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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脊梁 第138章 汴京錢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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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康元年七月,汴梁·豐樂樓雅閣

窗外,汴河上千帆競渡,漕船如織,將南方的米糧、絲帛、瓷器源源不斷地輸入這座正在艱難複蘇的都城。

窗內,豐樂樓最頂層的雅閣裡,氣氛卻帶著一種與窗外喧囂截然不同的凝重與試探。

陳太初一身常服,未著官袍,隻腰間懸著一枚不起眼的“簽書樞密院事”銀魚袋,閒適地品著新煎的建州團茶。

他對麵,坐著幾位在汴梁乃至整個大宋都舉足輕重的人物:漕幫汴梁總舵主羅五胡的嫡子羅文遠(羅五胡已隨船隊遠航)、江南糖酒巨賈沈萬三的後人沈知節、以及幾位在東南海貿中跺跺腳就能讓市舶司震三震的大行首。

茶香嫋嫋,卻壓不住空氣中彌漫的銅錢味。

“諸位,”陳太初放下茶盞,聲音平和,卻自帶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冗兵在裁,新糧已種,此乃固本。

然,國之大患,非止於兵與食,更在於財貨之流轉滯澀,商賈之困頓艱辛。”

他目光掃過眾人:“昔日太子潛邸時所設‘汴京錢號’,雖小試牛刀,解一時之急,然格局有限,難當大任。

今,本官欲以朝廷為背書,邀天下有識商賈共襄盛舉,於汴梁城設‘汴京銀行’!非為盤剝,旨在通衢!”

他取出一份早已擬定的章程,推至眾人麵前:

“其一,股本募集。朝廷占股四成,以鹽引、茶引等特許權及部分追繳贓銀入股。

餘下六成,公開募股,凡我大宋合法商號、行會、富戶,皆可入股,按股分紅。

漕幫、糖酒坊諸位,乃國之乾城,當為基石。”

沈知節拿起章程,目光灼灼:“敢問陳樞相,這銀行如何運作?與往日錢鋪、質庫有何不同?”

“大不同!”陳太初斬釘截鐵,“其二,存取自由,存錢有利息!無論官紳商民,凡存錢於銀行,按存期長短、數額大小,給予年息一分至三分不等!利隨本清,童叟無欺!”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存錢不僅不收保管費,還給利息?聞所未聞!幾位大行首交換著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動與貪婪——這簡直是聚寶盆!

“其三,貸款便民,利息從低!”陳太初續道,“商賈周轉、農戶青黃不接、匠作添置工本,凡有正當用途,皆可憑鋪保或田契、貨物抵押,向銀行申請低息貸款。年息最高不過五分,遠低於民間印子錢!且不強求借貸,無需攤派,全憑自願!”

羅文遠深吸一口氣:“那…商賈之間,大宗銀錢往來,動輒車載鬥量,風險巨大……”

“這正是其四!”陳太初微微一笑,取出一枚特製的、蓋有“汴京銀行”火漆大印及複雜防偽暗記的硬質紙券,“此物,名曰‘青蚨票’!憑銀行存根,可開具此票。

甲商存銀萬貫於汴京總行,可持此票至明州分行兌付,或直接在兩地銀行間劃賬結算!無需再押運笨重銅錢、金銀跋涉千裡,省卻多少風險與腳力?此票亦可背書轉讓,如同現銀!”

這簡直是點石成金!在座的都是精明至極的商海巨鱷,瞬間就明白了這“青蚨票”劃賬功能的革命性意義!它解決的不僅是運輸風險,更是時間成本和信用擔保!沈知節的手指微微顫抖,他彷彿看到了自家龐大的糖酒帝國,資金周轉的速度將提升數倍!

“此…此票之便,堪比昔日‘飛錢’!然其信用,全係於銀行一身啊!”一位海商行首激動之餘,仍存謹慎。

“所以,朝廷占股背書,章程明示天下,存取自由,賬目公開,接受禦史台及股東代表稽查!”陳太初目光如電,“銀行信譽,便是本官的信譽,更是朝廷的信譽!若有差池,本官這顆人頭,諸位儘可拿去!”

擲地有聲的承諾,配合著陳太初“陳閻王”的赫赫凶名(清君側時抄家滅門的雷霆手段猶在眼前),瞬間打消了眾人最後一絲疑慮。

“漕幫願入股十萬貫!並通告各路分舵,凡銀行押運、彙兌之事,皆以最高規格護衛!”羅文遠第一個起身表態,漕幫掌握著天下水運命脈,此舉至關重要。

“江南糖酒行會,認股十五萬貫!並願說服東南諸路同業,推廣‘青蚨票’!”沈知節緊隨其後。

“明州海商聯合,認股八萬貫!願以海舶擔保,開辟海上彙兌!”

……

汴河大街,新匾高懸

僅僅月餘,“汴京銀行”的巨大匾額便在昔日“汴京錢號”的原址上高高掛起。

門庭若市,車水馬龍。格局煥然一新:高闊的櫃台以精鐵柵欄加固,後麵坐著經過緊急培訓、撥弄著新式算盤和賬冊的賬房先生。寬闊的大堂分設“存取”、“借貸”、“彙兌”三大區域,皆有專人引導。

存錢的百姓排起了長隊,多是些小商戶和略有積蓄的市民。

聽聞存錢不僅安全,還有利息可拿,都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來了。

當第一個月息錢真的如數發到一個小布商手中時,訊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了汴梁城的大街小巷。

前來開戶存錢的人流幾乎踏破了門檻。

借貸的視窗前,則多是些麵帶焦慮卻又看到希望的商人。

一個經營綢緞莊的掌櫃,因北方商路剛通,急需資金進貨填補空缺,憑著鋪子的房契,很快便拿到了低息貸款,激動得連連作揖:“解了燃眉之急!解了燃眉之急啊!陳樞相真是萬家生佛!”

最熱鬨的當屬“彙兌”區。來自滄州的鹽商,手持一張巨額“青蚨票”,要求劃賬給明州的供貨商。

銀行賬房仔細核驗票據真偽及印鑒密碼後,不過盞茶功夫,便在巨大的“飛錢總賬”上完成了記錄。

“好了,明州那邊,您的供貨商隨時可憑票根去當地分行支取現銀,或直接存入其戶頭。”賬房先生的聲音平靜無波。

那鹽商看著手中輕飄飄的紙片,再想想過去押運銀車動輒數十護衛、提心吊膽的日子,恍如隔世,喃喃道:“神乎其技…真乃點紙成金!”

質庫當鋪,噤若寒蟬

與“汴京銀行”門庭若市的盛況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城中那些往日裡門臉氣派、夥計眼高於頂的各大質庫(當鋪)和私人錢鋪。

此刻,這些地方卻是門可羅雀,掌櫃們愁眉苦臉地扒拉著算盤,算盤珠撥得劈啪作響,卻算不出半點活路。

“東家…這個月,彆說新當,連贖當的都少了九成九!都…都奔那勞什子銀行去了!”一個朝奉哭喪著臉向幕後東家彙報。

那東家是個腦滿腸肥的富商,此刻正焦躁地在密室裡踱步,腳下踩著的,是幾口剛剛從地窖深處緊急轉移出來的、裝滿金銀的大箱子。

“晦氣!真真是晦氣!陳閻王…他這是要斷所有人的財路啊!”他咬牙切齒。

“東家,慎言!慎言啊!”朝奉嚇得麵如土色,慌忙擺手,“那位爺的手段…抄家滅門都是輕的!聽說童貫留在城裡的幾個乾孫子,就因為放印子錢逼死人命,被銀行的人拿了證據告到提刑司,當天就下了大獄,家產充公!現在誰還敢頂風作案?”

“那…那我們的銀子怎麼辦?”東家看著滿屋子的金銀,隻覺得燙手無比,“存…存銀行?那不是肉包子打狗?”

“不存?放庫裡生黴?還是等著陳閻王哪天想起咱們這行當不順眼,再找個由頭抄了去?”朝奉苦著臉,“小的打聽過了,銀行存錢,真有利息…雖然不多,總比爛在庫裡強,也…也比掉腦袋強啊!”

富商看著滿屋刺眼的金銀,又想想陳太初那冰冷無情的“閻王”名號,最終像泄了氣的皮球,頹然癱坐在太師椅上,有氣無力地揮揮手:“存…存吧…都存了吧…挑最可靠的夥計,分批去…彆太紮眼…”

於是,在一種近乎黑色幽默的氛圍中,汴梁城各大質庫、錢鋪的東家們,一邊心驚膽戰地咒罵著“陳閻王”斷了他們高利盤剝的財路,一邊又不得不將庫房裡堆積如山的金銀,如同送瘟神一般,悄無聲息地、一車車地運往“汴京銀行”那看似敞亮、實則深不見底的銀庫。

陳太初站在樞密院的高樓上,憑欄遠眺,隱約可見汴河大街銀行方向熙攘的人流。

他端起一杯清茶,嘴角勾起一絲冷峭又帶著幾分滿意的弧度。

冗兵之腫漸消,新糧之根已種,如今這金融的活水,正被他以雷霆手段與精巧設計引入乾涸的帝國血脈。

這盤棋,正一步步走向他預設的格局。隻是他知道,觸動最深的利益才剛剛開始,那些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絕不會甘心就此沉寂。

下一子,該落在何方?他的目光,投向了南方富庶之地,以及那盤踞在帝國財政深處、根深蒂固的冗官之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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