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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脊梁 第165章 大宋使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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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康四年的元月朔氣,被汴梁皇城裡莊重又暗藏鋒芒的朝議所驅散。

紫宸殿上,大理段氏使臣段宗祿身著略顯褶皺的藩國禮服,匍匐於丹墀之下,將那份飽含段和譽血淚與求生之唸的國書,再次高舉過頭頂。

殿內香煙嫋嫋,龍椅上的欽宗趙桓麵色肅然,聽著樞密使陳太初從容不迫的奏對。

“……大理內釁,主弱臣強,致令妖氛蔽境,黎庶難安。其主段正嚴篤禮守義,追憶先皇政和年間冊封之恩,惶惶然若孺子之依慈母。今其泣血上表,恭請天朝垂憫,遣天使以定乾坤,正名分,消弭其禍,此正顯我皇仁德廣被,澤洽荒服之道也。”

陳太初的聲音不疾不徐,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彷彿撫平了段宗祿所有的顫抖。

他目光掃過屏息凝神的文武百官,最終落在禦座之上:“臣樞密院議定:此去大理,非為興兵,乃行宗主護藩之權,彰上國教化之風。當敕命禮部遴選舉止端方、學養深厚之臣,持節出使,宣慰大理,以慰段氏孤忠,懾高氏之悖逆,並撫烏蠻諸部之躁動,使其各安其土,永為朝廷西南藩籬!”

這番奏言滴水不漏,既全了天朝體麵,又避開了勞師遠征的敏感,更暗含了對大理未來的佈局方略。

趙桓心中大石落地,當即準奏:“準卿所奏!著禮部火速擬定正副使臣人選,責成鴻臚寺備辦一應使節儀仗印信,務求彰顯國體!”

旨意即下,朝堂眾臣目光隱晦地投向那位以金石考據名動京師、新近轉任禮部員外郎的趙明誠。

趙明誠心有所感,出班躬身領旨,姿態沉靜如水。

他深知這份差事的重量——這不再僅是撫慰遠藩的外交儀典,更是朝廷中樞定下的、關乎社稷命脈的關鍵棋步!

散朝後,紛揚的初雪還未完全化儘。

趙明誠未回禮部衙門,官袍下的步履帶著一絲凝重,徑直穿過層層宮禁守衛,走進了那座位於樞府深處、森嚴寂靜的簽押房。

室內陳設簡樸,唯牆上巨大的西南輿圖顯眼刺目。

陳太初早已卸去朝服,隻著常服,正立於圖前,食指彷彿無意間點著鄯闡府的位置。

“學生特來請老師賜教!”趙明誠深施一禮,聲音誠懇。眼前這位年輕得不像話的樞相,已是國朝無可撼動的柱石。

陳太初轉過身,臉上浮起溫和的笑容,示意趙明誠坐下,親自斟了杯熱茶:“德甫兄(趙明誠字德甫)不必多禮。此番遠行,諸事繁雜,然要旨隻在一處。”他頓了頓,茶盞霧氣氤氳了他深邃的眼眸,“你的身份,是大宋文華風儀之象征,是安撫段氏之心錨。段正嚴好佛尚文,素有文名,德甫兄當展平生所學,與其談經論道,品鑒金石書畫亦可!以春風化雨之勢,使之如沐宋恩,甘為藩屏。言談舉止,皆需溫潤如玉,昭顯上國使臣之雍容雅量,讓段氏上下深切感知,依附大宋,非但存身,更是體麵!

其心若安,則銅道始通,萬事可期。”

趙明誠心領神會,此乃“文攻”。他鄭重頷首:“下官明白,定不辱命,以文德服人。”

正說話間,簽押房外的迴廊傳來沉穩有力的靴聲。

一人披著冷硬的風霜步入堂中,身材挺拔如鬆,眼神銳利似鷹,正是已然脫胎換骨的嶽飛!他躬身行禮,聲音清越:“鵬舉拜見簽樞!”

陳太初眼中精光一閃,笑道:“正好!德甫兄,副使人選已定,便是這位嶽指揮使。”他對趙明誠道,“鵬舉武勇剛毅,可震懾沿途宵小,護你周全。具體交涉護衛雜務,皆可由他便宜行事。”

趙明誠見嶽飛英氣逼人,心下也覺安穩,起身拱手:“一路之上,有賴嶽將軍了。”嶽飛抱拳還禮,神色恭謹:“末將定當竭儘全力,保正使大人無虞。”

趙明誠又請教了些沿途風物、大理近況及應對段氏之禮,陳太初一一詳答。

見二人皆在,趙明誠起身告辭,欲回衙署準備諸事。

待趙明誠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儘頭,房內的氣息陡然變得凝肅。

陳太初臉上的溫和瞬間斂去,重新回到輿圖之前,指著洱海西岸的大理城方向,指尖冰冷:“鵬舉,大理之行,明麵上,你是天使護衛副使,需全力維護趙大人威儀,確保段氏得享朝廷恩遇,此其一。

但暗地裡,高氏之藤蔓,不能儘斬!”

嶽飛目光如電,瞬間鎖住陳太初所指方向。

“高泰明盤踞大理城多年,根深蒂固,控扼滇南要道,手握鹽井利源,更是約束烏蠻、安南諸部之鎖鏈!其雖跋扈,卻有其用。”

陳太初語氣轉冷,“趙大人依禮奉段氏為主,行正朔之事。你則需要在不悖逆明麵官使立場的前提下,以私下渠道,讓高氏知曉朝廷並非欲將其趕儘殺絕!他們隻需安守升龍城及滇南封地,約束白蠻,保持對大宋黎州榷場(與陳華啟)合作的暢通,便仍是朝廷倚重的封疆!陳華啟那邊,自會與你呼應。”

“此為製衡之術!”陳太初的聲音沉入嶽飛心底,“段氏得了名分和鄯闡府銅礦這個錢袋子,若無人製衡,日久必坐大生驕,反噬朝廷之助。高氏得保根基(鹽鐵命脈在手),且有華啟兄在黎州盯著,便如懸在段氏側翼的利刃,使其不敢傾覆。至於烏蠻諸部,”

陳太初的指尖劃過莽莽群山,“讓宋江他們以商隊名義暗中照拂,販些糖酒、布帛,換其山貨皮毛,亦可輸送些刀傷藥材。記住,烏蠻是插在段、高間的釘子,讓他們在山野裡蹦躂,此局才能穩!明麵上,我們隻支援朝廷冊封的段王。”

他盯著嶽飛:“張猛將軍率精兵駐守鄯闡府,是為彈壓局麵,鎮護銅礦。他性子粗豪直爽,與段氏交往或有強硬之處,你要做的,便是替他兜住,甚至可在不觸怒趙大人的情形下,稍示偏袒高氏,讓張猛這口刀磨得更加鋒利些!趙虎將軍在邕州,作為銅礦轉運,陳德勝帶領當地廂軍作為總攝軍威的定海神針。你們四人(張猛、陳德勝、嶽飛、陳華啟)需如臂使指,維係這三角僵局。嶽飛問道:“各方聯係……”

“柳德柱的商號、漕幫的白玉娘在鄯闡府的商行,便是你的筋脈暗線!”陳太初斬釘截鐵,“非緊急軍務,勿用官驛軍報。一切往來密訊、對高氏的暗示、與華啟兄的互通、同宋江的聯係,皆化入商幫貨單、銀錢排程、家書閒話之中!趙大人是聖潔玉瓶,隻需裝滿禮樂文章,看不見也無需看見這些瓶外的苔蘚塵埃。”

嶽飛深吸一口氣,將輿圖上的山川河流、權謀節點,連同那句“筋脈暗線”,深深烙印在心底。“末將銘記於心!定不負簽樞所托!”

元宵剛過,殘存的彩燈還未褪儘鮮豔。

汴梁東郊,長亭古道之畔,車馬蕭蕭。積雪在晨曦中反射出清冷的輝光。

大宋宣諭大理正朔安撫使團的旌旗儀仗已然如林而立。

正使趙明誠官服肅整,頭戴進賢冠,與夫人李清照立於華蓋大車之前。

李清照依舊素雅,隻是鬥篷內多藏了一卷特製的鬆煙墨與澄心堂紙——她或許不知前方血火,卻知丈夫此行,當為盛世留筆。

副使嶽飛一身明光輕甲,按劍肅立,身後是五百名精銳親兵騎士,鐵甲寒光刺破薄雪空氣。

樞密使陳太初親率文武僚佐前來送行。

他端著一杯溫熱的黃酒,遞於趙明誠與嶽飛麵前。

“德甫兄懷瑾握瑜,此行宣示天朝德政,定能使段氏賓服;鵬舉龍驤虎步,必保使團安然無虞,震懾不臣!”陳太初朗聲祝道,聲音在曠野中傳得很遠,“望二位持節砥礪,早奏凱音!陛下與滿朝文武,靜待使團攜大理佳音,兼我大宋解困之銅鑰而歸!”

“臣等定竭力報效,不負君恩國望!”趙明誠與嶽飛躬身接過,一飲而儘。酒暖人心,更激壯懷。

李清照扶著侍女的手登上馬車,最後回望了一眼汴梁煙柳朦朧的城闕。趙明誠亦登車。嶽飛翻身上馬,銳利的目光掃過前方茫茫雪野,沉喝一聲:“開拔!”

車輪轔轔,馬蹄踏碎冰淩。

在禮官宏亮的讚禮聲與肅穆的鼓角號音中,使團浩蕩起行。

隊伍最前端,一麵丈餘高的猩紅大纛迎風怒展,絲線織就的“宋”字在寒風中獵獵生威,如一隻俯瞰西南山嶽的朱鳥!

旌旗舒捲之間,顯露出裹於其內的精甲與鋒刃,也掩蓋著層層疊疊的暗流湧動。

陳太初負手立於長亭高處,目送那支隊伍漸漸融入蒼茫雪景。

他知道,那寫著“宋”字的大纛之下,有趙明誠的清風朗月,亦有嶽飛的暗夜雷霆。有去往段氏王庭的冠冕詔書,更有投向高氏府邸的無形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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