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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脊梁 第248章 陳太初的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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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康七年十月初一,京兆府(西安)。

灞橋煙柳已凋儘,唯餘枯枝如鐵戟,刺向灰濛濛的天穹。

渭水裹挾著黃土高原的泥沙,在深秋的寒風中嗚咽奔流。

鎮西侯府“種帥堂”內,暖爐燒得通紅,牛羊肉的膻香混雜著辛辣的秦椒氣息,在梁柱間蒸騰彌漫。

種師道須發如銀,一身半舊葛布袍,親自執刀為陳太初片下一盤肥嫩的烤羊肋排。

油花滴落炭火,滋啦作響。

“鵬舉在賀蘭山下…打得好!”老帥聲音洪亮,震得碗碟輕顫,“踏破靈州!生擒李乾順!老夫在西軍一輩子…也沒打過這般痛快的滅國仗!”

他眼中精光爆射,彷彿年輕了二十歲,“王爺此去邏些…更是翻手為雲!廢讚普!立都護!破農奴!此等功業…足可彪炳千秋!”

陳太初端起粗陶酒碗,琥珀色的西鳳酒在碗中輕晃:“種帥謬讚。若無西軍兒郎在秦鳳路死守糧道,若無令郎彥崇星夜馳援薩迦…太初縱有三頭六臂,也難在雪域翻出浪花。”

他仰頭飲儘,火辣的酒液滾入喉管,“吐蕃初定,然青海湖以西,回鶻諸部虎視眈眈。西軍…仍需種帥這定海神針坐鎮!待來年春暖,樞密院新鑄的‘破甲錐’連珠銃與‘鐵鷂子’重甲…首批三千套,儘數撥付西軍!”

種師道花白眉毛猛地一揚!破甲錐!鐵鷂子甲!

此乃樞密院天工院耗費三年心血所鑄之神兵!

傳聞破甲錐五十步內可洞穿三層鐵劄甲!

鐵鷂子甲更以遼東百煉鋼片疊壓鉚接,輕便如鎖子,堅固勝板甲!

他猛地一拍桌案:“好!王爺放心!有老夫一日!西陲…便是鐵打的城牆!”

十月十五,出潼關,入河南道。

送親隊伍沿黃河東岸官道迤邐而行。

深秋的豫西平原,沃野千裡,麥浪已收,裸露的褐色土地在蕭瑟秋風中沉默延伸。

帝姬趙金印的鑾駕卻不再如西行時那般死寂沉重。朱紅的車簾時常被一隻纖白小手掀起,露出一張帶著好奇與雀躍的俏臉。

“停車!停車!”清脆如銀鈴的呼喊又一次響起。

金頂鑾駕緩緩停駐在道旁一片掛滿紅燈籠的柿林邊。

趙金印裹著雪白的狐裘,跳下馬車,如同掙脫樊籠的雲雀,奔向那掛滿枝頭、如同無數小燈籠般鮮豔欲滴的柿子。

“陳哥哥!快看!這柿子…比宮裡貢的還大還紅!”

她踮起腳尖,試圖去夠最低垂的一枚,寬大的狐裘下擺掃過枯草,沾上點點泥星。

陳太初策馬隨行在側,看著少女臉上久違的、毫無陰霾的笑容,眼底掠過一絲複雜。

他微微頷首,示意侍衛上前采摘。

趙金印卻擺擺手,自己小心翼翼地攀上田埂旁一架歪斜的木梯,親手摘下兩顆最飽滿的柿子,捧在掌心,如同捧著稀世珍寶。

她將一枚遞給陳太初,自己捧著另一枚,也不嫌臟,用絲帕擦了擦,便小口咬下。

甘甜的汁水瞬間染紅了唇角,她滿足地眯起眼,發出一聲小貓般的喟歎:“甜!真甜!比邏些那又腥又膻的犛牛奶…強百倍!”

路旁歇腳的農人商販看得目瞪口呆。

有老農顫巍巍上前,將一筐新摘的脆棗捧到鑾駕前:“貴人…嘗嘗俺家棗子?剛打下來的…甜著哩!”

趙金印眼睛一亮,竟親自接過竹筐,抓起一把棗子塞給老農幾個銅錢,又招呼侍衛分發給道旁眼巴巴望著的孩童。

孩子們歡呼雀躍,臟兮兮的小臉上綻開純真的笑容。

趙金印看著,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揚,彷彿這尋常的市井溫情,比布達拉宮的金頂更讓她開懷。

“帝姬殿下…真是菩薩心腸!”

“瞧著…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遊…”

“噓!莫亂說!那可是鳳駕!”

路人的竊竊私語隨風飄來。

陳太初沉默地看著。

他知道,這少女是在用近乎貪婪的方式,補償著被囚禁深宮、險些葬身雪域的恐懼與委屈。

回京之後,等待她的或許是冷宮青燈,或許是流言蜚語。

此刻這短暫的、屬於市井煙火的自由與歡愉…是她為自己爭來的喘息。

“傳令,”陳太初對身側王烈低語,“行程…放緩。每日…不行過百裡。凡帝姬欲駐足之處…皆允。”

他頓了頓,補充道,“護衛…再加一倍。暗哨放出十裡。”

十月廿八,汴河碼頭。

渾濁的河水拍打著石砌堤岸,千帆競渡,舳艫如雲。

漕幫總舵巨大的“飛龍旗”在桅杆頂端獵獵招展。

陳太初獨立於碼頭高處的望樓,玄色大氅在河風中鼓蕩。

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腳下這片喧囂的、流淌著黃金與權力的水域。

碼頭東區,數十輛特製的、輪轂包裹熟鐵、車壁鉚接鋼板的“鐵鱗”過載馬車正緩緩駛入貨場。

車身上,醒目的“白”字鏢旗迎風怒卷!白玉娘一身利落的玄色勁裝,立於一輛馬車頂棚,手持銅皮喇叭,聲音穿透嘈雜:“卸貨!驗單!青唐(西寧)的硝石!肅州的硫磺!一袋不許少!今晚裝船!發登州!”

她目光銳利如刀,掃視著腳下螞蟻般忙碌的力夫,那掌控全域性的氣度,儼然已是陸上商道的女王!

河心,三艘新下水的“劈浪級”蒸汽鐵甲貨輪正噴吐著滾滾黑煙,巨大的明輪攪動濁浪。

船首,一個身材魁梧、麵容與羅五湖有七分相似的青年——羅江,正赤膊指揮水手調整錨鏈。

黝黑的肌膚上蒸汽燙傷的疤痕猙獰可見,眼神卻如海鷹般銳利。這是羅家漕幫掌控北洋海運的根基!

更遠處,幾艘懸掛著奇異“柳葉纏金錨”旗號的南洋香料船正緩緩靠岸。

船體吃水極深,甲板上堆積如山的胡椒、丁香、龍腦木箱散發著濃烈異香。

一個身著蘇綢長衫、麵容儒雅卻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柳文淵(柳氏南洋商團掌舵),正與稅吏低聲交涉,指尖一枚赤金算盤撥動如飛。

他身後,數名膚色黝黑、纏著頭巾的昆侖奴水手沉默地搬運著貨箱,粗壯的鐵鏈在他們腳踝上若隱若現…這是柳家以馬六甲為根基,輻射南洋的龐大貿易網路!

陸、海、南洋!

三股以漕幫為紐帶、卻各具特色的龐大勢力,如同三條猙獰的鋼鐵巨蟒,在這汴河碼頭上交彙、盤踞!

它們吞吐的不僅是貨物,更是足以撼動帝國根基的財富與…無形的權力!

陳太初眼底深處,一絲冰冷的火焰無聲燃燒。

這盤棋…最重要的幾枚棋子…終於要落定了!

十一月十一,樞密院白虎堂。

燭火通明,巨大的《寰宇坤輿圖》鋪滿整麵牆壁。

陳太初指尖蘸著硃砂,在東海之外那片星羅棋佈的島嶼鏈上緩緩移動。

琉球(台灣)、澎湖、釣魚嶼…硃砂印記如同滴落的血珠。

“王爺!琉球宣慰使染墨…攜子求見!”親兵低聲稟報。

“傳!”

染墨步入堂內。

昔日開德府陳府那個機靈的小書童,如今已是封疆大吏。

一身簇新的緋色官袍襯得他身形挺拔,眉宇間沉澱著海風磨礪出的沉穩與滄桑。

他身側,跟著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眉眼清秀,眼神卻帶著一絲海民特有的野性與好奇,正是其長子染青。

“屬下染墨…叩見王爺!”染墨撩袍欲拜。

“免了。”陳太初擺手,目光落在染青身上,“這是…青哥兒?幾年不見,長這麼高了。”他聲音難得溫和。

染青有些拘謹地躬身:“染青…拜見王爺伯伯!”他偷偷抬眼,打量著這位父親口中如同神隻般的“王爺伯伯”,眼中滿是敬畏與好奇。

陳太初示意二人落座,目光轉向染墨:“琉球…安置得如何?”

“托王爺洪福!”染墨眼中迸發出光彩,“基隆港已成!可泊千料大艦!島上漢民已逾五萬!稻米三熟!硫磺礦、樟腦林…取之不儘!水師‘鎮海營’已擴至十艘大福船!倭寇、生番…再不敢近岸百裡!”他頓了頓,聲音壓低,“隻是…王爺年前密令‘見島即占’…屬下愚鈍。琉球周遭,荒島甚多,蛇蟲肆虐,並無大用…”

“荒島?”陳太初嘴角勾起一絲深不可測的弧度。他起身,走到巨幅海圖前,指尖猛地戳向琉球以東那片浩瀚無垠、標注著“萬頃碧波”的深藍海域!“你看這裡!”他指尖劃過一串細如蚊蚋的島嶼標記,“自琉球向東!跨越重洋!有島鏈如珠!其島有山噴火,地湧熱泉!更有巨木參天,金沙沉溪!此非荒島!乃…我華夏子孫萬世之基!”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射向染墨父子:“染墨!著你即刻籌備!精選善水死士!打造抗風浪巨舟!備足火藥、糧秣、稻種、匠人!明年開春!給本王…向東!向東!再向東!”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開天辟地般的決絕,“凡舟楫所至!有島即登!登島即築堡!升旗!刻石!宣告此島…永屬大宋!凡遇土人…能撫則撫!不服…則誅!”

染墨渾身劇震!

豁然起身!

染青更是瞪大了眼睛,小臉因激動而漲紅!向東!

跨越那片父親口中“鬼神難渡”的恐怖大洋?!去佔領…未知的島嶼?!

“王爺!”染墨聲音帶著顫抖,“此去…萬裡波濤!凶險莫測!屬下…萬死不辭!隻是…為何…”

陳太初的目光穿透染墨,彷彿投向更遙遠的、被海霧籠罩的未來:“為何?”他聲音低沉下去,如同深海暗流,“因為…這片海…容不下第二個主人!因為…在那朝陽升起之地…有豺狼…正在磨牙!”

他指尖重重敲在海圖上那片空白,“染墨!你記住!今日種下的每一顆釘子!來日…便是插向敵人心臟的…利刃!”

染墨深吸一口氣,眼中最後一絲疑慮儘去,化為磐石般的堅定:“屬下…領命!”他一把拉過染青,“青兒!跪下!給王爺磕頭!記住王爺今日的話!我染家子孫…世世代代!為王爺…守好這片海!釘死每一座島!”

少年染青重重叩首!

額頭撞擊金磚的悶響,在肅殺的白虎堂內久久回蕩。

陳太初負手而立,玄色蟒袍在燭火映照下流淌著幽暗的光澤。

窗外,汴梁城的萬家燈火次第亮起,勾勒出太平盛世的輪廓。

而他眼底深處,倒映的卻是東海之外那片未知的驚濤駭浪…與即將被點燃的…燎原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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