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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脊梁 第144章 老種的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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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門雪,將軍誌

靖康元年十一月。

雁門關上,朔風如刀,卷著鵝毛大雪,將天地染成一片肅殺的白。

巍峨的關城彷彿一頭蟄伏的巨獸,在風雪中沉默地俯視著關外黑壓壓的金軍營寨。

城樓上,霜雪覆甲的守軍如同鐵鑄的雕像,目光穿透風雪,緊盯著那片孕育著殺伐的營盤。

老帥種師道佇立在箭樓最高處,厚重的貂裘也擋不住刺骨的寒意,卻驅不散他胸中一股滾燙的豪氣。

須發皆白,臉上溝壑縱橫,刻滿了邊關的風霜與昔日的悲愴。

他的眼神,卻比這雁門關的岩石還要堅硬,映著關外點點金軍篝火,燃燒著不屈的戰意。

“宗翰小兒,這雁門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老種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金石之音,在呼嘯的風雪中清晰可聞。

他的目光掠過關外連綿的營帳,彷彿看到了另一個時空——那個讓他痛徹心扉的時空。

若依原來曆史,靖康元年此時,老種應已心力交瘁,病臥不起,薨逝於憂憤之中。

其弟種師中,更應於數月前,在榆次力戰殉國,血染沙場。

種家將星,幾近隕落殆儘,隻餘悲涼。

種師中之子彥崧,亦當追隨父叔腳步,馬革裹屍,英年早逝。

此為大宋西軍之殤,更是種氏一門泣血之痛。

然而,時空的漣漪被一個名叫陳太初的異數攪動。

汴梁城下那場驚天逆轉,不僅擊潰了東路金軍,更如一道驚雷,炸響在種師道行將枯槁的心田。

那場勝利,驅散了籠罩在大宋頭頂的亡國之霾,也驅散了種師道心中積鬱的死氣。

兄弟種師中雖未能趕上這氣運逆轉,免於了榆次之厄,得以安享晚年。

但是兄弟的次子種彥崧,在陳太初的救援下,逃出生天而且還參與了年初圍剿金軍的戰事,而且此刻正精神抖擻地率領一隊精騎,踏著積雪在關牆內側巡弋,甲冑鏗鏘,虎目如電。

“彥崧……”老種看著侄子矯健的身影消失在風雪城牆拐角,心中百感交集。

那是失而複得的珍寶,是種氏武脈得以延續的希望。

若非陳太初橫空出世,力挽狂瀾於汴梁,震懾金人,提振國威軍心,他種師道此刻焉能挺立在這雄關之上?

種彥崧又焉有今日之生龍活虎?念及年初戰亡的兄弟師中,老帥眼中掠過一絲深沉的悲哀:“師中吾弟,你若能再撐數月,親眼看看這汴梁解圍,看看那陳元晦的手段……唉,時也,命也!你終究是沒趕上這大宋氣運回轉之時……”風雪更急,彷彿在應和著老帥心底無聲的歎息。

“報——!”一名斥候裹著風雪衝上箭樓,單膝跪地,聲音帶著激動:“大帥!關外金軍有異動!

宗翰本部大纛正在拔營,似有北撤跡象!營中隻留耶律餘睹旗號,兵力亦顯單薄!”

種師道眼中精光爆射,一步跨到垛口,極目遠眺。

果然,風雪迷濛中,金軍主營方向人喊馬嘶,大股騎兵正集結列隊,中軍那杆象征著完顏宗翰身份的狼頭大纛,正緩緩向北移動。

“好!好!好!”老種連道三聲好,緊握的拳頭重重砸在冰冷的城磚上,震落一片積雪。

“定是婆速路!高麗樸氏那廝,又給完顏晟捅了刀子!”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完顏宗翰坐不住了!後院起火,他這頭惡狼也得回窩看看!”

他心中雪亮。

若非東路金軍被陳太初打得大敗潰輸,狼狽北竄,金國元氣未傷,宗翰未必會因高麗邊釁就輕易放棄對雁門關的持續施壓。

正是陳太初在汴梁城下的雷霆手段,打斷了金人一舉吞宋的脊梁,才讓西線金軍變得如此“敏感”,稍有風吹草動便急於回護根本。

“傳令!”種師道聲若洪鐘,壓過風雪,“各營嚴加戒備!弓上弦,炮備石!耶律餘睹若敢趁勢佯攻或襲擾,給本帥狠狠地打!讓他知道,就算宗翰走了,這雁門關,依舊是他金兵埋骨的絕地!”

“得令!”傳令兵飛奔而去。

風雪中的雁門關,氣氛驟然緊繃。

守軍將士精神振奮,眼中再無半分困守的頹唐,隻有昂揚的戰意。

因為他們知道,敵人要退了!因為他們身後,有一個叫陳太初的人,在汴梁城下證明瞭大宋的刀,依舊鋒利!

種師道撫摸著冰冷粗糙的城牆,感受著腳下關城的雄渾脈動。

他想起汴梁解圍後,陳太初雷厲風行地清君側、整軍備、推新糧、立銀行……一樁樁,一件件,雖遭舊黨攻訐,卻樁樁件件直指大宋沉屙。

尤其是那威力驚人的火器,那名為“燧發”的神兵,雖未親見其戰場發威,但嶽飛、張猛等以及一些西軍新銳將領私下傳回的訊息,已足夠讓他這沙場老將心驚且振奮。

“武運,不在弓馬嫻熟,不在血氣之勇,而在格物致知,在器利人和……陳元晦,你走的路,是前所未有之路啊。”

老帥心中感慨萬千。他彷彿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一種不再需要西軍用血肉之軀一次次填塞邊關缺口的可能。

他轉身回到箭樓內,避開風雪,就著昏暗的油燈,鋪開信紙,提筆飽蘸濃墨。他要給在京為官的過繼子種彥崇寫信,更要給那正在真定、河間厲兵秣馬,準備揮師北複燕雲的陳太初寫信。

筆鋒凝重而有力:

“彥崇吾兒,見字如晤。

雁門風雪如刀,然軍心士氣,前所未有之盛。宗翰北遁,高麗掣肘,此天佑大宋,亦賴陳元晦汴梁一戰定乾坤之功也!汝在京畿,務必謹言慎行,然心誌須明:陳元晦者,國朝柱石,未來所係。

無論廟堂風雨如何,種氏一門,當與之同進退!軍國大計,當傾力襄助,萬勿遲疑!切記!切記!”

“元晦樞密,麾下:雁門無恙,宗翰北顧。

此誠天賜良機,複燕雲,蕩群醜,正當其時!

老朽雖朽邁,願為前驅,牽製雲中。

西線但有彥崧一日,金兵休想南下一步!望樞密珍重,早奏凱歌!種師道頓首。”

寫完,他小心封好,喚來最親信的家將:“星夜兼程,送往汴京種彥崇處,另一封,以八百裡加急,直送河北陳樞密行轅!”

家將領命,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風雪中。

種師道再次走到箭樓口,望著關外金軍漸行漸遠的煙塵,又看看關內嚴陣以待、士氣如虹的兒郎們,心中塊壘儘消,隻餘一片澄澈與豪邁。

“陳元晦,這大宋的江山,這漢家的日月,老夫替你,替這雁門關後的萬千黎庶,守住了!剩下的路,看你的了!”風雪呼嘯,彷彿卷著老將軍無聲的誓言,回蕩在古老的雁門關隘,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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