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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脊梁 第78章 大名府的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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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冶鎮的冬夜,被一層刺鼻的硫磺味緊緊包裹著。

十二座冶鐵爐熊熊燃燒,火光衝天,將整個城牆映照成詭異的暗紅色。

在這火光的映照下,流民軍工匠們正奮力掄錘,那清脆的叮當聲,混合著監工皮鞭抽打的聲響,從戌時一直持續到子時,在寒冷的夜空中回蕩不絕。

城牆的箭樓上,守將高虎臣裹緊了身上那件從遼商手中用三百斤精鐵換來的遼國狐裘,試圖抵禦這冬夜的嚴寒。

他眯著眼睛,望向城外漆黑如墨的曠野,眼神中透著警惕與不安。

然而,他卻絲毫不知,在三裡外的土坡後麵,張猛正舉著單筒千裡鏡,仔細地數著牆頭巡哨的火把間隔。

“戌時三刻換崗,南牆第三烽火台缺了兩人。”

張猛舔了舔被北風吹得乾裂的嘴唇,一邊說著,一邊在羊皮紙上用炭筆迅速勾畫出防線的缺口。

在他身後,三十名跳蕩兵正忙碌地用糖膠將蘆花粘在皮甲上。

遠遠望去,這些士兵與枯黃的草地融為一體,宛如大自然的一部分,很難被察覺。

而在更遠處的溝壑中,趙虎正帶領著眾人小心翼翼地拆卸虎蹲炮。這些威力巨大的鐵鑄凶器,被巧妙地分拆成炮管、支架、輪軸等部件,然後裹上茅草,偽裝成普通的運柴車,等待著合適的時機發揮它們的威力。

“硫磺煙障備妥了?”

張猛壓低聲音問副手。

親兵輕輕拍了拍腰間鼓脹的皮囊,示意已經準備就緒。

皮囊裡裝著軍器坊特製的

“迷目粉”,這是由硫磺和芥末混合而成的奇特物品,遇火即燃,會產生強烈的刺激性煙霧。

這方子是陳太初從汴京禦藥院偷來後改良而成的,原本是用來驅瘟,今夜卻要用來熏瞎整座銅冶鎮的守軍,成為攻城的有力武器。

子時的梆子聲剛剛響過三聲,城牆的西北角突然騰起熊熊火光,照亮了半邊夜空。那是陳德勝派出的死士成功點燃了草料堆。

高虎臣聽到動靜,罵罵咧咧地帶著士兵匆忙趕往救火。

就在此時,南牆下的護城河悄然漂來了十餘個木桶。

桶內浸滿猛火油的茅草,遇水不僅不沉,反而緊緊黏在了牆根的石縫上。

張猛見時機已到,果斷扣響弩機,一支火箭如流星般劃過夜空,準確地擊中了木桶。

猛火油瞬間轟然爆燃,一條高達三丈的火龍瞬間吞沒了南牆,熾熱的火焰照亮了整個戰場,也讓守軍陷入了一片混亂。

“敵襲!”

守軍們驚恐地嘶吼著,紛紛去抓水桶試圖滅火。

然而,他們還來不及做出更多反應,就看到夜空飛來數十個陶罐。

陶罐在女牆上炸裂開來,鐵蒺藜混合著毒石灰四處飛濺,濺入了守軍的眼睛和鼻子裡。

這便是王鐵柱帶著滄州匠戶趕製的

“鬼見愁”,陶罐內壁還刻著

“童貫監造”

的陰文,意圖將這一切嫁禍給童貫。

趁著守軍們痛苦地哀嚎之際,趙虎帶領的工兵們迅速將虎蹲炮元件運至火牆的缺口處。

“快!卯榫對準齒輪槽!”

趙虎赤膊上陣,寒風中,他的脊背上蒸騰起陣陣白汽。

四名壯漢齊心協力,抬著重達七百斤的炮管,艱難地嵌入基座。炮身的水冷環早已結冰,工匠們當機立斷,用尿澆在上麵,將冰融化。

當第一顆石彈緩緩填入炮膛時,城頭終於響起了遼國鐵角那尖銳的聲音

——

高虎臣緊急調來了重弩隊。

“放!”

張猛大喝一聲,揮刀劈斷引繩。

虎蹲炮在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中,猛地後挫三尺,炮口如猛獸怒吼般噴出鐵砂彈,如蝗群般朝著城牆撲去。

包鐵城門在這強大的衝擊力下應聲凹陷,門後頂著的六根榆木杠也齊齊斷裂。

守軍們還未從耳鳴中恢複過來,第二炮緊接著轟在了箭樓的基座上。

磚石崩塌的悶響中,夾雜著遼國弩手的慘叫,整個城樓搖搖欲墜。

“換鏈彈!”

趙虎聲嘶力竭地嘶吼著。

炮手迅速將兩枚鐵球用鐵鏈纏接,裝入炮膛。這次炮擊如同一把巨大的鐮刀,橫掃城垛。

五名重弩手躲避不及,被鐵鏈攔腰絞碎,他們的殘肢掛在鐵鏈上,如蕩鞦韆般甩向夜空,場景慘不忍睹。

高虎臣終於慌了神,他認出這是遼軍攻打女真部落時才會使用的技法,卻怎麼也想不到宋人何時偷學了去。

跳蕩兵們趁著守軍混亂,紛紛甩出飛鉤,頂著滾油和檑木,奮勇攀城。

張猛一馬當先,第一個躍上城頭。

他手中的雙刃斧如死神的鐮刀,輕易地劈開了守軍的鐵盔,腦漿飛濺在女牆的冰淩上,瞬間凍成了粉渣。

就在這時,一聲契丹語的怒喝傳來,三名遼國武士揮舞著彎刀,如惡狼般朝張猛圍了上來。

他們的鎖子甲下,隱隱露出黃龍府匠造的鋼環,這無疑是童貫走私軍械的鐵證。

寅時初,銅冶鎮最後一處冶鐵爐也被點燃,熊熊大火照亮了整個城鎮。

嶽飛帶領主力部隊如猛虎下山般衝入城門,隻見張猛拎著高虎臣的頭顱,傲然站在熔爐旁。

他的發梢已被高溫烤得捲曲,整個人散發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氣息。

爐口流淌出的鐵水,在地上蜿蜒前行,宛如一條血河,裹挾著幾具遼國武士的焦屍,彷彿在訴說著這場戰鬥的慘烈。

“看看這個。”

趙虎一腳踢開庫房的鐵門。

一陣寒氣撲麵而來,庫房內赫然立著兩百具未完工的重甲。

甲片上的雲雷紋,明顯是遼國皮室軍的製式,然而胸甲處卻刻著大宋軍器監的流水編號,這一發現令人震驚不已。

陳太初彎腰拾起半塊熔毀的腰牌,冷笑一聲道:“童樞密給遼人造甲,倒是比給邊軍造的結實得多。”

就在此時,鎮外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

陳德勝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遼商走進來。那遼商的羊皮襖內襟裡,縫著童貫的親筆信,信中要求

“以甲換馬,秘送白溝”。

陳太初將信紙湊近即將熄滅的爐火,在高溫的作用下,童貫的花押漸漸顯出

“高托山”

三字水印。

原來,童貫早已與流民軍、遼國勾結在一起,編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羅網。

五更天,銅冶鎮的天空飄起了雪,雪花與灰燼混在一起,紛紛揚揚地飄落。

陳太初站在殘破的南牆上,望著那被鐵水凝成猙獰鬼麵的城門,對嶽飛說道:“把遼甲熔了,打成農具分給流民。”

停頓了一下,他又低聲補充了一句:“留十具完好的,用童貫送的貢綢裹好,年後送到他壽宴上。”

這場戰鬥在《宋會要輯稿》中僅僅留下了八字記載:“十二月丙午,焚銅冶賊巢。”

但在真定府茶樓的說書人嘴裡,卻代代相傳著更為精彩的故事:那夜炮聲如雷,鐵水化龍,有遼商嚇得哭嚎

“南朝有妖術”,自此不敢輕易南下牧馬。

而真正改變戰局的,是此戰後陳太初命王鐵柱改良的

“水冷炮管”,這一創新將虎蹲炮的射速提升了三倍。

而鮮為人知的是,這一靈感竟源自守軍潑水滅火時產生的蒸汽。

寅時的銅冶鎮飄著細雪,陳太初立在扭曲的城門殘骸前,指尖拂過被鐵水凝成獠牙狀的鉚釘。鎮內十二座冶鐵爐仍在冒煙,焦糊味混著血腥氣直衝鼻腔,他卻嗅到更危險的氣息——那是流民軍潰敗前焚毀賬冊的油墨味。

“傳令各營就地修整,斥候隊前出三十裡。”陳太初解下染血的披風丟給親兵,凍僵的手指在輿圖上敲出脆響,“重點探黑石嶺隘口,凡山道積雪有異動,立燃紫煙示警。”

張猛正帶人清點火藥損耗,聞言抬頭:“要不要把虎蹲炮分拆運過去?”

“不必。”陳太初望向城北起伏的太行山影,“黑石嶺的仗,得換個打法。”

鎮東荒灘上,陳德勝的安民棚已支起三十頂。流民裹著從遼商貨棧搶來的羊皮,排隊領摻了糖霜的麩餅——這是用繳獲的遼國蜂蜜混觀音土烤製,硬得能硌崩牙,卻比高托山發的樹皮團子香甜百倍。

“識字者領雙份!”陳德勝揮著《分田冊》,冊頁間夾著磁粉,沾過印泥的指印會在月光下泛青。七個混在隊伍裡的遼國細作,因掰餅時露出虎口刀繭被揪出,此刻正吊在旗杆上示眾。

“大人,這婦人抱著死嬰三天了...”親兵指著蜷縮在爐渣堆旁的女子。陳德勝蹲下身,用刀尖挑開裹嬰布的瞬間瞳孔驟縮——那嬰孩胸口釘著枚遼國狼頭鏢。他默默解下大氅覆住屍身,轉身對匠戶喝道:“熔十柄遼刀,打口鐵棺!”

趙虎的軍醫帳裡彌漫著大蒜酒味,這是陳太初按《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改良的金瘡藥。二十個重傷員躺在草蓆上,半數傷在衝鋒階段——虎蹲炮第二輪齊射慢了半刻,讓城頭守軍有機會潑下滾油。

“炮組新兵裝藥過滿,炸膛兩門。”趙虎捧著焦黑的炮管殘骸,“按軍規該杖八十...”

“杖責免了。”陳德勝掀簾而入,“讓他們去鐵棺鋪打下手,手熟了再歸隊。”

最裡間的病榻上,十七歲的裝填手二牛正盯著焦糊的右手發呆。他因緊張將引信提前點燃,賠上三根手指,卻救了同組五人。陳太初進來時,少年掙紮著摸出塊硫磺結晶:“大人...俺發現炮膛抹這個,啞火能少些...”

嶽飛巡視完城防,在箭樓找到凝視北方的陳太初。“我軍傷亡不足三百,殲敵七千。”他遞上浸血的塘報,“但神機營的兄弟說...”

“說新軍太順了?”陳太初輕笑,指尖在女牆冰霜上畫著等高線,“你看這銅冶鎮,城牆比雄州矮兩丈,守軍半數沒鐵甲——咱們打的是餓殍,不是遼國鐵騎。”

寒風卷來流民營的哭嚎,陳德勝正在訓斥私藏鐵鏃的匠戶。那些本要鑄成農具的熟鐵,被偷偷打成箭頭——亂世之人,終究信不過官府的“分田令”。

“報——!”斥候的馬蹄踏碎黎明,馬鞍旁晃著顆首級,“黑石嶺西坡發現敵蹤,穿的是西夏瘊子甲!”

陳太初握緊箭垛上的冰淩,斷裂聲清脆如骨裂。他想起童貫壽宴上那十具遼甲,該到派用場的時候了。

當第一縷晨光照在扭曲變形的城鐵上,陳太初已帶著那封足以致命的密信,毅然奔赴黑石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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