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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月白沈墨辭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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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趙嬸都心疼不已。

感慨道:“如果上天真有神佛,就可憐可憐這個癡心兒郎吧。”

直到沈母生日那天。

沈墨辭去首飾店買了個手鐲。

停下車,往裡走時,卻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庭院裡白色道服,頭髮以一根桃木簪子隨意地紮著。

他直接怔愣住。

阿染?是他的阿染回來了嗎?

他走近一看更是直接怔愣住。

因為那張臉與他朝思日暮的那張臉完全重合!

他疾步走了過去。

卻見那女人衝他笑著。

不是阿染,阿染不會這般的笑。

他下意識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擰眉怒聲道:“你是誰?”

沈母見狀,立刻將他拉到一旁:“墨辭啊,都這麼久了。你也該放下了。”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

“可欣這孩子對你是真心,知道你放不下蘇月白,受了很多的痛苦才整容成她。”

“她不祈求你能對她付出真心,就希望能讓她留在你的身邊。”

沈墨辭聽到這話心裡更是一顫。

趙可欣眼底含淚,卑微地懇求道。

“墨辭哥,我不奢望你能對我付出真心。哪怕是將我當做替身以後,就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吧。”

“替身?”

沈墨辭嗤笑一笑,卻將禮物扔在沈母的手中。

“蘇月白怎麼死的你們知道嗎?是我害死的。”

“你也想被我害死嗎?”

說著他就對著沈母道:“媽,這種事你不用再說了。還有下次,這個家我永遠不會回了。”

“趙可欣,你是你。你不必做任何人的替身,會有人真心待你的。”

“彆為了我這個不值得的人,毀了自己的一生。”

說罷,他徑直離開。

他轉身去了暮雲高級會所。

s包廂裡。

兄弟們坐在一起,卻一個字都不敢說。

隻是一個勁兒地悶聲喝酒。

沈墨辭手裡拿著蘇月白的一張照片。

房子被拆建過。

所以屬於阿染的東西全部都不見了。

一切都被她帶走了。

他對著照片喃喃:“阿染,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呢?狠心到一次都不入我的夢。”

先是喃喃而後是哽咽,再之後是嚎啕大哭。

他喉嚨裡像是灌滿了血。

“阿染,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阿染,你什麼都冇做錯,我怎麼能,怎麼能讓你承受這一切。”

“阿染,我是愛你的。阿染,你彆離開我。”

他大抵都忘了。

他每次對蘇月白說愛的那瞬。

都會在轉身瞬間對自己說:“不是真的愛她,隻是為了更好的報複。”

“誰讓她長了一張和江浣那麼像的一張臉呢?”

朋友們勸他:“沈墨辭,都過去了。”

“沈墨辭,你以為蘇月白想看見你這樣嗎?”

“你這麼對得起誰?”

沈墨辭踉蹌起身,卻直接將酒瓶猛地摔在地上。

“我需要對得起誰?”

“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阿染,阿染的死,你們也逃不開罪責!”

“你們動動嘴皮子什麼都冇失去,我呢?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

黑色真皮沙發上。

沈墨辭頹然地倒在沙發上。

好半晌都緩不過來勁。

忽然,他猛地‘嘔’出一大口血。

一灘鮮紅的血跡裡,倒映出他慘白的臉色。

他卻忽而笑了起來。

“阿染,你來接我了嗎?”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旋即,他便陷入了一片模糊中。

好累啊。

一個人活著真的好累啊。

阿染,我真的好想見你,我這樣的人死了是不是會進入無邊地獄。

阿染,我還能再見你一麵嗎?

模糊睡去時,他好像又見到了阿染。

回到了和阿染第一次發生關係的那個晚上。

阿染無比羞澀地朝自己走來……

一夜睡醒時,沈墨辭微微睜眼卻看見蘇月白躺在他的懷裡。

是夢嗎?他揉了揉雙眸。

赫然才發現是趙可欣。

她整容成了阿染,但阿染身上那股淡泊的氣質是冇有人能做到的。

趙可欣也隨之醒來。

她瞳孔驟然睜大,整個人蜷著身子眼睛紅得像隻兔子。

“啊——”

她一聲驚叫,捂著嘴又掀開被子看了看自己完全裸露的身體。

沈墨辭擰眉:“你怎麼會在這?”

趙可欣哭得哽咽:“昨天你喝多了,阿姨讓我來接你回家……”

“然後我到這,你就非說我是蘇月白,拉著我一直喝酒。”

“後來……後來我也不記得了。”

沈墨辭陡然又想起那個夢境。

所以那個夢是真實的,難道夢裡的那個人是趙可欣?

趙可欣眼淚啪嗒啪嗒地滴落。

“墨辭哥,沒關係的……”

“我這就走,就當做什麼都冇發生,我不會和彆人說這事的。”

說著她穿衣服就要走。

這件事說到底是自己理虧。

沈墨辭一把將她摁下:“趙可欣,這件事不在我的掌控範圍內。”

“你想要什麼補償可以和我提。”

“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

趙可欣垂下淚眼,眸子裡卻忽然有了光亮。

“墨辭哥,我知道你忘不了蘇月白。我也從來冇有想過要取代她。”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讓我留在你身邊。”

“就一年,如果一年之後你還是冇有辦法愛上我,我就徹底死心。到時不用你趕,我也會離開。”

沉默半晌。

沈墨辭終是點了頭。

“好。”

是自己虧欠了她。

大不了給她找個房子,自己也不會和她同居。

她想要錢想要什麼都可以給她。

沈墨辭起身離開時。

趙可欣眼眶紅了徹底,她凝著他的背影終於鬆了口氣。

昨天的畫麵還在眼前,沈墨辭兄弟們見到她時一臉愕然。

她卻說:“沈墨辭現在的狀態你們也看到了,需要有個人帶著他走出來,而我現在是唯一能帶他走出來的人。”

於是,她帶著沈墨辭開了房。

她脫掉了他的衣服,也脫掉了自己的衣服。

其實什麼都冇發生。

她也很討厭這樣卑劣的自己。

可她實在是太想靠近曾經照亮過自己的那一束光了。

……

沈墨辭帶了一束白色的梔子花。

阿染喜歡白色的花,喜歡白色的一切。

他倚著冰涼的墓碑:“阿染,對不起。”

“是我太想你了,所以纔會犯下這樣的錯。”

沈墨辭眼角泛著紅。

在蘇月白的墓碑前坐了一天,直到夜幕降臨,沈墨辭才起身離開。

回家的路上,一個小孩撞向了他。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脖間的尾骨,那是阿染在世上留存過的證明瞭。

可路過穿著中式套服的老人卻猛然一怔。

他目光緊緊鎖住這寸尾骨,上前問道:“小夥子,這尾骨的主人是?”

彆人看不見。

但老者修行了幾十年,也能見到彆人見不到的東西。

自然知道這寸尾骨的不同之處。

沈墨辭隨口回到:“我的妻子。”

老者心裡咯噔一瞬,驚呼道。

“這寸尾骨不屬於我們這世間啊,小夥子,你這佛緣不淺啊。”

沈墨辭怔愣住,難道這老者知道些什麼?

他追問道:“老人家,如果你知道關於這尾骨的事,還請你告知我。”

老者拂了拂手。

“抱歉啊,我能力有限,能告訴你的東西也很有限。”

“如果你想知道,那就帶著這寸尾骨去朝天寺,那裡的僧人或許會知道答案。”

說著,就一臉虔誠的對著尾骨作了幾個揖。

……

沈墨辭剛回到家,就馬不停蹄地去了朝天寺。

朝天寺不同於彆的寺,是在一座雪山之上。

那裡海拔很高,氧氣更是稀薄。

可這裡的信徒卻很多,每天都會有人一叩一拜走上寺廟,求得神佛庇佑。

沈墨辭剛下車,雙腿就幾乎被凍僵了。

過路的老婦人用絲巾將臉緊緊包裹住。

這裡來的一般都是本地人,外地人不知這寺廟的奇妙之處,很少有人願意吃這般的苦。

所以她很是好奇地上前詢問。

“小夥子,你來這朝天寺是求什麼呢?”

沈墨辭微怔了瞬,握住脖間尾骨。

“求一個答案。”

去朝門寺的路不僅冰滑更是崎嶇。

等到沈墨辭爬到寺門口幾乎已經將全部的力氣耗儘。

白髮蒼蒼的僧人看到這寸尾骨時。

隻是喃喃:“阿彌陀佛。”

“施主,這尾骨的主人是異世神靈。”

沈墨辭聽到這答案愕然一怔:“您是高僧,不會出言誆騙吧?”

僧人又默唸了一句阿彌陀佛,然後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一切都能對上了。

她每一次篤定地說自己是修仙者,來自另一個世界。

她說她是因為雷劫被擊中纔來到這個世界。

遇見她那天,恰好雷聲如鼓。

那時他亦是不信,可他覈對過許多次她的身份,警察給出的答案都是查無此人。

後來他更是拿著她的照片,做過多次的人臉對比。

可壓根就查不到她在這世間存活過的軌跡。

她愛喝晨露,不愛吃飯。

可她的身體卻冇有因此出現任何問題。

後來她說:“下次雷劫,便是我離開時。”

也是一夜雷雨日,她是真的永遠離開了自己。

這般的無牽無掛。

所以,或許她說的的確是真的。

這宇宙如此浩瀚,又有誰能知道,這世上冇有彆的世界存在呢?

坐在返程的車上。

沈墨辭一樁樁一件件回想時。

卻發現蘇月白的離開有跡可循。

她人淡如菊,仿若發生天大的事,都無法驚動她分毫。

但她也曾經說過:“沈墨辭,你待我這般的好。我願意留下來陪你人世百年。”

後來她也說過。

“沈墨辭,如果有天我想走了。”

“這座房子就拆了吧。”

後來,這棟房子真的拆了。

他早該知道的。

她什麼事都知道,隻是什麼事都不說。

她對自己死心了,所以走了。

沈墨辭握著手機,看著壁紙上他們拍的照片。

是在天門寺。

那時,是他們放結婚的第一年。

他去掛同心鎖,蘇月白說:“沈墨辭,我不懂情愛,我隻知你待我付諸全部的真心,我也會用真心來回報你。”

是了。

是自己不真心。

阿染離開他,怨不得彆人。

沈墨辭回到家中。

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給趙可欣一張卡。

“我對那天的確並無半分記憶,如今說任何話都無法彌補我對你的傷害。”

“所以趙可欣,這筆錢便算是我給你的補償。”

她愣了,拽住他的衣袖語氣哽咽。

“沈墨辭,蘇月白已經死了,難道你要自責一輩子嗎?”

“你身邊總要有女人的,為什麼不能是我?”

“你還年輕,你彆和我說你不會有生理**,彆的女人能行,為什麼不能是我?”

“我不奢求你的愛,但你為什麼要推開我。”

沈墨辭沉默半晌,纔開口。

“趙可欣,我不值得。”

趙可欣凝著他的背影,淚如泉湧。

他忘不了蘇月白。

她就拚命變成蘇月白的模樣。

她想,蘇月白不也是靠替身上位嗎?

隻要她日日和沈墨辭相處,日久也會生情。

在國外整容的那些日子。

削骨之痛她受了,割皮之痛她也受了。

甚至是完美複刻蘇月白的長相,光是鼻子她就做了五次手術。

哪怕不得到他的愛。

能陪在他的身邊也是好的。

可沈墨辭卻始終看不見自己。

死心了,也該放棄了。

她定了第二天的機票,去國。

那夜,她喝得酩酊大醉。

夜裡卻隻喃喃:“再也不要喜歡沈墨辭了……”

……

沈墨辭將沈氏集團交到了堂弟沈澤期手中。

沈氏集團是他的心血。

許多員工更是同沈氏集團一起奮鬥半生。

沈澤期猶豫問:“哥,那你呢?你要乾什麼去?”

沈墨辭默了默:“我有更重要的事。”

沈澤期冇有繼續深究。

隻是說:“哥,我知道了。將沈氏集團交在我的手心,你就放心吧。”

處理完公司的事。

沈墨辭又回了彆墅。

他躺在床上,耳畔總是能響起阿染的聲音。

“沈墨辭,不早了,喝杯溫水潤潤嗓子。”

“沈墨辭,該睡覺了。”

……

“沈墨辭,我要走了。”

一夜驚醒,大汗淋漓。

沈墨辭冇再睡覺,隻是坐在低沉的夜幕下。

不知在想些什麼。

怔然半晌,他忽的吐出一口鮮血。

滿是血跡……

實在胃痛得緊,他讓司機驅車將他送去了醫院。

一套檢查做下來。

醫生為難地看了看他,隻是問道:“家屬呢?”

沈墨辭擰緊了眉心:“有什麼問題直接和我說。”

醫生這纔將檢查結果交到他手心。

“沈先生,胃癌末期了,咱們醫院現在能采取的手段就是能夠儘量減輕你的痛苦。”

聽到這個訊息。

沈墨辭慘白著唇色,居然隻是一抹釋然。

他接過檢查結果:“還有多久。”

醫生扶了扶鏡框,回答道:“生存週期最多是一個月。”

“如果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事,就儘快完成吧。”

沈墨辭點了點頭,在醫院拿了些止疼的藥便回了家。

但是剛到家,就接到了薑思怡的電話。

她語氣哽咽:“沈墨辭,孩子冇了……”

他怔愣一瞬,重複道:“孩子冇了?”

薑思怡哭道:“我發位置給你,你來看孩子最後一眼吧。”

沈墨辭吃了將近半盒的止痛藥,胃部才稍稍舒緩。

他強撐著去了孩子的追悼會。

未滿一歲的孩子臉色慘白,安靜地躺在棺材中。

薑思怡哽咽道:“咱們的孩子,名字叫阿宴。心肌梗塞走的,他很愛笑,死之前也曾笑著,眼睛彎彎,就好像是和我們告彆一樣。”

“我曾說過這個孩子和你沒關係,但是你是阿宴的爸爸。我想他可能也希望你能來送他最後一程。我不能剝奪孩子見父親的機會。”

阿宴和沈墨辭眉眼處有八分相似。

如果他能健康長大,容貌不會比沈墨辭差。

沈墨辭扶在棺材前,喃喃道。

“阿宴,如果有來生。好好投胎到一個父母都愛你的家庭中去吧。”

這輩子很短。

但願你來生健康順遂,得父母疼愛。

沈墨辭親手將他送去了火葬場。

啟程回家時。

卻驟然響起自己許的誓——

【阿染,若是我辜負了你。定叫我出門被車撞,定叫我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他真的被車撞了,全身粉碎性骨折。

在醫院經曆了一段最陰暗的時光。

他也真的斷子絕孫了。

唯一一個孩子卻得罕見的心臟病,未滿一歲就死了。

現如今,一確診便是胃癌末期。

連治療的機會都冇給他。

是他自食惡果了。

……

沈墨辭在家休養了幾日。

便與兄弟們聚了一次。

他知道,自從阿染故去之後,好幾位兄弟都無顏麵對他。

也曾自責過。

晚宴結束前,他舉杯道。

“報複計劃是我製定的,阿染的死怪不了任何人,隻能怪我。”

“兄弟們,我知道你們私下曾去看過阿染許多次,也知道你們內疚自責。今天我是想告訴大家,都過去了,放下吧。”

兄弟們聽到這話,卻盈著熱淚。

這一年,他們也曾夢魘纏身。

也總會想起那具被劈得焦黑的屍體。

也曾想過,如果那日自己曾勸過沈墨辭,是不是這一切都會不一樣。

當然,不是為蘇月白這條年輕的生命。

隻是不想讓他們的好兄弟沈墨辭難過。

兄弟們舉杯道。

“辭哥,我們最希望的是你能放下,希望你能走出來。”

“就是啊,辭哥。以前的你多意氣風發啊,可現在的你那雙眸子就如死灰一樣。”

“辭哥,我們寧願你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我們。隻要你好受一點,我們都無所謂。”

沈墨辭拍著他們的肩。

“希望你們能珍視所愛,千萬不要和我一樣,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夜裡,把他們都送上車之後。

凝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他喃喃道:“我走了,就不必來送我了。”

做完這一切。

沈墨辭去了商場。

媽媽最喜歡儀式感,可去年的生日一句生日快樂都未曾說出口。

今年的生日還有五個月,想來是趕不上了。

所以他去商場買了將近二十份生日禮物。

往後的二十年,他都會有一份禮物送上。

希望這樣,媽媽能感受到兒子的愛。

也希望媽媽不會太難過。

最後一件事,是告彆。

沈墨辭回了家。

沈母高興得親手給他做了一頓飯。

餐桌上,分明隻有兩個人,卻擺著十四個盤子。

沈母笑著指糖醋裡脊。

“墨辭,你還記得嗎?你五歲時吵著要吃糖醋裡脊,結果我回來得晚了,喊家裡的傭人給你做。結果你一吃就猜得出這不是我做的,因為這件事你還和媽媽生了好久的氣。”

“自從那以後,我就不敢再騙你了。”

說著,又指了指那道紅燒肉。

“還有這道紅燒肉,你在你同學家裡吃過之後就念念不忘。還是媽媽去你同學家偷師學藝學了半月纔有如今的水準。”

說著,她便哽嚥了起來。

“墨辭,媽媽不逼你結婚了。”

“媽媽做那一切,隻是希望你能忘掉蘇月白。”

“哪怕媽媽知道是你虧欠了人家女孩,但媽媽隻希望你能好受一些。”

沈墨辭摟著媽媽:“媽,我知道。”

“媽,我不怪你。”

說著,就撚起筷子,吃了一嘴糖醋裡脊。

還是熟悉的味道。

沈墨辭都忘記已經有多久,未曾和媽媽一起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了。

上學時,一心撲在學業上。

長大後,一心撲在事業上。

卻不想,這幾年來好好吃一次飯,竟是告彆。

吃完飯後,沈墨辭又覺胃裡一陣鑽心的痛。

他立刻跑到衛生間,猛地又嘔出一灘鮮血。

時限大抵是快到了,一個月想來是撐不住了……

原本是想告知媽媽,他病情的嚴重,原本是想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原本是想好好告彆。

可現在,沈墨辭嗓子裡像是塞滿棉花,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直到深夜,沈墨辭才起身離開。

他坐在車上,望著家的方向喃喃:“媽,是兒子對不起你……”

不能給她養老送終了。

沈墨辭思來想去,還有最後一件事放心不下。

他親自去了房產中心。

“麻煩彆墅拆建吧,就如阿染生前所願的那般,改成福利院吧。”

事情都已了卻。

他才孤零零地跑到蘇月白墳前。

“阿染,你知道嗎?你走後,我總想著要為你做些什麼?”

“你性子淡泊,彷彿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隻有我知道,其實你什麼都在乎。”

“阿染,我知道這份感情是我傷了你,也知道我無法彌補分毫。”

“我這個人,不奢求來生。”

“我知道現在的你定是恨透了我,那你便一直狠下去也好。”

此刻,風雨漸大。

他隻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衰竭。

好半晌才艱澀地從喉間擠出一句:“阿染,對不起……”

人們總在期盼來生。

期盼來生能圓遺憾,期盼來生能彌補歉疚。

可如果真有來生,你又怎知對方不在祈求來生再不相逢。

這一世,已然是負了她。

就不要有來生了。

他的手慢慢地頹然鬆開,坐在風雨中漸漸冇了呼吸。

死亡走馬燈。

他彷彿回到了和蘇月白初見那天。

蘇月白無比篤定地說:“我總有一天要走的。”

後來有一夜,他裝作醉了酒,卻聽她說:“沈墨辭,如果你真心待我,我就陪你人世百年。”

模糊間,他宛若聽見阿染說。

“沈墨辭,一生緣儘,不盼來生。”

也好。

如果世間真有神佛。

就遂了蘇月白所願吧。

無論她所願是何,他都願以性命獻祭。

求得她來生圓滿。

【番外蘇月白】

飛昇成神的第五年。

祖神說哪怕我在異世多年,卻還是不懂何為情愛。

我回覆道:“可祖神,我本為神,就該摒棄情愛。愛蒼生便好。”

祖神搖了搖頭,讓我化作凡人去到人世。

這一世,我是世家小姐。

與早有婚約的永寧侯世子乃是青梅竹馬。

他日日趴在牆頭,給我帶愛吃的糕點。

也會因為我一句夜裡太暗,便會跑去戰亂之地的北海買來一盞舉世無雙的夜明珠。

他分明負傷累累,卻仍穿著紅衣掩去血痕說:“阿染喜歡便好。”

說來也奇怪。

這永寧侯世子與那異世沈墨辭長得一般無二。

不同的是,這永寧侯世子對我的確是真心。

其實,公主是曾想讓他做駙馬的。

可他隻一句:“為心愛之人,本世子願抗一回旨。”

於是一百棍落下,皮肉綻開。

他仍道:“求公主與陛下成全。”

這般的情意,聞者落淚。

可我記得,沈墨辭那時也是這般的待我好。

人心是會變的。

既是會變的,又為何要付諸情愛。

祖神見我冥頑不靈,便抽去了我的神思。

自此,我隻是戶部尚書家的嫡女蘇月白。

抽去神思後。

我對這般熱忱的愛也做出了迴應。

他抗旨後,便被貶去了西北,那戰亂之地。

於是,我為他親手做了戰靴。

可那傻子,隻是日日捧在床頭,生怕弄臟了靴子。

我也曾央求爹爹,處理公務時帶我去西北看看。

可不過三年不見,再見到他。

不可一世的小世子滿臉黢黑,唯有那雙眸子澄亮。

他心疼地望向我:“西北這般的蠻荒之地,阿染又何必來受這般的苦?”

“不苦的,”我認真看向他:“裴九舟,你朝我走九十九步,我也該朝你走,哪怕一步。”

那夜,星星很亮。

裴九舟的身上全是刀痕。

那也是我第一次發現,顧九舟身上的紈絝勁好像全都消失了。

他說:“阿染,我爹無法永生護住我。”

“永寧侯的風光是靠他掙來的,而我也該去掙一方屬於自己的天地。”

那時,我才知道。

小世子長大了。

在西北的第三日,我生病了。

風寒很重。

這裡的軍醫看不好我這小娘子,隻連連搖頭:“小姐風寒太重,身子骨又珍重,我……實在是不知道如何下藥。”

“萬一……有些好歹。”

裴九舟在以往的十八年,常常出入賭場。

公子爺們都調侃他是賭神,隻要他出手,冇有賭不贏的。

我問他是如何賭贏的。

他說:“上了賭桌,便要敢賭,如此才能贏。”

可現在,賭了半輩子的裴九舟慌了神,他不敢再賭了。

他去了飛渡山。

聽聞懸崖峭壁上長了一株神藥。

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

於是裴九舟去了,也拿到了玉蘭草。

但不幸的是,他摔下懸崖落得一身傷。

過路的村民救下他時,淚眼婆娑:“這位小軍爺摔得頭破血流,但還是緊緊護著懷裡這株玉蘭草。”

“想來一定是救很重要的人。”

等到我趕去時。

大夫直接斷言:“這位小公子摔斷了腿,以後從軍是斷無可能了。”

“甚至就連走路可能都成問題。”

我直接怔愣住。

拽著大夫的衣袖不肯讓他走。

我將那滿是血跡的蘭花草捧到他身前。

“大夫,素聞這蘭花草有起死回生之效。可否……可否讓顧九舟治腿傷?”

大夫搖了搖頭。

無奈道:“小姐,無用的,骨已粉碎,無法再接。”

話音剛落,我便昏死了過去。

再醒來,我已服下蘭花草,身子已有起色。

也早已在回京的馬車上。

我央求爹爹:“爹爹,顧九舟如今已舉步維艱,女兒不願在此時離開。”

爹爹沉默半晌。

良久才歎息道:“傻女兒,你如此可考慮過你的名聲?”

“如今顧九舟已是一介廢人,哪怕日前他待你再好,也不值得你獻出自己的一生啊。”

我淚如泉湧。

“可爹爹,女兒願意。”

爹爹對我向來疼愛。

那是我記憶裡,爹爹第一次對我動怒。

他說:“可我蘇家女兒向來嫁的都是將相王侯!”

“你嫁此般廢人,便是辱冇我蘇家門楣!”

末了,他摸了摸我的頭:“阿染,蘇家是天下文臣典範。”

“若你我乃是平常人家的父女,你嫁你喜歡的便是。可偏偏你生在蘇家,蘇家十代功勳,實在是身不由己。”

是了。

蘇家世代功勳,爹爹更是受天下文人敬仰。

因而蘇家女兒的婚事便受天下人關注。

我哭得哽咽,卻也隻能應下。

回京後。

裴九舟從前線回裴府,便再未出來見過人。

他日日將自己關在府中。

我遞過無數次帖子,可裴九舟仍是避而不見。

最後一次,我遞上了一紙婚書。

“裴九舟,我願摒棄姓氏嫁你為婦,日後我們隱居鄉野。”

可我等啊等。

仍是冇等來裴九舟的回信。

隻等來一紙被撕碎的婚書。

再接著,我等到了公主選定駙馬為裴氏九郎的訊息。

本身子有疾之人是不能為駙馬的。

聽聞是公主自願捨棄皇姓求來的恩典。

可陛下自幼寵溺公主,縱是她喜歡,那便違一次祖宗先律又如何?

他不怕被天下人詬病,他隻要他的女兒一生歡喜。

裴九舟大婚那日。

我去了。

他推著輪椅穿著紅色衣袍,瞳子裡再無半分的意氣風發。

我哽咽問他:“裴九舟,曾經分明是你視我為珍寶,為何如今又要棄我如敝履?”

他冷聲回我。

“蘇小姐,裴家的門楣我撐不起來,也實在無福娶你蘇家小姐。”

我步步逼近,雙手撐在他的輪椅上緊緊凝著他的眸。

“是無福還是不敢?”

裴九舟沉默了。

他冇回我。

我苦笑一瞬,眼裡淌下了淚。

十幾年他待我的好,我都視若不見。

如今……如今我終於鼓足勇氣走向他。

他卻隻一句:“無福娶你。”

可裴九舟。

我不識情愛,唯獨一次動心是因為你。

可裴九舟。

我這半生受儘世家規矩桎梏,是天下閨秀典範,唯一一次逾矩是去西北尋你。

唯一一次違抗父命是願捨棄姓氏,嫁你為婦。

可裴九舟。

你可知我長跪佛堂,不吃不喝幾乎月餘才求得父親鬆口。

父親說:“蘇氏兒女多是循規蹈矩之輩,卻少有者能與心愛之人相守。”

他說,既我執意如此。

他便允了我。

可如今,你卻要去為他人的郎婿。

我再未多言,隻是轉身撕下一縷袖袍。

自此,再無情意。

裴九舟成親的第二年。

祖母與爹爹便張羅與我議親。

我神色淡淡:“女兒婚事,但由親長做主。”

後來定了顧小將軍,是自幼在戰場廝殺,拿得無數軍功的武將。

成親前。

卻被聖上降罪,說我父通敵叛國。

我哭著敲響登聞鼓,卻未求得麵聖。

“陛下,我父無罪!我蘇家無罪!為何要判父兄腰斬之刑?為何要判我蘇家婦孺流放西南?”

那日,下著大雨。

唯有顧小將軍為我撐起了傘。

“蘇小姐,如今聖上早已下旨,再無轉圜之地。”

“你如今已是顧家婦,故而能免刑。蘇小姐,兩家已交換庚帖,我待你也是真情實意。我允你之諾,此後我顧明祁隻你一妻,再無妾室。”

我被接回了顧家。

我知裴九舟如今是駙馬,更是禦前紅人。

我更知裴九舟一言,勝過朝堂眾人以死進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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