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的媽媽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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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黃色的雛菊布料在指尖蔓延，像一小片被捕捉的陽光。縫紉機噠噠作響，在寂靜的深夜裡格外清晰。我小心地引導著布料，針腳細密地沿著裙邊遊走。

血珠從指尖滲出，在淡黃色布料上暈開小小的紅點。我急忙用清水沖洗，但痕跡已經留下，像不小心落在春天裡的梅花。

“就這樣吧。”我輕聲自語，繼續縫製。這些無意中留下的血跡，或許能成為未來某天的線索——當她長大後，也許會明白媽媽是在怎樣的狀態下為她縫製最後一條裙子。

淩晨三點，裙子終於完成。我把它舉在燈下端詳：圓領，泡泡袖，腰間繫著同布料的帶子，裙襬剛好到膝蓋。小語穿上一定會像朵小向日葵。

我把裙子疊好，放在她的枕頭邊。明天早上，她會驚喜地發現這份禮物。

回到縫紉機前，我又開始趕工一件小馬甲。這是給曉慧姐未來可能有的孩子準備的——如果她將來收養了彆的孩子，我希望那孩子能感受到些許善意。

天色微明時，馬甲也完成了。我把它和裙子並排放在一起，一大一小，像一對無法相擁的母子。

“媽媽！”

臥室裡傳來小語帶著睡意的呼喚。我趕緊擦乾眼淚，換上輕鬆的表情走進房間。

她正抱著那條新裙子，眼睛亮晶晶的：“這是給我的嗎？”

“是啊，喜歡嗎？”

她用力點頭，立刻就要試穿。裙子很合身，她在鏡子前轉來轉去，裙襬飛揚。

“媽媽，我好看嗎？”

“像個小公主。”我跪下來，替她整理衣領，“記住，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你都是媽媽最愛的小公主。”

她摟住我的脖子，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媽媽也是我最愛的公主！”

早餐後，我決定帶她去公園。這是我們常去的地方，有鞦韆、滑梯和一大片草坪。今天不是週末，公園裡人不多，陽光正好。

她穿著新裙子，在草地上奔跑，追逐蝴蝶。我坐在長椅上看著她，突然一陣劇痛襲來，讓我幾乎窒息。我偷偷吞下止痛藥，努力維持平靜的表情。

“媽媽，來推我盪鞦韆！”她向我招手。

我站起身，慢慢走到鞦韆架旁。每推一下，都能感覺到體力在流失。但她銀鈴般的笑聲給了我力量。

“再高一點！媽媽，再高一點！”

鞦韆蕩起，落下，她的頭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個畫麵美得讓人心碎。

蕩完鞦韆，她拉著我去看湖邊的鴨子。我們並排坐在長椅上，把麪包屑扔給它們。

“媽媽，小鴨子的媽媽會一直陪著它們嗎？”

“會的。”我輕聲回答，“直到它們長大，能夠自己生活。”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繼續餵鴨子。我偷偷用手機拍下她的側臉，這是今天的第一張照片。

中午，我們在公園的長椅上吃簡單的午餐。我做了她最喜歡的飯糰，切成小兔子的形狀。她吃得津津有味，米飯粘在嘴角。

“媽媽，你明天還會帶我出來玩嗎？”

“隻要媽媽有空。”我迴避著她的目光。

飯後，她躺在我的腿上小憩。我輕輕哼著歌，手指梳理著她的頭髮。這首歌是我母親曾經唱給我的，如今我又唱給女兒聽。隻是不知道，以後還有冇有機會再唱給她。

“媽媽，這首歌真好聽。”她閉著眼睛，喃喃地說。

“那媽媽教你唱，好嗎？”

她搖搖頭：“我不要學，我要媽媽一直唱給我聽。”

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疼痛再次襲來，比之前更劇烈。我咬緊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她睡著後，我繼續拍照片。她微翹的睫毛，小小的鼻子，握著我的衣角的手。每一張都可能是最後的紀念。

陽光漸漸西斜，她醒了過來，揉著眼睛：“媽媽，我夢見你變成星星了。”

“人怎麼會變成星星呢？”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鬆。

“可是在夢裡，你就在天上看著我。”她坐起來，靠在我懷裡，“媽媽說，人死了就會變成星星，對嗎？”

我緊緊抱住她，無法回答。

回家的路上，她有些疲憊，要我揹著她。雖然身體已經快到極限，我還是蹲下來，讓她爬上我的背。

她的小手摟著我的脖子，臉頰貼在我的背上。“媽媽，你好瘦啊。”

“因為媽媽在減肥啊。”我勉強開著玩笑。

快到家時，她突然說：“媽媽，我永遠都不要離開你。”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個無法分割的整體。我感受著她溫暖的呼吸，知道這樣的時光已經進入倒計時。

那天晚上，我熬夜整理照片。每一張都仔細標註日期，存入一個專門的u盤。這是我要留給她的另一份禮物——記得媽媽曾經多麼愛她。

深夜，我站在她床邊，最後一次聽她均勻的呼吸。明天，曉慧姐就要來了，而我已經準備好了那個殘忍的謊言。

“晚安，我的寶貝。”我輕聲說，“無論媽媽在哪裡，都會一直愛你。”

月光如水，灑在她枕邊那條雛菊裙子上，未完成的歌謠在夜色中靜靜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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