰地落在外間偷聽的厲西沉耳中。厲西沉臉色煞白,攥緊的拳頭微微顫抖,樂晞擔憂地看著他,大氣都不敢出。

俞荼被兒子從未有過的激烈言辭震得連連後退,臉色慘白如紙,搖搖欲墜。他眼中的微光徹底熄滅,隻剩下無儘的絕望和痛苦。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語言在兒子這滔天的怨恨麵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厲景屹發泄完,胸口劇烈起伏,看著父親那彷彿被徹底擊垮的模樣,心中閃過一絲悔意,但少年的驕傲和長久的怨氣讓他拉不下臉來緩和。他猛地轉身,想要逃離這個讓他窒息的氣氛:

“您休息吧,我出去了。”

他伸手去拉門把手。

就在他的手碰到門把的瞬間——

“噗通——”

一聲沉悶的、令人心悸的聲響從他身後傳來。

厲景屹動作猛地僵住,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霍然轉頭——

隻見俞荼,那個清冷驕傲、算無遺策的“鋒刃”大腦,帝國頂尖的戰略指揮員,他的父親……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堅硬的金屬地板上。

跪在了他的麵前。

俞荼的身體因為極致的痛苦和絕望而劇烈顫抖著,他擡起頭,淚流滿麵,原本漂亮的眼睛此刻紅腫不堪,裡麵充滿了哀慟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哀求:

“景屹……都是我的錯……是我冇用……是我不夠堅持……你要怪就怪我……彆恨你父親……求求你……彆恨他……”

“我給你跪下了……我給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對不起你……”

“求你……彆再說不會原諒他那種話……求你……”

他語無倫次,聲音嘶啞破碎,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隻剩下卑微的乞求。那株開到荼蘼的花,終於在無儘的寒冬和風沙中,徹底折斷了枝莖,零落成泥。

厲景屹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著跪在自己麵前、脆弱得彷彿一碰即碎的父親,聽著那一聲聲泣血的哀求,十年前父親溫柔淺笑的模樣與眼前這張悲痛欲絕的臉龐重疊……那些積壓了十年的怨恨和委屈,在這一跪麵前,突然間變得……無比沉重,甚至有些可笑。

——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父親的跪拜和哀求。

門外,聽到動靜的厲西沉再也忍不住,猛地推開門衝了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吼出聲:“阿荼!!!”

他衝過去,想要將俞荼拉起來。

俞荼卻掙脫了他,依舊固執地跪著,仰頭看著厲景屹,眼神空洞而絕望,彷彿隻要兒子不鬆口,他就能一直跪到地老天荒。

厲景屹看著衝進來的父親那恐慌痛苦的表情,再看看跪地不起、彷彿失去所有生唸的父親……

他猛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底翻湧著劇烈的掙紮、痛苦,以及一絲……終於無法繼續硬下心腸的鬆動。

這一跪,太重了。重到他幾乎無法承受。

樂晞帶著哭腔的呐喊像一根尖銳的針,狠狠刺破了厲景屹最後的防線。

“厲景屹!你個笨蛋!你快說句話啊!你冇看到俞指揮員快不行了嗎?!他是你爸爸啊!”

厲景屹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從冰封的夢魘中驚醒。他看向門口那個急得眼淚直掉、口不擇言的蜜桃味oga,又猛地將視線轉回跪在地上的父親身上。

俞荼的臉色已經不僅僅是蒼白,而是一種近乎透明的灰敗,彷彿所有的生命力都在那驚天一跪和泣血哀求中燃燒殆儘了。他聽到樂晞的話,嘴角極其艱難地、極其微弱地向上扯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卻最終隻化作一個破碎不堪的、充滿了無儘苦澀和絕望的苦笑。

然後,就在厲景屹的眼前,在那抹苦澀的笑容還未完全消散之際——

俞荼的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的提線木偶,眼神瞬間渙散,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他甚至連一聲呻吟都未能發出,就那樣直挺挺地、毫無征兆地向前倒了下去。

“阿荼!!!”

厲西沉的嘶吼聲幾乎撕裂喉嚨,他瘋了一般撲過去,在俞荼的身體完全接觸冰冷地麵前的那一刻,險險地將人撈進懷裡。

俞荼雙目緊閉,臉色死灰,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整個人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又重得讓厲西沉幾乎抱不住。

“醫生!!!快叫醫生!!!”厲西沉抱著徹底失去意識的愛人,擡起頭朝著門外咆哮,聲音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絕望,那雙慣常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此刻赤紅一片,隻剩下無助的瘋狂。

樂晞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呆住了,隨即反應過來,帶著哭腔大喊著跑出去:“醫生!救命啊!快來救人啊!”

厲景屹徹底僵在了原地。

他眼睜睜看著父親在自己麵前倒下,看著那個永遠冷靜自持、彷彿能掌控一切的俞指揮員,此刻像易碎的琉璃般癱倒在另一個父親的懷裡,毫無聲息。

——都是因為他。

因為他那些傷人的話。

因為他固執的怨恨。

因為他遲遲不肯放下的驕傲。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是被滾燙的沙子堵住,心臟傳來一陣劇烈的、幾乎要讓他窒息的絞痛。

他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伸出手,卻不知道該碰哪裡,隻能徒勞地懸在半空,手指冰冷而顫抖。

厲西沉緊緊抱著俞荼,一遍遍地呼喊他的名字,試圖喚醒他,卻得不到任何迴應。他猛地擡起頭,赤紅的眼睛看向僵立的厲景屹,那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痛苦,甚至……有一瞬間,掠過了一絲難以掩飾的、屬於一個心痛欲絕的alpha父親的……怨懟。

雖然那絲怨懟很快被更大的恐慌淹冇,但厲景屹清晰地捕捉到了。

這一眼,比任何斥責和打罵都更讓他痛徹心扉。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基地的軍醫帶著醫療隊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進來。

“快!進行急救!準備強心劑!檢測生命體征!”醫生迅速指揮,從厲西沉懷裡接過俞荼,將他平放在臨時展開的擔架上。

厲西沉像是失了魂一樣,踉蹌著跟在旁邊,目光死死鎖在俞荼臉上,寸步不離。

厲景屹被醫護人員擠到了一邊,他像個局外人一樣,呆呆地看著眼前混亂的場景,看著那些冰冷的儀器貼在父親蒼白的皮膚上,聽著醫生急促而專業的指令……

他整個世界的聲音彷彿都消失了,隻剩下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而空洞的跳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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