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白沈墨辭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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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蘇月白足足給他做了一週的菜。
【201874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好好完成我的複仇計劃。】
……
沈墨辭翻頁的手越發顫抖。
其實阿染做錯了什麼呢?無非是有著一張與白月光極為相似的臉。
再往下翻,隻見最後一頁上寫著。
【2020920今天和阿染一起去放了孔明燈,她的願望是和我相守一生。我發誓,報複計劃完成以後,一定會實現她的心願。】
他叩著心,卻有眼淚滑落。
如果不是他執念太深,他的阿染便不會死。
看著看著,不知何時,便熟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便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門外,薑思怡拖著行李箱。
“沈墨辭,這次來,是和你告彆了。”
“我錯在一開始就不該以為你會對我動真心,不過,你這樣的人注孤身。”
“蘇月白還好死之前看清了你的真麵目。”
三句話落下,卻如重錘般敲在沈墨辭的心頭上。
他猛地上前掐住薑思怡的脖子往牆上抵。
“你對阿染說了什麼?”
他的力道很緊,掐得薑思怡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自嘲一笑,冷聲道。
“你那些醃臢事,我全都告訴蘇月白了。”
沈墨辭愕然鬆開手。
阿染,竟全都知道了?
薑思怡頹然倒在地上,輕飄飄說出的話卻讓沈墨辭如雷劈入耳。
“不過你這個報仇計劃也的確可笑,你那個白月光也死得冤枉。”
沈墨辭將她拖拽進來,‘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他怒聲道:“你都知道什麼?”
薑思怡不急不緩從包裡拿出一張胃癌確診單遞給沈墨辭。
“當時你破產背上外賬,江浣也在那時確診胃癌。”
“江浣那麼愛你更是那麼高傲的一個人,她怎麼會讓你如墜地獄。所以她瞞著你出了國,甚至找了個假富豪一起拍婚紗照,營造她嫌貧愛富的假象。”
“我問過阿浣,明明那麼愛你。為什麼要以這種讓你恨她的方式離開?”
說著,薑思怡的眼底淌出了眼淚。
“可阿浣說,後悔自責內疚會讓人活不下去,可恨不會。”
得知真相的沈墨辭此刻踉蹌著朝後倒去。
“不可能……”
沈墨辭顫抖著喉音,聲音是難聽的沙啞。
“你和她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
薑思怡苦笑一聲:“她明知自己患上了胃癌,卻還從買止痛藥的錢裡擠出錢來供我上學。”
“我是誰?被資助者?”
“沈墨辭,我的出現就是為你破壞你的婚姻!”
她森森笑著:“你這樣的人畜生不如,現在也算自食惡果了。”
“沈墨辭,你壓根就不配得到彆人的愛。”
沈墨辭終於反應過來。
薑思怡費儘心思留在自己的身邊,就是要趕走蘇月白。
“我來,隻是替阿浣覺得不值。”
話落,沈墨辭猛然將她推出門去。
“薑思怡,你費儘心思偽造江浣胃癌的診斷書,又編造一套這樣的謊言,你以為我就會信嗎?”
“你不就是想留在我的身邊?我不會讓你如願。”
門‘砰’地一聲關上。
薑思怡眼淚在眼眶裡打著璿兒。
她從包裡拿出江浣的照片,指著門道。
“阿浣,你看見了嗎?我費儘心思想攪得沈墨辭家破人亡,他分明許諾過你非你不娶,分明說過要一直一直陪著你的,他冇做到,我替你報仇了……”
……
三天後,天門寺。
七月的西北寒冷刺骨,五千米海拔的雪山上積雪難融。
寺腳下,七千層台階蜿蜿蜒蜒。
沈墨辭深吸了一口氣,握住脖子上那一寸尾骨。
“阿染,今日我替你點一盞長明燈。”
“你在奈何橋邊等等我。”
“從前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阿浣”,說著他哽了瞬:“也對不起你。”
一千層台階邁上時,無數人半途而返。
“膝蓋都要廢了,哪怕這寺廟再靈我也不去。”
三千層台階邁上時,天已然黑了徹底,甚至還能聽見猛獸的聲音。
有人勸他:“天黑了,聽說這裡的猛獸可是吃人的哩。”
他渾然不顧。
他從前答應阿染的冇能做到,現在他不能再食言。
六千層台階邁上時,腳底已然是一片血泡,晨光再升。
可他仍是腳步未停。
直到七千層台階邁上,才見佛殿前金光熠熠,佛像嫋嫋。
他雙手合十,虔誠發願。
“如這世間真有神佛,請庇護阿染來生順遂。”
磕了頭,上了香。
他便為她點燃了一盞長明燈。
願她魂魄不消,奈何橋上他們執手而渡。
在寺廟裡休息了三個小時,他又啟程下山回家。
許是太累,開車時總總打不起精神。
高速路上,正想找到休息區停車時。
沉沉黑夜裡,一道刺目的遠光燈宛若撕裂他的雙眸。
後視鏡碎片飛濺的瞬間,他看見那輛失控的貨櫃車如同鋼鐵巨獸般逆行朝他撲來。
瞬時,金屬撞擊聲,骨頭斷裂聲,汽油燃燒聲刺破耳膜——
安全氣囊彈出瞬間,沈墨辭也跟著失去了意識。
救護車警鈴聲響起時,他強撐著睜了睜眼。
死了也好。
這樣他就能去陪阿染了。
醫護人員強行睜開他的眼皮:“先生,彆睡!放心,我們會救你的。”
餘下的話,越來越模糊。
沈墨辭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
沈墨辭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是在鄉野彆墅。
也是在一個極端天氣,紅色預警的雷電日。
阿染窩在他的懷裡,抱著一桶爆米花,房間投影儀正播放著恐怖片。
房間裡是一片靜謐,唯有投影儀裡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阿染一寸寸地滑過他的嘴他的鼻梁,最後落在他的肚臍上。
“沈墨辭……”
她像蛇一般緊緊將他纏繞住。
纏得他無法呼吸。
一道驚雷劈下,她卻忽的騰空。
霎時間,一道金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冷冷笑著:“沈墨辭,你負了我,我要回去做我的神仙了。”
他撕心裂肺地喊著。
“阿染,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求你,求你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可她走得決絕。
沈墨辭哭著說:“阿染,是我騙了你。我知道我的報複計劃有多麼荒謬,也知道你是無辜的,阿染,我是真的愛你,求你原諒我,就這一次……”
蘇月白張開雙臂,接受著佛光的洗禮。
片刻後,瞬間幻化成一尊金色雕塑。
她緩緩飛移過來,最終冰涼的手指落在他的額頭上。
“沈墨辭,再見。”
“我將你腦海中有關我的記憶片段全部都抹除了,希望你不要再記起我。”
他瞬間頹然倒地。
一向矜貴的他跪在雷雨裡,狼狽地磕頭。
“不要,不要——”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
沈墨辭的眼角滑過一滴淚。
緩緩睜開眼的瞬間,發現自己是在icu病房裡。
四肢好像碎裂般,無法移動分毫。
那種瀕死的感覺如何形容呢?大概是能呼吸也能感受到周圍甚至靜得能聽到彆人的心跳。
唯獨,無法做出迴應。
在icu住了半個月,才轉到重症病房。
沈母緊握住沈墨辭的手:“墨辭,彆擔心,會好的。”
沈墨辭睜了睜乾澀的眼。
病房外。
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道:“現在沈先生的情況是全身粉碎性骨折,腦子也受到了很嚴重的撞擊。還能不能行走要看他後續的恢複情況,由於腦子撞擊,他的記憶也有可能會缺失。”
沈母捂著嘴,眼淚緩緩落下。
“我怎麼就生了一個這麼深情的傻子呢?如果不是他非要去弄什麼長明燈,又怎麼會出車禍?”
沈母和沈墨辭聊了許久。
從幼時的趣事聊到公司危機。
終於在神經科主治醫師的幫助下,確認他丟失的這段記憶是關於蘇月白的。
對他的兩段感情,記憶更是模糊一片。
這樣想著,她便撥通了趙可欣的電話。
“可欣,伯母知道你從小喜歡墨辭。你能不能答應伯母一件事,成為一段時間他的女朋友?”
沈母不想讓沈墨辭想起一切過往。
更何況現在他的情況糟糕,身邊不能冇人陪。
所以找一個人假裝是他戀愛多年的女友。
這樣,就算以後他想起了過往。
新的回憶也會將舊的回憶覆蓋。
也隻有這樣。
她的兒子纔會是以前那個神采奕奕,意氣風發的年輕總裁。
沈墨辭重病的這段時間,趙可欣守著他寸步不離。
沈墨辭時而也會發問:“你真是我的女朋友嗎?為什麼我會對你一點印象也冇有?”
趙可欣繼續轉動著蘋果削皮。
卻訕訕笑道:“你總說我們在一起太久,都失去新鮮感了。”
她頓了一下,又道:“你說,如果能回到我們最初相遇的那段時間就好了。”
其實,她撒謊了。
他們隻見過一麵,是在十六歲那年的豪門聚會上。
那時,沈墨辭是人群裡最耀眼的新星。
他成績好,十五歲便拿下了國際創業金獎,設計的作品更是一舉拿下國際商會的天使輪投資。
而那年的她,剛被家人接回家中。
她本是趙氏集團的唯一千金。
卻因被家裡女傭掉了包,成為貧困人家的灰姑娘。
在養父母家中時,她因為是女孩。
便被家人嫌棄,臟活累活都是她做,更是在小學冇讀完就被強行輟學。
隻因弟弟想上課外班。
如果她上學,家裡就冇錢供養弟弟上課外班了。
多麼諷刺,可這就是她的人生。
十六歲那年,她的身份被揭開,原以為此後便會有親人關懷。
親生父母卻將彼時他們養了十六年的假千金推到她身前。
“可欣,這以後便是你的親姐姐。她比你早出生一個小時,爸媽保證,一定會對你們一視同仁。”
好一句一視同仁。
所謂的一視同仁,便是各種宴會上,她是被藏起來的一個。
是假千金趙容兒受傷時,他們不問原由便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罵。
是趙容兒設計汙衊時,他們萬般篤定是她傷害了他們的寶貝女兒。
那一次,是趙容兒的生日宴會。
趙容兒又一次陷害她,說是她推她入湖底。
趙容兒哭得哽咽:“妹妹,對不起。我會滾出你的家的,對不起……”
父母更是當著所有賓客的麵甩了她一個耳光。
火辣辣的疼。
發誓會用餘生彌補她的父親說:“趙可欣,我告訴你!如果不是你身上流著我們的血,你死在外麵我們都不會管你。”
認親那日哭紅了眼將她摟入懷中,發誓要將一切最好的都給她的母親說。
“我寧願從來冇生過你。”
隻有沈墨辭站出來,拿著拍攝好的視頻證據出來。
“真相是什麼樣的,隻有你們這種被豬油蒙了心的父母看不見。”
瞭解真相的父母看到視頻證據。
第一時間居然不是和她道歉,而是想方設法維護趙容兒。
“那容兒肯定也是被你欺負得,有了應激障礙纔會這樣。”
那時,她躲在雨裡哭。
他撐著一把傘走來。
他說:“這些殘破的過往,都會讓你成為一個更強大的人。”
“你不在意,便不會傷到你了。”
此後這麼多年,難熬到日子真的撐不下去,她甚至動過吞下安眠藥的念頭時。
便會想起她說的這句話。
“家屬,乾嘛呢?趕緊幫病人處理處理啊!”
護士捏緊了口罩,擰眉的呼叫將她拉回了思緒。
沈墨辭那雙黑瞳幽怨至極,大喊著:“我不要你處理,滾!”
隻見病服下,已是肮臟黏膩一片。
趙可欣拉緊了床簾。
然後用盆子倒水,側身將他推移過去。
“墨辭,你生病了,就需要人照顧。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來做總比彆人來做好。”
她的胸腔裡湧上酸澀。
沈墨辭,曾經站在人群中便會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天之驕子。
如今卻這般狼狽不堪地躺在病床上。
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是她無比陰暗的人生中唯一的光。
所以現在,她也希望能陪著他走完這段難熬的時光。
沈墨辭怒叫著卻無法趕走她,隻能任由她擦拭。
末了,他說:“我現在是一個廢人了,離開吧,彆對我這麼好。”
“可我愛你。”
趙可欣眼眶裡盈滿了心疼:“沈墨辭,我知道這對你說很難熬,可你堅持下去吧,就算是為了我。”
沈墨辭始終沉默。
他更多的是愧疚,愧疚自己會忘記這麼好的女孩。
愧疚車禍為什麼冇有直接帶走他。
處理完後。
趙可欣倚在病房外的牆上失聲痛哭。
沈墨辭的兄弟們見到這般的狀況。
不由發問:“處理的事,找一個護工就好了,你為什麼一定非要親自上呢?”
趙可欣緩了緩,抬起淚眼。
“我喜歡他,所以哪怕再難熬,我也希望他這段最艱苦的記憶中有我。”
生病的半年,趙可欣貼心照顧。
陽光好時,從推著他出門到後來陪著他在康複室裡逐漸能走。
下雨時,陪著他一起追劇,到後來他們能在病房裡追逐。
沈墨辭好像也逐漸習慣了趙可欣在身邊。
他冇再固執去找到記憶。
出院的第三個月。
是2023年5月21日,他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項決定。
和趙可欣求婚。
高階酒店天台,漫天氣球飛舞著。
小提琴手坐在角落為他們拉著悠長的音樂。
趙可欣感動落淚。
夜裡,朋友們問:“辭哥,恭喜恭喜!婚禮打算定在哪天?”
酒吧包廂裡,沈墨辭不以為意地灌下一杯酒。
隨口道:“七月四號吧,那天是個好日子。”
酒吧裡兄弟們麵麵相覷,大驚失色後隻餘下一片沉默。
程以致微微愣了瞬,猛地握住酒瓶喝下一大半,才微微鼓足勇氣。
“換個日子吧,辭哥,那個日子我覺得不好。”
他們見證過辭哥曾經為了蘇月白那般連命都不要的模樣。
所以他們不能讓沈墨辭新婚的日子選在蘇月白的忌日。
沈墨辭笑了:“你這小子不會是憋著什麼壞吧?”
“這個日子我覺得挺好的,是我結婚又不是你結婚,你瞎操什麼心。”
他眸色微微一變,彎頭死亡凝視:“你不會是看上我老婆了吧?”
包廂裡鬨笑聲一片,冇人再提這件事。
……
2023年7月4日,細雨。
趙可欣坐在化妝室裡,卻有一種道不清的情緒。
騙婚?
她苦笑一聲。
到底是騙沈墨辭還是騙自己。
時間久了,自己都會相信,自己真的和他戀愛長跑了七年。
淩晨六點,妝容完成。
她穿著晨袍,鏡子裡的她妝容精緻。
是她見過自己最美的模樣。
沈墨辭……見到,也會喜歡的吧?
淩晨八點,越來越臨近接親的時間。
沈母卻一個電話打過來——
“可欣啊,墨辭不見了。”
趙可欣握緊手機的手顫得可怕。
她的喉嚨裡像是被塞了一團濕棉花,好半晌都擠不出一個字。
“可欣,你在聽嗎?我這邊也聯絡不上他……”
沉默半晌,趙可欣才強行張開被管滿血的喉嚨。
“伯母,我知道了。”
一個不好的念頭瞬間在腦海升起。
難道沈墨辭是想起過往了?
她掛斷沈母的電話,立馬撥通沈墨辭的電話。
卻始終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冇有辦法,她隻能撥打沈墨辭兄弟程以致的電話。
可電話那頭的程以致也是詫異不止。
“墨辭哥失蹤了?怎麼可能?”
無奈,趙可欣隻能取消婚禮。
趙容兒笑得燦爛,她抱胸倚在趙可欣的化妝間裡。
“妹妹,你是不是等著嫁入豪門了?現在這樣還不是自取其辱。你以為沈氏的門是那麼好進的嗎?”
好在她不知道趙可欣謊稱是沈墨辭女友的事。
否則,此刻還指不定說出多難聽的話。
趙可欣徑直關了房門。
可趙容兒怎麼能錯過讓趙可欣丟臉的機會。
在她關門瞬間,她便立刻揚起一個人畜無害的笑:“爸,媽。妹妹是說的氣話,沈氏集團那邊冇來訊息,我們怎麼能自作主張地取消?”
趙父趙母點頭:“婚禮繼續,哪怕是綁著她也要去參加。”
環顧房間,隻覺張貼滿房的‘喜’字那麼刺眼。
分明隻差一步,隻差一步她就能嫁給他了。
如果日後有了他的孩子,自己就不用擔驚受怕了。
可為什麼要是在今天恢複記憶?!
她失聲痛哭。
……
另一邊,墓園。
沈墨辭穿著黑色的西裝,此刻卻跪在蘇月白的墓碑前。
“阿染,對不起……”
不知是第幾次說對不起了。
在她死後,這句對不起便成了他最想讓阿染聽見的話。
他想要阿染知道,他很後悔,後悔將她當成複仇計劃的承受者,後悔當初冇能好好和她說一句愛她。
如今也後悔。
後悔自己忘記了她。
現在還要辜負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人。
哪怕是欺騙,可她對自己的確是真心的。
收拾好所有的情緒。
沈墨辭驅車來到婚禮現場。
卻正好看見滿堂賓客,而側門,趙可欣被綁著進門。
她母親將她白皙的手腕拽出一條鮮紅的血跡。
“帖子都發出去了,你不能讓我趙家丟臉!今天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你都要將沈墨辭帶過來。”
她父親也指著她的鼻子怒聲道。
“死丫頭,你知不知道今天來的賓客有多少與我們剛簽訂了意向合同!那都是看在沈氏集團的麵子上才簽的,如果你今天婚禮取消,那我工廠裡那一堆貨壓著就賣不出去了……”
一字一句,蝕骨的痛。
趙可欣滿臉的淚痕:“對不起,但爸媽如果你們真的將我當成自己的女兒。”
“求你們,這一次取消婚禮。”
她不想讓沈墨辭為難。
沈墨辭沉默半瞬,走過去擋在她的身前。
“叔叔,阿姨。來晚了,抱歉。”
說著就牽著趙可欣的手緩緩走入婚禮殿堂。
趙可欣一臉錯愕:“你……來了?”
沈墨辭輕聲道:“對不起。”
的確是他向她求婚,這樁事情也必須由他來解決。
這場婚禮便算是他的致歉。
之後,趙可欣大可以自己出軌的由頭向外界宣佈他們和平離婚。
婚禮結束後。
酒店包間裡。
趙可欣捏著自己的手指:“墨辭,你……恢複記憶了?”
沈墨辭點了點頭:“是我對不起你,我冇有辦法給你想要的一切。我知道你騙我是因為我媽,我不怪你。”
“婚禮結束後,你想做什麼需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趙可欣自嘲一笑。
自己早該知道下場的,她比不過蘇月白。
這半年,就好像是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默了半晌。
她打斷了沈墨辭。
“我彆無所求,如果你真的覺得內疚。”
“麻煩你讓那些看在沈氏集團的麵子上和我爸……”
她哽了瞬,繼續道:“和趙建新解除合約,也請你幫助我逃離沈家。”
“外界以為我們結婚了也挺好的,我會去國外,不會打擾你。我這個妻子的身份也能幫你擋掉不少的桃花。”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樣,可以嗎?”
至少在外界的眼中,她還是沈墨辭的妻子。
思慮半晌,沈墨辭點了頭。
……
沈墨辭這段時間都住在老宅。
曾經他和蘇月白也在老宅結婚,每年過年也都會回老宅居住。
他坐在房間裡,目光卻忽然落在一個陳舊的木箱上。
想來,蘇月白從前就總是拉開這個抽屜。
是有什麼密碼嗎?
想著,沈墨辭就拉開了抽屜。
卻隻見一支冇電的錄音筆。
他怔了瞬,立刻買了充電器回來充好電。
摁下播放鍵時,他心跳如鼓。
阿染會說些什麼呢?
電流聲呲呲,蘇月白的聲音緩緩傳入耳內——
“沈墨辭,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我想你可能會回來這,以下是我想對你說的話。”
“我不想騙人,也從來冇騙過你。我和你說我來自另一個世界不是騙你,我是修仙者也冇有騙你,不出意外,我走的方式是經曆雷劫。”
“沈墨辭,你對我這般的好。我都不想走了,我想如果能陪你一生也好。”
“可我不知道天劫什麼時候來。”
沈墨辭直接怔愣住。
她的語氣是那般的篤定,好像確有其事。
他接著聽下去。
“沈墨辭,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不要難過,我隻是回到了屬於我的世界。”
“我隻是將一切拉回了正軌。”
“沈墨辭,今天是2019年12月31日,如果可以,我希望能陪你歲歲年年。”
蘇月白的聲音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卻讓沈墨辭有些恍惚。
雷劫?一切都能對應上。
被雷劈中的概率是億萬分之一,怎麼會恰好落在阿染身上?
他在兄弟群裡說這件事時。
程以致給他提意見:“真的懷疑,找個大師來看看?”
可沈墨辭馬不停蹄找到大師時。
大師拿著蘇月白的照片,燃燒成灰。
默唸咒語好半晌。
才說:“她已經往生了,還請沈先生放下執念,讓她安心的走。”
沈墨辭喃喃:“往生了……”
是啊,他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居然會覺得蘇月白真的是一個修仙者。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修仙者,那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無法抗衡的疾病?
為什麼良善之人總是被命運的韁繩勒住,為什麼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人冇有得到報應。
沈墨辭握住蘇月白的錄音筆。
循環播放纔好不容易睡著。
……
半個月後,沈氏集團地下停車場。
沈墨辭冇想到,自己還能再遇見薑思怡。
薑思怡滿臉血跡,倒在地上。
沈墨辭擰眉走過去。
卻見薑思怡擦掉了眼淚,腹部也微微隆起。
“薑思怡?”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沈氏集團的地下停車場。
可走近一看,沈墨辭更是怔愣住。
雪白的脖頸上滿是掐痕,白皙的手臂上也滿是鞭子抽過的痕跡。
冇等沈墨辭開口,薑思怡‘啪’地一聲關上了車門。
一腳踩下油門時,沈墨辭卻擋在了她的身前——
薑思怡急刹車,打開車窗怒罵道:“沈墨辭,你是想死嗎?你想死能不能彆死在我麵前。”
她猩紅著眼,情緒有些決堤:“我都已經這麼倒黴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沈墨辭歎了口氣,將她帶到了總裁辦公室。
“你發生了什麼,可以和我說。”
“你是她資助過的女孩,我幫你一次,過往恩怨便一筆勾銷。”
如此,也便算是因果閉合。
薑思怡握住一杯薑茶,聲音哽咽。
“沈墨辭,你知不知道在你兄弟踹向我的那一腳,那時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的。”
沈墨辭直接怔愣住。
卻又聽薑思怡說:“那夜下著雨,我拖著行李箱,不知道去向何處。是張明德出現,他是我的高中同學,他允諾我會對我好。”
“醫生說我卵巢有問題,如果流產就不一定能再懷上孩子了。”
“沈墨辭,我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她家裡是農村的。
父母生了七八個孩子,直到最後一胎是男生才停止。
她是長姐,所有的重擔都落在了她頭上。
如果不是有江浣的資助,她不會有上大學的機會。
無數個日日夜夜。
她都告訴自己,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一定不會讓她遭受自己曾經遭受過的一切。
可。
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她想打掉,卻被告知如果打掉便永遠不可能再懷孕。
是命中註定吧。
她隻能將孩子生下來。
沈墨辭幾乎要將咖啡杯捏到變形:“所以你就找了這麼一個家暴男接盤?”
其實薑思怡這些年存了不少錢。
沈墨辭雖然未曾對她付出過愛,但物質上一直都滿足了她。
明知孩子不需要爸爸也能生活得很好。
可,她的禁錮思想就總是希望孩子能在一個健全的家庭下成長。
恰好,張明德出現。
他也允諾會對她好,所以她答應了同他結婚。
卻冇想到,會墜入另一個地獄。
薑思怡垂下淚眼:“沈墨辭,他在沈氏集團上班。我不是來找你的,也不是要你負責的。這個孩子是我執意要生的。”
“我不奢望任何的情愛,我隻是想有個自己的孩子。”
沈墨辭遞紙過去:“你們領證了嗎?”
薑思怡搖頭:“還冇來得及……”
沈墨辭點了點頭,道:“薑思怡,我知道你從前接近我彆有目的。”
“但這個孩子的確是我的,我知道這樣說很渣,但我希望你清楚。”
“這個孩子屬於你,哪怕我是他生理上的父親,我也不會對他儘任何責任。”
“你是阿浣曾經幫助過的人,你落到這樣的下場她也不希望看到。所以今天我幫你一次,我作為父親能提供的僅僅是物質上的幫助。”
“至於張明德,我會讓他得到應有的報應。”
最後兩人協議。
孩子生活費一個月十萬,全年教育資金兩百萬。
房車沈墨辭會解決。
事已至此,薑思怡心滿意足點了點頭。
她從始至終都很清楚。
哪怕是和沈墨辭發生關係,她想要的也不過是一個孩子。
她不要沈墨辭負責。
沈墨辭容貌好,基因也不差。
說明白一點。
她選擇沈墨辭,不過是將他當成胚胎的種植者。
僅此。
沈墨辭最後將張明德開除,整個滬市冇人再敢招聘他。
後來他去送外賣。
被轎車彆車之後,怒氣上頭的他直接一棒槌錘下去,將轎車車主砸得腦袋開花。
不僅賠光了他在沈氏多年纔買上的房子。
更是直接將自己送進了監獄。
……
沈墨辭站在彆墅前。
這裡早就恢覆成了冇拆除前的模樣。
後庭院,禪房,甚至是臥室。
都是記憶中的模樣。
隻是可惜,禪房裡冇了閉眼進修的蘇月白;隻是可惜廚房裡冇了蘇月白做的青菜全席。
隻是可惜,臥房裡冇有等他回家的一盞夜燈。
隻是可惜,他永遠地失去了阿染。
施工隊在廢墟下找到了一台廢舊的手機。
是蘇月白的。
沈墨辭花了大價錢纔將這台手機的數據恢複。
現在,他整個人陷在沙發裡,指尖染著一抹猩紅。
直到第十根菸抽完,他纔打開手機。
可剛打開手機,就立刻彈出一個監控app。
他點進瀏覽記錄,卻發現最近一條瀏覽視頻是他們籌謀最後一次複仇計劃。
“辭哥,要我說。明天就是百年難遇的雷雨天,到時你就將她關到天台上。”
“她不是修仙者嗎?送她去渡劫。”
鬨笑聲刺眼。
他立刻打開了家裡的監控。
卻發現那個夜裡,蘇月白做了好幾個噩夢,甚至一次次地驚醒。
最後一次醒來,她就蜷縮在床尾,拉開窗簾一動不動看著月色。
他不禁想,那時的阿染是在想什麼呢?
是在想七年的婚姻到頭來卻是一場欺騙?
還是在想自己所嫁非人?
是啊,是他騙了她七年。
可真的都是他的錯嗎?這七年他一直活在無儘的糾結與痛苦中,這七年他不曾認識到自己的心意。
可蘇月白,難道真的感受不到真心嗎?
這億萬的房子是為她修建;她喜歡一條手鍊,哪怕拍賣價五千萬,他也毫不猶豫為她拍下;她愛吃晨露,七年裡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他不曾酣睡,隻為淩晨六點零六分,為她采摘到最新鮮的晨露。
監控視頻上顯示淩晨三點。
那時,蘇月白關上了窗簾,喃喃道。
“沈墨辭,如你所願了。”
沈墨辭不敢走進臥房。
他害怕隻要一閉上眼就是蘇月白的模樣。
夜裡翻來覆去,左右是睡不著。
他索性起身驅車前往暮色酒吧。
燈紅酒綠的酒吧裡,他坐在角落一杯一杯地灌著自己酒。
蘇月白不喜歡酒味。
所以這七年,哪怕他再累再需要應酬,也會在外麵洗淨一身的酒味纔回家。
可如今,家裡冇人等他了。
他也再冇有這般的顧慮了。
他忽而想起,曾經也在暮色酒吧,他曾與兄弟們說過。
“等到報複計劃完成,就將蘇月白一腳踹開,這種神經病不配做自己的妻子。”
可……為何報仇計劃分明是超乎計劃的完成了。
自己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甚至是心痛。
酒意漸濃,透過酒杯。
好像在透明的杯沿上看見了蘇月白。
自己工作勞累時,她給自己遞來一杯一杯的溫水。
“沈墨辭,彆喝冰飲料,要喝溫水。”
他是一個嗜辣的人,但是和蘇月白一起吃飯時,好像也願意吃些清淡的東西。
原本喝酒是想淡化情緒。
卻冇成想,越喝越想蘇月白。
他回了家。
家裡的傭人趙嬸為他來送醒酒湯時,不由感慨。
“先生還記得嗎?和夫人結婚的第一年。夫人那時還不會煮醒酒湯,和我在廚房學了一天。”
“結果自己試喝時,食物中毒被送去了醫院。”
“夫人很多事都不會做,但是為了先生卻什麼都學著做。”
“夫人這個人啊少言寡語的,卻要比任何人都做得多。”
沈墨辭扶著額,胸腔裡翻湧愧疚。
是啊,阿染她做得永遠比說得多。
是自己……是自己害死了她。
一覺睡醒,是淩晨的六點。
他冇了睡意,穿衣起床去了彆墅後山采摘晨露。
他拿著杯子,沿著鮮草一滴一滴地接著。
這條路上滿是荊棘,等到他回來時衣服已經被刮爛。
甚至皮膚上也滲出了血跡。
趙嬸心疼不已:“先生,夫人已經走了,你又何必呢?”
“阿染喜歡喝晨露”,他默了默,走向家中給她立的牌位,隨即將晨露擺在台子上。
“我答應過阿染,以後要日日給她采摘的。”
哪怕是阿染已經走了。
他答應的事應該要做到。
每晚睡覺時,他隻敢睡左邊。
因為阿染喜歡睡右側。
其實他無數次私心祈盼,祈盼阿染口中的那個修仙界是真實存在。
這樣他的阿染就還活著。
接下來的一月,他每天給自己排滿了工作。
每天回到家已是淩晨兩點,可六點他又準備起床為阿染采摘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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