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砂公主重生後:這皇嫂我不當了 078
名分
夙砂徹底安定的訊息傳回來,沒過十天,夏靜炎在朝堂上直接下了旨,命令禮部開始籌備封後大典。旨意下得很快,沒有任何商討的餘地。景太後那邊沒什麼動靜,之前表示過反對的幾個老臣也都低著頭,一言不發。整個皇宮立刻動了起來,打掃、佈置、反複演練典禮的步驟,空氣裡都透著一股緊張的忙碌。
大典那天,天還沒亮透,鳳戲陽就被宮女叫醒。洗漱,更衣,一層又一層的禮服穿上去,最後是那件玄色底子、用金線繡著鳳凰和複雜花紋的禕衣,以及那頂沉得幾乎讓人脖子發酸的九龍四鳳冠。細密的珠簾垂下來,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當象征時辰已到的鐘鼓聲從太極殿方向傳來時,她深吸了一口氣,在引禮女官的攙扶下,走出了棲凰宮。
通往太極殿的禦道很長,用漢白玉鋪成,擦得光亮。道路兩邊站滿了人,文武百官按品級站著,各國使臣也在其中,還有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宗室勳貴。她能感覺到無數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細密的針。她沒有左右張望,眼睛看著前方,一步步往前走。腳下的路很平穩,身上的衣服和頭冠沉重無比,壓得她必須挺直腰背,不能有絲毫搖晃。
禦階很高,彷彿沒有儘頭。她一步一步往上走,能聽到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以及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她走過自己剛重生時,在大殿上撕毀和親詔書、孤注一擲選擇夏靜炎的瞬間;走過初入宮廷時,麵對下馬威和清風館事件的謹慎周旋;走過與他並肩,整治皇商、應對刺殺、度過冷戰的那些日夜;也走過父兄蒙難、夙砂動蕩時,那份焦灼無力與最終險中求勝的釋然。這條路,彷彿把她來到錦繡後所有的日子都重新走了一遍。
終於,她踏上了最後一級台階,停了下來,微微喘息。夏靜炎就站在她麵前幾步遠的地方,穿著同樣莊重繁複的十二章紋黑色袞服,頭戴垂著玉串的冕旒。隔著晃動的珠簾和他麵前微微晃動的玉旒,她看不真切他的眼神,但能感覺到他正看著她。
內侍監躬身上前,手裡捧著紫檀木托盤,上麵放著純金鑄造的皇後寶璽和用金片製成的冊文。夏靜炎伸出手,先拿起那方沉甸甸的寶璽,穩穩地放入她攤開的、微微有些汗濕的掌心裡。冰涼的觸感讓她指尖蜷縮了一下。接著,他又拿起那份金冊,同樣放在她手上。
他轉向廣場,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傳了出去,每一個字都落在寂靜的空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諮爾夙砂皇女鳳氏,性行溫良,克嫻內則。今冊封為皇後,正位中宮,母儀天下。欽此。”
他的話音落下,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如同被風吹倒的麥浪,齊刷刷地跪伏下去,震耳欲聾的朝拜聲山呼海嘯般湧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聲音一層疊著一層,衝擊著耳膜。鳳戲陽手裡緊緊攥著那冰涼的寶璽和金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她透過眼前不斷晃動的珠簾,看向身旁的男人。陽光有些刺眼,落在他袞服精緻的龍紋上,反射出細碎的光芒。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個在千秋節孤立無援、懷著孩子含恨而終的鳳戲陽。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隨即又被一種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踏實感取代。不再是無根的浮萍,不再是需要小心翼翼維持的盟友。她是皇後,是他夏靜炎名正言順的妻子。
冗長的典禮流程終於結束。回到棲凰宮,卸下那身幾乎讓她喘不過氣的沉重冠服,換上輕便的常服,鳳戲陽才覺得活了過來。脖子和肩膀依舊酸澀,但心裡卻像是卸下了一塊大石,又像是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
晚上,夏靜炎過來了。他也換下了那身威嚴的袞服,隻穿著一件墨色的常服,看起來少了幾分帝王的疏離。宮人們悄無聲息地退下,殿內隻剩下他們兩人。
他在她身邊坐下,很自然地拉過她的手,握在掌心裡。他的手掌寬厚,帶著溫熱的體溫。
“累了吧?”他問,聲音比白日裡在朝堂上溫和許多。
鳳戲陽搖了搖頭,沒說話。累是累,但心裡更多的是另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開口,語氣很平緩,卻帶著一種鄭重的意味:“從今天起,你就是錦繡名正言順的皇後了。這萬裡江山,你我共享。日後所有的風雨和擔子,也一樣,你我共同承擔。”
鳳戲陽抬起頭,看向他。他臉上沒什麼特彆的表情,眼神卻很深,裡麵映著跳動的燭光,也映著她的影子。她沒有猶豫,側過身,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腰,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他身上有淡淡的、乾淨的皂角氣味,混合著一點墨香,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夏靜炎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手臂收緊,將她更牢地圈進自己懷裡,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兩人都沒再說話,殿內隻剩下燭火燃燒時偶爾發出的輕微劈啪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稍微鬆開些,低頭看她:“餓不餓?晚上見你沒吃多少。”
鳳戲陽這才覺得胃裡確實空落落的,點了點頭。
他揚聲叫了外麵候著的內侍,吩咐送些易克化的點心和小粥過來。
食物很快送來,擺在小幾上。夏靜炎陪著她又吃了些。他吃東西的樣子很斯文,但速度不慢。鳳戲陽小口喝著溫熱的粥,覺得四肢百骸都暖和起來。
“鳳隨歌信裡說,你父皇想見朕。”夏靜炎忽然提起這個話題。
鳳戲陽放下勺子,“嗯”了一聲。“父皇他……身體一直不好。”
“朕知道。”夏靜炎語氣平靜,“等朝中事務理順些,邊境再安穩些,朕陪你回夙砂一趟。”
鳳戲陽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帝王輕易不離京,更彆說去往另一個剛平定內亂的國家。他似乎總能做出一些超出她預料的事情。
“怎麼?”見她看著自己,夏靜炎挑眉,“不想帶朕回去?”
“不是。”鳳戲陽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湧的情緒,“隻是沒想到……”
“沒什麼沒想到的。”他打斷她,語氣理所當然,“你的父皇,自然也是朕的長輩,也是我的嶽仗。”
吃完東西,宮人撤下碗碟。夜更深了。
兩人洗漱後躺下,帳幔放了下來,隔絕了外間大部分光線。鳳戲陽背對著他側躺著,能感受到身後傳來的溫熱體溫。過了片刻,一隻手臂從後麵伸過來,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往懷裡帶了帶。他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心跳聲沉穩有力。
她沒有動,任由他抱著。白日的喧囂和疲憊漸漸被這靜謐的溫暖驅散。名分已定,如同打下了一根堅實的樁。往後在這深宮之中,在這詭譎的朝堂之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帝王,也是她可以依托後背的盟友。這條路註定不會平坦,景太後、夏靜石,還有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勢力,都不會輕易罷休。但至少此刻,她心中是安穩的。
她輕輕歎了口氣,不是憂愁,而是某種塵埃落定後的釋然。身後的人似乎察覺到了,攬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低沉的聲音在她耳後響起:“睡吧。”
鳳戲陽閉上眼睛,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