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一心求死,你怎麼飛升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痛……好痛啊
見鳳逸終於離開,碎碎這纔像鬆了一口氣一般拽她袖子,骨爪指向床頭的藥碗,又指指自己空蕩蕩的胸腔。
“要我喝藥?”黎南燭輕輕點了點頭,端起已經溫涼的藥汁一飲而儘,出乎意料的,這次竟嘗到一絲回甘,像是有人往裡麵加了蜜煉的雪蓮膏,在舌尖綻開時像極了簫硯常說的“良藥甜口”。
在黎南燭喝藥的間隙,小骷髏好奇地爬向留影石,骨爪剛碰到表麵就被突然展開的光幕嚇了一跳。
光幕中清晰映出秘境出口的場景。
淩霄的劍鋒距離段銜星咽喉僅剩三寸,紫衣少年卻半步不退,雷光在劍尖劈啪作響;祝音希橫笛當胸,音波凝成的屏障已經出現裂痕;柳青陽被父親按在身後,綠發淩亂地黏在汗濕的額前,甚至林小挽他們也跑過來擋在前麵。
黎南燭的指尖無意識掐進掌心。
畫麵轉動,鳳逸的身影出現在場中,他僅僅站在那裡,淩霄的劍氣就肉眼可見地滯澀起來。當青銅古鏡照出碎碎體內純淨的魂火時,眾人表情變化的模樣尤為明顯。
最後是柳青陽那句“這是朋友該做的”,綠發少年笑得露出虎牙。
光幕熄滅時,一滴水珠砸在留影石上,碎碎慌張地用骨爪去接,才發現是黎南燭的眼淚。
“我沒事。”見碎碎著急的樣子,她揉揉碎碎的顱骨,“隻是……”
隻是什麼?黎南燭自己也說不清。
就像戰後應激障礙發作時,就像她痛苦時,戰地心理醫生說的那句話:“你不是在尋求死亡,是在找值得活下去的東西。”
微風穿過窗欞,帶著她熟悉的氣息。
黎南燭這才重新低頭看向手中的青玉扇。
玉扇冰涼的觸感讓她的心臟再次狠狠一縮,半透明的扇骨在陽光下流轉著光華,扇柄上的流蘇輕輕垂落,黎南燭彷彿又看到簫硯展開扇子擋住臉的模樣。
她輕輕展開扇麵,突然發現背麵多了一行小字:“天塌不下來——你師父說的。”
字跡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間用指甲刻的。
黎南燭將玉扇緊緊貼在心口,那裡忽然疼得像被生生挖去一塊血肉,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可還是控製不住嗓子裡發出的哽咽。
真的太痛了,將近一年的相處,師父對她的好曆曆在目,而對方最後的消散的畫麵就像是夢魘一般死死纏繞著她。
她將自己緊緊蜷縮成一團,彷彿這樣就能隔絕一切的悲痛。
碎碎急得魂火直顫,骨爪在空中亂抓卻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它“哢哢”兩聲,從肋骨間掏出個東西——是顆被裹得嚴嚴實實的糖球,正是簫硯當初給它特製的“補骨頭糖”。
小骷髏手忙腳亂地剝開糖衣,將糖球塞進黎南燭緊咬的唇間。
甜味混著藥香在舌尖炸開,熟悉得令人心碎。
黎南燭想起第一次嘗到這糖時,簫硯正用扇子遮著半張臉偷笑,呆毛在頭頂得意地晃啊晃。
“嗚……師父……師父……”
她將臉更深地埋進膝頭,淚水浸透了前襟,碎碎不知所措地拍著她的背,骨節發出輕脆的哢噠聲。
窗外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後,段銜星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小、小師妹?你醒了嗎?”
黎南燭死死咬住糖球,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她不能再讓其他人為她擔心了。
“她肯定醒了!”段銜星壓著嗓子對誰說,“我剛才聽見碎碎的骨……哎喲!”
一聲笛子敲頭的悶響。
“安靜。”祝音希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罕見的柔和,“讓她休息。”
腳步聲漸漸遠去,黎南燭的顫抖卻停不下來,她摸索著抓住扇子,指尖描摹那句歪扭的留言,突然發現“天”字的撇捺裡藏著更小的刻痕——是個笑臉。
這個發現讓淚水更加洶湧。
碎碎突然蹦下床,骨爪扒拉著門縫擠出去,黎南燭恍惚中聽見外間傳來“叮鈴咣當”的聲響——是段銜星珍藏的丹藥瓶被撞倒的動靜,接著是祝音希樂譜被踩的細微撕裂聲。
片刻後,小骷髏抱著個精緻的竹編小鳥回來,鳥羽紋理分明,翅膀還能微微扇動,顯然是花了心思的。
“哢哢!”碎碎獻寶似的把竹鳥放在她手心,又轉身跑出去,這次它捧著幾顆靈石回來。
“小師妹……”段銜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難得沒有往日的跳脫,“那個……靈石……”
碎碎將靈石放在黎南燭身邊,那上麵還帶著焦黑的雷擊痕跡。
“這些,那個,你先拿著……”他結結巴巴地說,“這一回在妖獸之森,弄了不少好東西……”
黎南燭指尖剛觸到靈石,就感受到上麵殘留的雷靈氣息,這些分明是段銜星貼身收著的靈石,表麵還留著修煉時無意間溢位的雷痕。
“我……”她的嗓子啞得不成樣子,“不用……”
“怎麼不用!”段銜星突然提高音量,又急忙壓低,“我是說……那個……上回借你的還沒還清……這次曆練弄到不少,我……”
門外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被肘擊了腹部。
“行了。”祝音希冷冽的聲音響起,“她需要靜養。”
窗外頓時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才響起段銜星絮絮叨叨的聲音:“對、對,靜養……那個……我最近改良了劍法……下次給你看……”
一陣衣料摩擦聲,明顯是祝音希把這個話癆師弟拽遠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碎碎歪著頭聽了聽,又悄悄摸出門去,不一會兒,它捧著個青瓷小瓶回來,瓶身上刻著安神二字——正是祝音希隨身攜帶的藥瓶。
黎南燭將竹鳥放在枕邊,靈石滾落在被褥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秘境裡,簫硯也是這樣,把新煉的丹藥隨手拋給她,青玉扇子擋著臉說:“嘗嘗,這次絕對沒加多蜜糖。
黎南燭將臉埋進掌心,淚水從指縫滲出。
她見過太多死亡——戰地醫院裡血肉模糊的傷員,廢墟下緊緊相擁的母子,甚至自己胸膛炸開的灼熱——卻從沒想過會為一道消散的虛影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