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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脊梁 第204章 渤海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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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康五年四月的最後一場春雪,如同天公潑灑的素縞,無聲地覆蓋了遼東半島的焦土。

大連城在宋軍鐵桶般的圍困中,已化作一座死寂的孤島。

城頭高麗玄旗低垂,被寒風撕扯出嗚咽般的聲響。

糧倉告罄的流言如同瘟疫般蔓延,守軍眼中昔日凶悍的光焰,已被饑餓與絕望的灰翳取代。

子夜,雪勢漸收,慘淡的月光艱難地穿透雲隙,將大連城北門外那片新雪覆蓋的曠野映照得一片淒迷的銀白。

萬籟俱寂中,南門厚重的包鐵城門,竟在令人牙酸的“吱嘎”聲中,悄然開啟了一道縫隙!

數百道暗紅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門縫中無聲地滑出!

他們身著特製的赤紅勁裝,外罩薄如蟬翼卻異常堅韌的赤色油絹鬥篷,臉上塗抹著黑紅相間的詭異油彩,手中緊握淬毒的短刃與精巧的連發手弩。

正是樸承嗣耗儘心血、以死士豢養的最後王牌——“赤雀營”!

為首者,赤雀營統領樸金彪(樸承嗣族弟),眼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他無聲地揮動手臂,數百赤雀如同融化的血滴,貼著雪地,向著數裡外宋軍最前沿的壕溝壁壘——丙字三號哨壘,急速潛行!

目標:刺殺嶽飛!焚毀宋軍糧草大營!為帥爺(樸承嗣)最後的驚天計劃,撕開一道血口!

雪地反光如鏡,赤紅的身影在銀白底色上,刺眼得如同滴落在宣紙上的硃砂!

宋軍前沿哨塔上,一名因寒冷而格外警醒的年輕瞭望手猛地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地望向那片蠕動的暗紅!

“敵…敵襲!紅色!全是紅的!”他嘶啞的驚呼瞬間刺破死寂!

嗚——!嗚——!

淒厲的警號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瞬間撕裂夜空!

宋軍前沿數十座哨壘、箭樓上的燈火如同被同時點燃的星辰,驟然亮起!

“火把!照雪!”嶽飛冰冷的聲音透過傳聲筒響徹前沿!

嗤嗤嗤——!

無數浸透火油的鬆脂火把被奮力擲出壕溝!

在空中劃出熾熱的弧線,狠狠砸落在雪地上!

火焰瞬間引燃了乾燥的草莖與薄雪下的枯枝!

一片片跳躍的火光,如同地獄的篝火,將那片銀白曠野照得亮如白晝!

數百名赤雀死士的身影,在驟然亮起的火光下,如同被釘在砧板上的活魚!

那身引以為傲、象征勇烈與隱秘的赤紅勁裝,此刻成了最醒目的催命符!

“火銃營!三段輪射!自由開火!”王貴的聲音如同炸雷!

砰砰砰砰砰——!!!

早已枕戈待旦的宋軍火銃手,在胸牆後齊齊探身!

燧石撞擊的火星在夜色中連成一片跳躍的光帶!

密集的鉛彈如同驟降的死亡冰雹,帶著刺耳的尖嘯,潑向那片被火光映照得無處遁形的赤紅人潮!

噗!噗!噗!

鉛彈撕裂油絹,鑽入血肉的悶響連成一片!

赤紅的身影如同被鐮刀割倒的麥稈,成片栽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潔白的雪地被滾燙的鮮血迅速染成刺目的醬紫色!

僥幸未被第一輪彈雨擊中的赤雀,如同陷入蛛網的飛蛾,在火光的追索下絕望地左衝右突,卻隻是引來更精準、更密集的攢射!

樸金彪目眥欲裂!他揮舞著淬毒短刃,嘶吼著試圖組織起零星的反撲,卻見一道雪亮的刀光自身側掠過!

他隻覺得脖頸一涼,整個世界瞬間天旋地轉!

最後的視野裡,是楊再興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手中長刀滴落著滾燙的血珠,刀鋒映著跳躍的火光,冰冷地掃過這片修羅場!

不到一炷香!大連城下這片被血染透的雪原,重歸死寂。

數百赤雀,連同他們不切實際的妄想,一同被埋葬在遼東的春雪之下,化為滋養焦土的養料。

大連城南,一處隱秘的礁岩洞穴深處。

海水腥鹹的氣息混雜著鐵鏽與桐油的味道。

樸承嗣褪去了象征統帥的金甲,換上一身緊窄的黑色鯊魚皮水靠。

他最後望了一眼洞外那片被火光與硝煙映紅的夜空,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宣告赤雀營覆滅的零星銃聲,臉上無悲無喜,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寒。

“帥爺!‘潛蛟’已備妥!”一名心腹死士啞聲稟報,指向洞穴深處。

那裡,靜靜蟄伏著一艘形製詭異、如同巨龜般的狹長船體!

船殼以堅韌的百年鐵力木多層膠合,外覆打磨光滑的薄銅片,形如龜背,渾然一體!

船首尖銳如鑿,船尾裝有精巧的銅製螺旋槳葉,由內部複雜的齒輪組連線著人力踩踏的轉盤!

這正是樸承嗣耗費數年心血、秘密仿製改進的“龜甲潛航艨艟”——“潛蛟號”!

“開閘!注水!”樸承嗣的聲音沙啞低沉。

沉重的石閘在絞盤吱呀聲中緩緩升起!

冰冷刺骨的海水洶湧灌入洞穴!

樸承嗣最後回望了一眼這片承載了他野心與毀滅的土地,毫不猶豫地鑽入“潛蛟號”那僅容一人屈身的狹小艙口!

艙門被死士從外部用鐵栓重重鎖死!

伴隨著內部齒輪咬合的沉悶咯吱聲和人力踩踏轉盤的粗重喘息,“潛蛟號”如同蘇醒的深海巨獸,緩緩沉入渾濁的海水之中!

隻留下一串細碎的氣泡,迅速被翻湧的浪濤吞沒。

次日清晨,當宋軍先鋒攻入已無抵抗意誌的大連帥府時,隻在樸承嗣空蕩蕩的帥案上,發現了一柄插在遼東輿圖“蓬萊”位置上的淬毒匕首!

匕首下壓著一張素箋,上麵以高麗文與漢字混雜,書寫著一行狂狷潦草、力透紙背的字跡:

“焚城之恨,折翼之仇!蓬萊仙島,碧海濤頭!待吾艨艟再起,鐵甲蔽日之時,必踏碎爾汴梁金鑾!陳太初!嶽飛!張猛!韓世忠!爾等頭顱,暫寄項上!——樸承嗣血書!”

大連城頭,殘雪未融。

嶽飛接過那張猶帶海腥與血腥氣的素箋,目光掃過那行狂言,臉上無絲毫波瀾。他身旁的張憲、王貴等將卻是怒形於色。

“狂徒!敗軍之犬,猶敢吠日!”王貴怒罵。

“蓬萊?”張憲眉頭緊鎖,“此獠莫非欲遁往倭國或琉球?”

嶽飛緩緩將素箋折起,收入懷中。他走到垛口,眺望著東方那片浩渺無垠、在晨光中閃爍著碎金光芒的渤海。海風帶著鹹腥與自由的氣息撲麵而來。

“傳令張猛。”嶽飛的聲音平靜如深海,“樸賊乘怪船遁海,其船形如巨龜,覆銅甲,可潛行。著其水師各艦,巡弋渤海、黃海,遇此等形製可疑船隻,無論旗號,立沉之!”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更遙遠的東方海平線,“另,飛鴿傳書流求染墨、登州李寶:嚴查各港異動,若有自稱‘蓬萊客’或形跡可疑之海商,密捕詳查!”

“得令!”傳令兵飛奔而去。

嶽飛不再言語,隻是靜靜佇立。

海風吹拂著他染血的征袍。

樸承嗣的狠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隻激起一絲微瀾便歸於沉寂。

他深知,此獠雖敗,然其誌未死,其器未絕。

大海的彼端,新的風暴或許正在孕育。

他緩緩抽出腰間的佩劍,指尖拂過冰冷如秋水的劍鋒,那上麵映著初升的朝陽,也映著東方那片深不可測的蔚藍。

“蓬萊…”嶽飛低聲自語,眼中銳光一閃即逝,“縱有仙山,亦難容魔蹤。這萬裡海疆,終將是大宋的獵場。”

他歸劍入鞘,轉身走下城樓。

腳下的焦土與血跡,正被新落的春雪緩緩覆蓋。

屬於陸地的戰爭已近尾聲,而屬於海洋的征途,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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