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砂公主重生後:這皇嫂我不當了 043
斷線織網
夜梟的訊息在第二天傍晚送到了鳳戲陽手中。紙條上的資訊很簡潔,卻印證了她的猜測。白守拙果然沒忍住,向宮外遞了訊息,內容直指夏靜炎近日性情與習慣的細微變化,尤其提到了熏香之事,並隱晦暗示這與鳳戲陽的影響有關。
“蠢貨。”鳳戲陽指尖用力,輕輕撕碎紙條化為碎片簌簌落下。白守拙這是自尋死路。他或許以為隻是例行彙報,卻不知在夏靜炎因景太後和夏靜石而高度敏感的神經上,這等同於背叛,是精準地踩在了夏靜炎的逆鱗上。
她不需要親自出手,甚至不需要在夏靜炎麵前再多說一個字。那條狗,已經自己把絞索套在了脖子上。
當晚,夏靜炎來棲凰宮用膳。他看起來平靜了許多,“龍潛”的香氣在他玄色常服的衣襟間若有若無,讓他周身那股鋒利的戾氣顯得內斂了些,但眼底深處,依舊是一片沉鬱的、未曾散儘的黑色。
膳間無言,隻有碗筷輕微的碰撞聲。直到宮人撤下殘席,奉上清茶,夏靜炎才揮退左右,端起茶杯,目光落在氤氳的熱氣上,忽然開口,聲音沒什麼起伏,平淡得像是在討論明日天氣:
“白守拙,該休息了。”
鳳戲陽執壺的手穩穩地為他麵前空了的茶杯添滿,熱水注入,茶葉打著旋兒,她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同樣平淡無波:“伺候陛下多年,勞心勞力,是該好好歇歇了。”
夏靜炎扯了扯嘴角,那是一個冰冷且毫無笑意的弧度,帶著一種掌控生死的漠然。“嗯,朕也覺得。”他抿了口滾燙的茶,像是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明日,他會失足落井。”
鳳戲陽添茶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壺嘴精準,滴水不漏,彷彿聽到的隻是“明日會下雨”之類的尋常話。她放下紫砂茶壺,才抬眼看他,目光清澈而平靜,如同秋日的深潭:“宮內路徑濕滑,夜裡照明不足,確實容易出意外。”
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沒有一絲多餘的波瀾。這是一場心照不宣的處決。他知她動了殺心並遞上了刀,她知他下了決斷並親自執行。沒有質問,沒有解釋,甚至沒有一絲對生命的憐憫,隻有一種冰冷的、屬於同類之間的默契共識。
夏靜炎看著她這般鎮定,心底那股因被窺探、被背叛而起的暴戾與煩躁,奇異地被撫平了。他喜歡她這樣,不虛偽,不矯情,不故作慈悲,與他並肩站在黑暗與血腥裡,連處理這些肮臟的勾當都顯得如此理所當然,甚至帶著一種彆樣的……和諧。
他伸手,越過小小的茶桌,握住了她放在桌麵上、骨節分明的手。她的手總是微涼,與他溫熱粗糙、布滿薄繭的手掌形成鮮明對比。他沒用力,隻是虛虛地攏著,指尖無意識地在她細膩的手背上輕輕劃了一下。
“邊市的事,”他轉移了話題,語氣恢複了平日談論政事時的冷靜,“夜梟會全力配合你。需要什麼,直接吩咐他們。”他頓了頓,補充道,帶著一種全然的放任,“放手去做。”
“好。”鳳戲陽應下,沒有抽回手,反而指尖微動,在他掌心極其輕微地回握了一下。力道很輕,一觸即分,快得像是錯覺,卻像是一個無聲的承諾與回應。
這細微到幾乎不存在的回應,讓夏靜炎心頭那點最後殘存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徹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妙的安定感。他收回手,指尖彷彿還殘留著她微涼的觸感。他站起身,玄色衣袍劃開一道利落的弧線:“朕還有幾份摺子要批。”
他離開得乾脆,背影在宮燈下拉得長長,依舊孤峭冷硬,卻彷彿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那縈繞在他周身的、濃得化不開的孤獨感,似乎被衝淡了微不可察的一絲。
第二天,宮內果然傳出了白公公不慎失足、跌落廢井身亡的訊息。激起些許微不足道的漣漪,又很快在深宮這潭死水中平息下去。一個太監的“意外”,在這吞噬了無數性命的地方,連朵像樣的水花都算不上,很快便被新的八卦與恐懼所覆蓋。
夏靜炎身邊換了個沉默寡言、眼神低垂、手腳麻利的新內侍,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影子。
障礙清除了一部分,鳳戲陽的行動更為順暢。她通過夜梟,將夏靜炎意圖整頓邊市、清查皇商的訊號,巧妙地、分層級地放給了幾個與慕容家素有齟齬、或背景乾淨可爭取的中立官員,埋下了未來朝堂發難的引線。同時,她也收到了鳳隨歌通過秘密渠道送來的、更為詳細的關於慕容家在夙砂邊境動向的訊息。
慕容家果然在暗中大量囤積貨物,並與錦繡境內某些見不得光的勢力勾結,企圖在邊市製造混亂,一方麵轉移鳳隨歌在夙砂緊鑼密鼓的調查視線,另一方麵也想給夏靜炎施壓,破壞兩國剛剛趨於穩定的局麵,從中漁利。
“胃口不小,也不怕撐死。”鳳戲陽看著皇兄信中所列的證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將鳳隨歌的情報與夜梟查探到的錦繡境內資訊迅速整合,鋪開那張簡易邊市地圖,心中一個引蛇出洞、禍水東引的計劃逐漸清晰成形。
幾天後的深夜,夏靜炎再次踏入棲凰宮。他似乎越來越習慣這裡沉靜的氛圍,以及那能讓他緊繃神經真正鬆弛下來的“龍潛”冷香。
鳳戲陽還未歇息,正坐在燈下,對著地圖上幾個新標注的紅點凝神思索。見他進來,她也沒起身迎接,隻抬手指了指旁邊小爐上一直溫著的茶壺,示意他自己動手。
夏靜炎也不在意,自己倒了杯熱茶,走到她身邊,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地圖上那幾個刺目的紅點上。
“有想法了?”他啜了口茶,問道,語氣裡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信任。
“嗯。”鳳戲陽拿起手邊的硃砂筆,在其中一處位置最為關鍵、防守卻相對薄弱的倉庫點上重重一圈,“慕容家囤貨的幾個秘密據點,皇兄已經摸清了七七八八。他們想製造混亂,無非是那幾招:縱火、誣陷、或者挑起商賈爭鬥。我們可以……幫他們一把,把水攪得更渾。”
她抬起眼,眸中閃爍著冷靜而銳利的光,如同暗夜裡的獵食者:“派人,偽裝成慕容家死士的打扮和手法,去燒了與莊相利益牽扯最深、也是跳得最歡的那幾家皇商倉庫。動作要快,要狠,痕跡要做得乾淨利落,像是慕容家殺人滅口、清理門戶,防止事情敗露。”
夏靜炎瞬間明白了她的全部意圖。禍水東引,挑動慕容家和莊相內鬥。莊相派係損失了真金白銀,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定會瘋狂反撲;慕容家被扣上黑鍋,百口莫辯,內部必生嫌隙,與莊相聯盟破裂。而他們,隻需穩坐釣魚台,坐山觀虎鬥,甚至可以在雙方鬥得兩敗俱傷、混亂不堪時,趁機安插自己的人手,或者拿到更多足以致命的把柄。
“夠狠。”他評價,語氣裡卻帶著毫不掩飾的激賞與讚同。他就喜歡她這股子對敵人趕儘殺絕、謀劃起來算無遺策的狠勁,這讓他感覺無比契合。
“彼此彼此。”鳳戲陽淡淡回敬,放下朱筆,彷彿剛才決定的不是一場足以掀起朝堂風浪的陰謀,隻是佈置了一盤棋。
夏靜炎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有些沙啞,卻透著一股暢快。他俯身,手臂撐在桌案兩側,將她整個人圈在自己和那張布滿標記的地圖之間,灼熱的氣息拂過她敏感的耳畔。
“鳳戲陽,”他喚她名字,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奇異的、混合著濃烈佔有慾和想要確認什麼的意味,“你說,我們是不是天生就該是一對?”
都是滿手血腥,踏著屍骨前行;都是心機深沉,在陰謀中周旋;都在無邊黑暗中踽踽獨行了太久,然後,撞見了彼此這麵映照出自身模樣的鏡子。
鳳戲陽沒有躲閃,反而側過頭,近距離地迎上他深邃的、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緊張的眼眸。她能聞到他身上清晰的“龍潛”香,也能感受到他胸腔內那顆並不平穩、跳動有力的心臟。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他束得一絲不苟的玄色衣領,那裡不再有刻意營造的淩亂褶皺,隻有屬於他的、嚴謹而偏執的整齊。
“陛下覺得是,”她語氣平穩,卻帶著一種篤定的、彷彿早已洞悉命運的縱容,“那便是。”
沒有羞澀,沒有閃躲,沒有故作姿態的推拒,隻有直接的承認和對他這份偏執的全然接納。
夏靜炎眸色驟然轉深,像是被這句話徹底取悅,又像是被其中蘊含的、將他牢牢鎖定的意味燙到。他猛地低頭,吻上她的唇,不像上次在紫宸殿那般帶著懲罰性的粗暴掠奪,而是帶著一種壓抑的、近乎啃咬的力度,彷彿要通過這種唇齒交纏的方式,再次確認她的存在,確認這份深入骨髓的扭曲羈絆。
鳳戲陽沒有抗拒,甚至在他強勢攻城略地時,微微啟唇,回應了一下。很輕,很克製,卻足以讓夏靜炎身體猛地一僵,隨即像是被點燃的野火,更深入地糾纏起來,帶著一種要將她徹底拆吃入腹、融進自己骨血般的狂熱。
一吻結束,兩人氣息都有些紊亂,在寂靜的殿內清晰可聞。夏靜炎額頭抵著她的,呼吸灼熱,眼底是未褪的猩紅和一種近乎瘋狂的、被滿足的佔有慾。
“按你說的做。”他啞聲說,幾個字,為剛才那場足以掀起腥風血雨的計劃拍了板。
“好。”鳳戲陽應著,氣息微促,抬手替他理了理剛才被她指尖無意間弄出的、極其細微的衣領褶皺。
動作自然,熟稔,彷彿這個動作早已融入日常,做過千百遍。
斷了一根不安分的線,織就一張更大、更密的網。他們在這充斥著權力、陰謀與血腥的泥沼中,相互試探,相互利用,卻又不可控製地越纏越緊,如同共生。
他是她的瘋批帝王,敏感多疑,偏執暴戾,卻將僅有的信任與溫度予她。
她是他的鎮定皇後,清醒算計,狠辣果決,卻包容他的所有不安與瘋狂。
他們是彼此最鋒利的刀,最堅固的盾,是黑暗中唯一的共犯,也是這冰冷世間,唯一能抓住的、帶著彼此體溫與心跳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