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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脊梁 第130章 風雪叩闕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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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城東的雪原上,狼煙散儘,唯餘刺骨的北風卷著血腥與焦糊氣盤旋嗚咽。

嶽飛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穿過遍地狼藉的戰場。

破碎的旗幟、倒斃的戰馬、散落的金銀器物在殘雪與泥濘中糾纏,構成一幅慘烈而荒誕的末日圖景。

他身上的玄甲濺滿了暗紅的血點與泥漿,瀝泉槍尖猶自凝聚著一滴濃稠的血珠,在凜冽寒風中遲遲不肯墜落。

他徑直走向那輛立於戰場核心的高大戰車。陳太初正背對著他,玄色山文甲在陰沉的天光下泛著冷硬的幽光,目光投向遠處那座風雪中輪廓模糊的巨城——汴梁。

“大人!”嶽飛在戰車數步外停住,單膝轟然跪地,沉重的甲葉撞擊凍土發出悶響。

他摘下那頂帶有猙獰麵甲的頭盔,露出一張年輕卻已刻滿風霜與堅毅的麵龐。

眉宇間殺伐之氣尚未散儘,眼神卻已沉靜如淵。

“鵬舉幸不辱命!金酋宗望率殘部數千,倉皇東竄,末將已傳令沿途烽燧嚴加戒備!”

陳太初緩緩轉過身。

十三四年了。

從汴梁初見那個衣衫襤褸卻眼神倔強的少年,到如今名震河北、鐵騎所向披靡的嶽將軍……時光彷彿在這風雪戰場完成了奇妙的熔鑄。

他伸出手,沒有虛扶,而是重重拍在嶽飛那被冰冷鐵甲覆蓋的肩頭,發出鏗鏘的金屬回響。

“好!好一個嶽鵬舉!”陳太初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喟歎,“到底沒辱沒了你那杆瀝泉神槍的威名!起來說話。”

他目光掃過嶽飛身後那片正在迅速整肅、收斂同袍遺體的騎兵洪流,“這些輜重,”他抬手指向戰場上堆積如山的金軍遺留,“揀選能用的,尤其是金銀糧秣、完好甲冑兵刃,速速裝車帶走!

種師中老將軍舊部那邊將士,還有太行各隘口,都等著米下鍋、等著鐵甲禦寒!接下來,你的擔子更重!”

嶽飛起身,目光銳利如鷹隼:“大人是要末將……”

“跟上他們!”陳太初截斷他的話,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睥睨山河的霸烈,“像狼群驅趕受傷的麋鹿!讓他們滾出河北,滾出我大宋疆土!

燕雲十六州,讓他們暫且拿去,不過是寄存在他們手中罷了!

來日,本官自當親率爾等,踏破關山,連本帶利一並討還!”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西北方向那更加晦暗的雲天,聲音陡然轉寒,字字如冰錐墜地:“至於西路粘罕那一路……若還賴著不走?哼,那就讓他們永遠埋骨中原,休想再見到白山黑水!”

“末將遵命!”嶽飛眼中燃起熾烈的火焰,抱拳領命,轉身大步離去,號令聲在寒風中迅速傳開。

戰場清理的速度驟然加快。

陳太初麾下的步卒如同精密的器械,沉默而高效地將散落的財富重新聚集。

那些剛剛被何栗等宰輔親手送出城、還帶著皇家府庫印記的沉重朱漆木箱,一箱箱金銀珠玉、蜀錦蘇繡,被重新拖拽集中。

箱體上象征皇權的泥金封條在混亂中或被撕毀,或被踐踏,沾滿了汙泥與暗紅的血漬,在雪地裡顯得格外刺目。

士兵們麵無表情地將它們重新堆疊,彷彿搬運的隻是尋常的軍資糧草。

風雪稍歇,天色卻愈發陰沉。

陳太初收攏的步卒軍陣,如同移動的鋼鐵叢林,裹挾著那重新聚斂的巨額財富,踏著遍地狼藉,沉默而堅定地向汴梁城下壓去。

沉重的腳步聲、車輪碾壓凍土的吱嘎聲,彙成一股無形的壓力,直逼那座緊閉的巨城。

然而,迎接這支剛剛擊潰強敵、凱旋而歸的大軍的,並非歡呼雀躍,更非洞開的城門。

汴梁那高聳巍峨、卻已坍塌一角的城牆上,密密麻麻站滿了守軍與官員。

當陳太初的帥旗出現在城下弓箭射程邊緣時,城頭瞬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炸開了鍋!

“反了!反了天了!”一個尖利的聲音穿透寒風,是禦史中丞秦檜,他手指城下,激動得渾身顫抖,對著身邊簇擁的官員和城樓方向嘶喊,“陳太初!你目無君父,抗旨不遵!聖上明旨勒令收兵,爾竟敢軟禁天使,擅啟戰端!此乃十惡不赦之大逆!”

“正是!金人索要歲幣,乃兩國議和之定數!爾悍然開戰,萬一激怒金酋,複引大軍來攻,汴梁百萬生靈塗炭之罪,爾擔待得起嗎?!”

另一名紫袍大員聲嘶力竭地附和,唾沫星子在寒風中飛濺。

“陳太初!爾私蓄重兵,擅用火器,此乃國之重器,豈容爾私相授受?

如今更挾大勝之威,兵臨城下,意欲何為?

莫非想效法那朱溫故事不成?!”

更有刻毒者,直接將“謀逆”的帽子狠狠扣下。

一道道奏書如同雪片,越過冰冷的城牆,飛入大內福寧殿。

殿內,年輕的皇帝趙桓臉色慘白,裹著厚厚的貂裘,依舊止不住地微微發抖。

他麵前禦案上,左邊是李綱、吳敏等主戰派力陳陳太初乃社稷乾城、請速開城門犒軍的急奏,墨跡淋漓,力透紙背;

右邊則是何栗、秦檜、唐恪等主和派聲淚俱下、危言聳聽彈劾陳太初“擁兵自重”、“抗旨欺君”、“其心叵測”的本章,字字如刀,句句誅心。

“陛下!陳太初跋扈至此,若再容其入城,隻恐太阿倒持,禍生肘腋啊!”

何栗伏地叩首,聲音帶著哭腔,“金人雖退,其鋒猶在!

若因陳太初之故再啟戰端,汴梁……汴梁危矣!

請陛下速下明旨,嚴懲此獠,以安金人之心,以保宗廟社稷!”

“陛下!”李綱須發戟張,挺身而出,“陳太初力挽狂瀾,破賊於城下,保汴梁不失,此乃擎天保駕之功!

金酋喪膽鼠竄,正賴太初與嶽將軍神威!豈可因奸佞讒言,自毀長城?

速開城門,迎王師凱旋,方是正理!遲恐寒了忠勇將士之心!”

趙桓的目光在左右兩堆奏章間痛苦地逡巡,手指神經質地絞著衣角。

金兵破城時的恐懼還深深刻在骨髓裡,陳太初飛鴿傳書帶來的希望剛剛升起,又被城下那震耳欲聾的炮火和此刻這洶湧的攻訐攪得粉碎。

他怕,他怕陳太初的兵鋒,更怕金人再來的鐵蹄。

開城門?萬一陳太初真有異心……不開?這滿城軍民,這搖搖欲墜的江山,又能依靠誰?冷汗從他額角滑落,滴在龍袍上,洇開一小片深色。

“傳……傳朕口諭……”趙桓的聲音乾澀發顫,帶著濃重的猶豫和驚惶,“令……令陳太初所部,於城外……就地紮營待命……無旨,不得……不得擅動一兵一卒……容朕……容朕再思……”

內侍戰戰兢兢地將這道含糊怯懦的口諭傳下城頭。

城下,陳太初勒馬而立,玄甲上凝結的冰晶在昏暗天光下泛著冷芒。

他仰望著那緊閉的、象征著帝國最高權力的城門,聽著城頭隨風斷續飄下的、充滿猜忌與攻訐的嘈雜叫罵,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弧度裡沒有憤怒,隻有洞悉一切的嘲諷與決絕。

果然……還是那個畏敵如虎、搖擺不定的趙桓!骨頭軟得,連這剛剛用血與火奪回的片刻喘息,都撐不起半分帝王氣象!

“傳令!”陳太初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寒風,傳入身後諸將耳中。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那座沉默而壓抑的汴梁城,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砸在凍土之上,也砸在身後所有將士的心頭:

“紮營!埋鍋造飯!”

“明日辰時——”

他眼中寒光驟盛,如同淬火的利刃,一字一頓,聲震四野:

“本官,要入城!”

“清——君——側!”

“清君側”三字,如同三道裹挾著塞外風雪的驚雷,悍然劈開了汴梁城下死寂的空氣,狠狠撞在冰冷厚重的城門上,發出無聲卻足以令城頭聒噪瞬間死寂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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