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砂公主重生後:這皇嫂我不當了 034
淬毒之蜜
紫宸殿的“盛宴”愈發荒唐。夏靜炎似乎變本加厲,不僅沉溺酒色,甚至開始當庭杖責稍有忤逆的官員,血濺玉階成了常事。他命人搜羅奇珍異獸,在宮中縱情狩獵,任由猛獸的嘶吼與宮人的尖叫交織,將莊嚴的宮闈變成了野蠻的圍場。他喜怒無常,前一刻還在與美姬調笑,下一刻就可能因為酒杯擺放不周而掀翻桌案,碎裂的瓷片與飛濺的酒液成了最恐怖的背景。
朝野上下,噤若寒蟬。“暴君”之名,已不足以形容他的乖張,更多人在私下用“瘋帝”稱呼他。白守拙依舊儘職地記錄著這一切,隻是筆尖的墨跡,偶爾會因那過於駭人的場景而微微顫抖。
然而,在這片刻意營造的、令人窒息的瘋狂之下,流向棲凰宮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夜梟送來的食盒裡,除了精緻的點心,開始出現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有時是一小盒藥性溫和、恰好能緩解鳳戲陽偶爾咳嗽的枇杷膏;有時是幾卷孤本棋譜,恰好能解她正在研究的殘局;有時,甚至隻是一枝帶著晨露、顯然是剛從禦花園某處僻靜角落摘下的、品相極佳的蘭花。
沒有隻言片語,隻有這些沉默的“饋贈”。彷彿那個在外間掀起血雨腥風的暴君,將自己僅存的一絲理智與……或許可以稱之為“溫柔”的東西,偷偷藏在了這些不起眼的物件裡,笨拙地遞送過來。
這日,夏靜炎又帶著一身濃重的酒氣和血腥氣闖入了棲凰宮。他今日似乎心情極差,眼底翻湧著尚未平息的暴戾,玄色龍袍的袖口,甚至沾染著幾點暗紅的、尚未完全乾涸的血跡。
他徑直走到鳳戲陽麵前,不由分說,一把抓起她正在繡製的、另一個準備替換的香囊。那香囊上,這次繡的是幾枝傲雪寒梅。
“又是這些玩意兒!”他語氣惡劣,眼神陰鷙地盯著那香囊,彷彿那是什麼礙眼的東西,“你就隻會做這些嗎?”他手指用力,幾乎要將那細密的針腳扯破。
鳳戲陽看著他袖口的血跡,心頭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陛下若不喜,臣妾不做便是。”
“哼!”夏靜炎猛地將香囊擲回她懷中,力道之大,讓鳳戲陽微微踉蹌了一下。他逼近一步,幾乎貼著她,灼熱的呼吸帶著酒氣噴在她臉上,聲音壓低,帶著一種危險的、彷彿毒蛇吐信般的親密,“朕聽說,夏靜石昨日在府中設宴,席間……似乎提起了你?”
他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那目光裡,有審視,有懷疑,更有一種幾乎要溢位來的、扭曲的嫉妒與佔有慾。
鳳戲陽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她知道,這是他另一種形式的“關心”,用最傷人的方式,來確認她的“歸屬”。她平靜地回答:“臣妾身處深宮,不知外界之事。振南王提起誰,與臣妾何乾?”
夏靜炎盯著她看了許久,似乎想從她眼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動搖或懷念。但他隻看到一片沉靜的、近乎淡漠的坦然。
這並沒有讓他感到安心,反而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股無名火更加熾烈。他猛地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讓她瞬間蹙起了眉。
“記住你說的話。”他聲音嘶啞,眼底的血色更濃,“鳳戲陽,你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若讓朕知道你敢有半分異心……”他湊近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陰冷地說道,“朕會親手剝下你這身美麗的皮囊,做成燈籠,掛在朕的床頭,讓你日日夜夜,隻能看著朕一個人。”
這話語極端殘忍,充滿了血腥的偏執。尋常女子聽了,隻怕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然而,鳳戲陽卻在他這淬毒的威脅裡,聽出了那幾乎被瘋狂淹沒的、極度不安的恐慌。他在害怕,害怕失去她這唯一能讓他感受到一絲不同的人。
她沒有掙紮,也沒有求饒,隻是抬起手,輕輕覆上了他掐住自己下巴的手。她的指尖微涼,觸碰在他因用力而青筋畢露的手背上。
“陛下,”她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皮囊易朽,人心難測。您若隻想留住一具空殼,又何須如此大動肝火?”
夏靜炎渾身劇震,掐著她下巴的手,力道不自覺地鬆了些許。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看著她眼中那彷彿能洞悉一切的平靜,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一絲被看穿狼狽的憤怒,席捲了他。
他猛地甩開她的手,像是被燙到一般,連退數步,胸口劇烈起伏。
“巧言令色!”他低吼一聲,眼神複雜地瞪了她一眼,那裡麵有未散的暴戾,有被戳穿的惱羞,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近乎委屈的情緒。
他不再看她,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衝出了棲凰宮,那背影倉促而狼狽,與來時那挾風帶雨的暴虐判若兩人。
殿內重歸寂靜。
鳳戲陽緩緩抬手,撫摸著下頜那清晰的指痕,那裡還殘留著他指尖的力度與冰涼。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輕輕歎了口氣。
他就像一團燃燒著毒焰的烈火,試圖用毀滅一切的方式來溫暖自己,卻不知該如何正確地表達那一點點微弱的、真實的暖意。
引導他,如同在懸崖邊馴服一頭遍體鱗傷的凶獸。每一步都充滿危險,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他的利爪撕碎,或是被他拽入無儘的深淵。
但她彆無選擇。
她拿起那個被他扔回的、繡著寒梅的香囊,指尖拂過那略微淩亂的針腳,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既然他送來了淬毒的蜜,她便接下。
總有一天,她要讓他學會,如何親手奉上,不含任何雜質與傷害的,真正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