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砂公主重生後:這皇嫂我不當了 079
餘波暗湧
封後大典的喧囂如同退潮的海水,漸漸從錦繡皇城的磚石瓦礫間消散。那些懸掛的彩綢、鋪設的紅氈被逐一撤去,宮人們恢複了日常的灑掃行走,鐘鼓禮樂之聲也歸於沉寂。但某種無形的東西,已經隨著那場極致的典禮,深深烙進了每個人的意識裡——鳳戲陽,這位來自夙砂的皇後,她的地位,已被陛下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徹底夯實。
紫宸殿內,幾日來的奏摺內容悄然發生著變化。先前那些或明或暗提及皇後出身、或以“後宮乾政”為由含沙射影的奏本,幾乎絕跡。取而代之的,是更多關於具體政務的討論,以及不少官員在奏事末尾,會恭敬地加上“請陛下、皇後娘娘聖鑒”的字樣。夏靜炎批閱時,麵色如常,隻在看到某些格外諂媚的措辭時,會幾不可察地蹙一下眉,隨即朱筆劃過,不做置評。
他清楚地知道,這平靜的表麵下,暗流從未停止湧動。
這日朝會,議事過半,一切如常。就在內侍監沈鶴元準備宣佈退朝時,禦史台一位素以耿直聞名的老禦史,手持玉笏,出列躬身。
“陛下,臣有本奏。”老禦史聲音洪亮,“皇後娘娘正位中宮,母儀天下,乃國之大喜。然,中宮既已穩固,為皇室子嗣計,為江山永固計,陛下是否應考慮……廣納妃嬪,以充後宮,開枝散葉?”
此言一出,殿內剛剛還算鬆弛的氣氛,瞬間凝滯。不少官員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去看禦座上的臉色。也有少數幾個,眼中閃過一絲看好戲的神情。
垂簾之後,景太後端坐著,麵容隱在珠簾之後,看不真切。
夏靜炎放下手中正在翻閱的一份關於漕運的奏章,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那老禦史身上,沒有立刻說話。那目光很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老禦史原本挺直的背脊,不由自主地彎下去幾分。
“愛卿,”夏靜炎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角落,“是在教朕如何延綿子嗣?”
老禦史頭皮一麻,連忙道:“臣不敢!臣隻是……隻是為社稷……”
“社稷?”夏靜炎打斷他,語氣依舊平淡,卻透著一股冷意,“皇後年輕康健,與朕感情甚篤。愛卿此刻上奏選秀,是覺得皇後不配為朕誕育嫡子,還是認為朕來日無多,需急於一時?”
這話就太重了!老禦史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首:“臣絕無此意!陛下息怒!臣愚鈍!”
夏靜炎沒叫他起來,目光掃過下方噤若寒蟬的眾臣,聲音沉了幾分:“朕與皇後之事,乃朕之家事。皇後之位已定,中宮無需他人。日後,若再有人妄議選秀、離間朕與皇後……”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玉磚上,“以構陷國母、動搖國本論處。”
“臣等遵旨!”滿殿文武齊聲應道,無人敢有異議。那老禦史更是麵如土色,渾身抖如篩糠。
夏靜炎沒再看他,徑直起身:“退朝。”
回到紫宸殿,夏靜炎脫下朝服,換上常服,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周身那股低氣壓卻顯而易見。他走到窗前,看著外麵庭院裡剛剛抽出新芽的樹木,沉默不語。
鳳戲陽從內室走出來,她方纔隱約聽到了前朝的動靜。她走到他身邊,沒有立刻說話。
“聽到了?”夏靜炎沒回頭,問道。
“嗯。”鳳戲陽輕輕應了一聲。
“一群蠢貨。”他嗤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厭煩,“總有人看不清形勢,或者……明知故犯。”
鳳戲陽知道,這不僅僅是蠢。這是試探,是景太後一黨在封後大典的強勢之後,一次小心翼翼的、指向未來的反擊。他們動不了她的後位,便開始從“子嗣”、“後宮”這些方麵入手,試圖埋下釘子。
“不必理會。”夏靜炎轉過身,看向她,眼神恢複了慣常的冷靜,“朕說過,無人能動搖你。”
鳳戲陽點點頭。她信他此刻的維護,但也更清楚地認識到,自己這個皇後,未來要麵對的,絕不會隻是風和日麗。
“過幾日,朕打算去京郊大營巡視。”夏靜炎換了個話題,“你隨朕一同去。”
鳳戲陽有些意外。帝王巡視軍營,帶皇後同行,這並不常見。
夏靜炎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鳳隨歌在夙砂整飭軍務,效果顯著。你既為皇後,對錦繡軍防有所瞭解,並非壞事。況且,”他語氣微沉,“軍中,也並非鐵板一塊。”
最後這句話,意有所指。鳳戲陽立刻明白,這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巡視。
幾日後,京郊,龍驤大營。
旌旗招展,兵甲鮮明。數千精銳將士列隊整齊,鴉雀無聲,隻有風吹動旗幟的獵獵作響。夏靜炎一身玄色輕甲,未戴頭盔,墨發以金冠束起,身姿挺拔地立於點將台上。鳳戲陽則穿著一身便於行動的宮裝,外罩一件緋色鬥篷,站在他身側稍後的位置。這是她第一次正式出現在錦繡軍隊麵前。
夏靜炎沒有發表長篇大論的訓話,隻是目光沉靜地掃過台下每一個方陣。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士兵們無不將胸膛挺得更高。他簡單詢問了糧草、操練、軍械等情況,點了幾名將領的名字,對答如流。
巡視完演武,夏靜炎帶著鳳戲陽以及幾名心腹將領,步入中軍大帳。帳內佈置簡潔,沙盤、地圖、兵書一應俱全。
負責駐守京畿的龍驤大將軍姓趙,是一位跟隨先帝打過仗的老將,發須皆已花白,但眼神依舊銳利。他彙報完軍務後,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陛下,近日營中……偶有流言。”
夏靜炎正在看沙盤,聞言頭也沒抬:“說。”
趙將軍看了一眼鳳戲陽,似乎有些顧忌。
“直說無妨。”夏靜炎道。
“是。”趙將軍低下頭,“有少量兵士私下議論,說……說皇後娘娘出身夙砂,如今陛下又如此信重……恐天長日久,軍國大事,會受夙砂影響。”
帳內瞬間安靜下來。幾名將領都屏住了呼吸。
鳳戲陽的心微微沉了下去。這流言,比朝堂上那些選秀的議論,更惡毒,也更危險。它直接指向了她最敏感的出身,試圖在軍隊——這個帝國最核心的武力基石中,種下猜忌的種子。
夏靜炎終於從沙盤上抬起頭,看向趙將軍,臉上沒什麼表情:“流言從何而起?”
趙將軍額頭見汗:“末將……正在查,尚未有確切線索。隻是幾個兵士酒後胡言,已按軍法處置。”
夏靜炎沉默了片刻,目光轉向鳳戲陽:“皇後,你怎麼看?”
鳳戲陽迎上他的目光,心知這是他將問題拋給了自己,也是在給她一個表態的機會。她壓下心中的波瀾,上前一步,聲音清晰而平穩:“陛下,清者自清。臣妾既已嫁入錦繡,便是錦繡人。夙砂是臣妾的母國,亦是錦繡的盟友。盟友情深,於兩國百姓皆是福祉。至於軍國大事,”她頓了頓,看向帳內幾位將領,“自有陛下與諸位將軍運籌帷幄,豈是後宮可以置喙?此等流言,不僅辱及臣妾,更是輕視了陛下的聖明,小覷了我錦繡將士的忠勇與判斷!”
她這番話,不卑不亢,既撇清了自己乾政的嫌疑,又將問題提升到了質疑皇帝和軍隊忠誠的高度。
趙將軍等人聞言,神色稍霽。
夏靜炎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讚許,隨即麵色一沉,對趙將軍道:“查!無論是誰,散佈此等動搖軍心、離間君臣之言,一經查出,嚴懲不貸!朕不希望再在軍中聽到任何非議皇後的聲音。”
“末將遵旨!”趙將軍連忙躬身。
巡視結束,回宮的路上,馬車裡十分安靜。
鳳戲陽靠在車壁上,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心情並不輕鬆。封後大典的榮光猶在,但暗處的刀劍,已經以更隱蔽、更險惡的方式,悄然襲來。選秀是陽謀,流言是暗箭。而軍營流言這件事,讓她隱隱覺得,有一隻熟悉宮廷與軍隊、並且對她和夏靜炎關係極度忌憚的手,在背後操縱。這隻手,來自景太後,還是……夏靜石?
她轉過頭,看向閉目養神的夏靜炎。他似乎睡著了,眉心卻微微蹙著。
就在馬車即將駛入宮門的那一刻,夏靜炎忽然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毫無睡意。他看向鳳戲陽,聲音低沉地開口,說了一句看似沒頭沒尾的話:
“戲陽,朕記得,你初入宮時,身邊帶著幾個從夙砂跟來的老人?”
鳳戲陽心頭猛地一跳:“是。除了貼身宮女,還有一位嬤嬤,是母後當年的舊人。”
夏靜炎點了點頭,目光深邃地望向宮牆深處:“找個由頭,仔細查查她們。尤其是…近半年來,都與哪些人有過接觸。”
鳳戲陽的血液,彷彿在這一瞬間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