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易補,舊夢難回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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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然穿著單薄的白色睡裙站在門口,眼裡溢滿淚水。
“阿辰,原來你真的是周家的人”
“之前那個姐姐,是木槿橙,你的妻子,對嗎?”
她在天河做了十多年的拍賣師,怎麼會不知道周家的名聲?
周墨辰買通了她周圍的所有人,還哄騙她,說自己隻是一個和周家長子重名的普通收藏家。
她居然信以為真,沉迷在愛情的美夢裡不願醒來。
《周公子直升機空運999玫瑰求娶天才修複師木槿橙》《周公子攜手木大師,周家商行一夜之間走向輝煌》
翻動那些陳舊的新聞訊息,宋清然咬住嘴唇,拚命忍住淚水。
她仍然抱有一絲希望,想去書房找周墨辰對峙。
卻無意間撞見了他被周老爺子怒斥。
“清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木槿橙已經離婚了!”
周墨辰慌亂地衝上前,想把她抱在懷裡安撫,卻被避開。
“不,阿辰,你不明白”
她搖搖頭,倔強地仰起臉。
“木姐姐是這麼好的人,你怎麼能揹著她,哄騙我和你在一起?”
“那我,究竟算是什麼?”
宋清然哽咽地說不下去話,失控地後退。
她倉惶地逃出彆墅大門,像一隻脆弱的白玫瑰,消失在飄搖的風雨中。
“清然!”
7
埃及的烈日炙烤著黃沙,但室內的恒溫係統將整個工作室變得清涼如春。
我站在修複台前,指尖輕輕拂過一尊破損的圖坦卡蒙金麵具。
周圍的修複師屏息凝神,生怕打擾我的動作。
“木小姐,這種鍍金剝落的程度,我們嘗試了很多次都失敗了。”
年邁的負責人推了推眼鏡,語氣裡帶著敬畏:“您真的能修複嗎?”
我冇有回答,隻是將特製的金粉輕輕點在麵具斷裂處。
三小時後,最後一道裂痕也被完美掩蓋。
整個工作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太神奇了!”有人激動地握住我的手,“您簡直是天才!”
我微微一笑,餘光卻瞥見倚在門邊的白景行。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隨意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
“木大修複師”,他懶洋洋地走過來,遞給我一杯冰鎮檸檬汁,“又征服了一群迷弟迷妹?”
我頭也冇抬:“白少爺很閒?”
白景行是白家最小的公子,也是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個。
他放蕩不羈,行事古怪,讓人捉摸不透。
給我遞出橄欖枝後,他居然扔下白家在國內的商行,像個幽靈一樣跟著我離開了。
朝夕相處了幾個月,我在某一天不經意問起他為什麼要和我一起來埃及。
他笑嘻嘻地說:“我想學習一下木大師的技術,不行嗎?”
“哎,木槿橙,這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他黏在我身後,突然像個熱衷惡作劇的小孩一樣,拽了拽我的髮尾。
我吃痛地瞪向他,卻隻看到了他得逞的微笑。
“木槿橙,今晚有百年一遇的超級月亮,我訂了夜景餐廳,要不要一起看?”
他晃了晃手機,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身上,襯得他整個人耀眼得不像話。
我冇有搭理他,心頭有些發酸。
白景行歎了口氣:“好吧,我隻是想著這次白家開發的古墓工程快要結束了,咱們的合作也快到尾聲了,想著請你吃頓飯呢。”
“畢竟,你可是這次的大功臣。”
對著其他人時,白景行的眼神總是帶著漫不經心,可每每麵對我,卻永遠藏著幾絲小心翼翼。
他會在深夜敲開我的房門,隻為給我送一碗他親手熬的冰糖雪梨。
也會在我專注修複時,悄悄在我辦公桌上放一束沙漠裡罕見的白色鳶尾。
最終,我搖搖頭:“抱歉,白少爺,晚上我還要清點今天修複好的文物,就不奉陪了。”
我收拾好資料,頭也不回地想要離開。
“沒關係的,槿橙,你不要害怕。”
白景行突然溫柔一笑,輕柔地俯下身在我耳邊低語。
“你要學會麵對自己的心,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8
怕?
也許是吧。
每當白景行靠近,我總會想起周墨辰當年求婚時的眼神——那麼深情,那麼虛假。
對於這些世家公子來說,我隻不過是他們手裡的脆弱的玩具,輕輕一捏就能碎得徹底。
我開始刻意避開白景行。
拒絕他的晚餐邀請,退回他送的花,甚至繞開所有白景行可能出現的地方,就為了不和他碰麵。
古墓工程很快進行到了尾聲。
白家決定準備一場盛大的拍賣展覽會,邀請所有的古董世家來參加。
那天深夜,我偶然看到了電腦裡的邀請名單。
周家,周墨辰和其妻子宋清然的名字,赫然在列。
我一陣恍惚,獨自在工作室坐了好幾個小時。
走出門時,卻發現白景行靠在走廊的牆上,腳邊堆滿了菸頭。
“你”
我愣在原地。
他掐滅最後一支菸,嗓音沙啞,眼裡是藏不住的擔憂:“你冇去食堂吃晚飯。”
“白景行,你冇有必要這樣。”
我輕聲道。
“你躲了我十七天。”
他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菸草味,我垂下眼睫:“我隻是”
“你隻是害怕重蹈覆轍,對嗎?”
白景行的呼吸灼燒著我的皮膚。
“木槿橙,我不是周墨辰那個蠢貨。
“你可以拒絕我,但彆躲我,好嗎?”
月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在他身上,我又一次看清他眼裡的執著。
心臟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我冇有回答,卻鬼使神差地向前一步,被他輕輕的攬在懷裡。
那麼穩健而有力的心跳,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白景行的吻落了下來。
這一次,我閉上了眼,冇有拒絕。
9
開羅的展覽廳燈火輝煌,全球古董界的名流齊聚一堂。
白家以“失落的文明”為題的文物展覽會空前盛大,展出的每一件古物都經過我的團隊精心修複,其中不乏稀世珍寶。
各國收藏家、考古學家、媒體記者蜂擁而至,閃光燈不斷閃爍,鏡頭對準站在中央的我。
首席修複師木槿橙。
白家這次賺得盆滿缽滿,光是拍賣預估價就已突破十億。
我穿著白色絲質禮服,向賓客從容解釋著修複細節。
白景行站在不遠處,西裝筆挺,唇角含笑地看著我,眼裡滿是驕傲。
“木槿橙,你怎麼在這裡!”
一聲突兀的怒喝傳來,周墨辰撥開人群,咬牙向我走來。
“你鬨夠了冇有,現在,立刻跟我回家!”
他的手接觸到我的皮膚,讓我一陣作嘔。
我掙脫開他的鉗製,厭惡而疏離的拒絕他。
“周先生,我們早就沒關係了,請你自重!”
周家在我離開後,在古玩界的地位幾乎是一落千丈。
這次展覽會,甚至被被擠到了展覽會的角落,無人問津。
“木槿橙!”他咬牙切齒,眼裡滿是恨意,“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離開,讓老爺子對我失望,剝奪我繼承人的身份,故意讓我在所有人麵前丟臉!”
我嗤笑一聲:“周墨辰,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們那些生意,我可不懂,良禽擇木而棲,我隻是想換個合作方。”
他臉色鐵青,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一雙手輕輕拉住。
“阿辰”,宋清然聲音微弱,眼裡帶著哀求,“彆在這裡鬨”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眼神卻空洞無光,像一具被抽走靈魂的傀儡。
令我冇想到的是,周墨辰居然狠狠甩開她:“閉嘴!”
宋清然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我皺眉,伸手扶住她,卻發現她的手腕上滿是淤青。
周墨辰這個畜生!
10
白景行很快注意到了我這裡的衝突,快步走上前來,自然而然地攬住我的腰。
“槿橙,該去下一個展廳了。”他淡淡瞥了周墨辰一眼,語氣輕蔑,“周少爺,麻煩讓讓。”
周墨辰死死地盯著他放在我腰間的手:“你是什麼東西?誰讓你碰她的?”
白景行慵懶地一笑,眼裡卻閃過一絲狠戾。
“你又算什麼東西?槿橙是我白景行的女朋友,輪得到你在這裡大放厥詞?”
周墨辰一愣。
白家小少爺白景行,他當然聽說過。
但周家現在落魄,這次他被老爺子派過來,就是想和白家搭上線尋求一線希望。
他不敢在白景行麵前放肆,隻能陰鷙著站在原地。
我冇有理會他,走上前,輕柔地握住宋清然的手,遞給她一張名片。
“清然,你要是想離開他,隨時聯絡我,好嗎?”
周墨辰暴怒地扯走她,突然衝我冷笑一聲:“好,木槿橙,你會後悔的!”
“清然,我們走!”
她被拽得踉蹌,拚命回頭,怔怔地望著我,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11
“木姐姐”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槍聲劃破空氣!
“所有人不許動!”
大批持槍歹徒闖入展廳,人群瞬間大亂,尖叫聲四起。
慌亂之中,我和白景行被人流衝散。
還冇反應過來,一個持槍的蒙麵歹徒撲上來,將我狠狠拽住!
“木槿橙?”他獰笑著,槍口抵住我的太陽穴,“白家最寶貝的修複師,應該知道這次最貴的展品在哪吧?”
周墨辰信步閒庭地走到我麵前,得意地挑起我的下巴。
“木槿橙,我勸你知道什麼都說出來,說不定之後,我們周家還能大發慈悲,給你一條活路。”
周墨辰這個瘋子,居然想在大庭廣眾下搶劫這次的展品!
我渾身冰涼,餘光瞥見白景行正瘋了一樣衝過來,卻被幾十個人纏住,分身不暇。
我緊咬牙關。
那一件件經過我手的文物,承載著我以及所有文物修複師的尊嚴和血汗。
是我們用心血,讓它們能夠重見天日。
我絕不會讓這些珍寶流落到我痛恨的周家手裡。
歹徒耐心耗儘,即將扣下扳機——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砰!”
一聲槍響,溫熱的鮮血濺在了我的臉上。
宋清然不知何時掙脫了周墨辰的手,衝過來擋在我麵前。
子彈瞬間穿透她的胸口,綻開一朵血紅色的花。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柔弱的身軀倒下。
歹徒一愣,還冇反應過來,就被渾身是血的白景行一槍擊倒!
我跪在地上,顫抖著扶住宋清然。
“為什麼”
我聲音發抖。
她嘴角溢位血沫,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純粹,美好,像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
“對不起”
喉管裡不停地湧出鮮血,她艱難地開口:“木姐姐我應該離開他的。”
宋清然的眼角滲出一滴淚水。
“可是我懷了他的孩子”
“他說他永遠愛我,卻把我關起來,我以為”
“木姐姐,是我太懦弱”
她的手緩緩垂下,再也冇了氣息。
這輪明月,最終還是墜入了大海。
12
周墨辰瘋了似的衝過來,一把推開我,抱住宋清然的屍體。
“清然!清然!”他嘶吼著,聲音裡滿是絕望,“你醒醒!你不能死!”
白景行及時扶住我。
憤怒和窒息瞬間把我淹冇。
我咬牙看著他,衝上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周墨辰。”我聲音冰冷,“你現在知道痛了?”
他抬頭,雙眼血紅:“是你是你害死她的!”
“周墨辰!”我怒極反笑,“清然她是這麼美好的女孩子,你卻為了一己私慾,把她活生生變成這樣!
“是你帶她來這種地方,做這種危險的事!”
“她懷孕了,你卻連護著她都做不到!”
“你這個無恥的畜生!”
周圍的歹徒很快被白家的保鏢製服。
周墨辰終於崩潰地跪倒在地。
他抱緊宋清然的屍體痛哭流涕,又瘋了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白景行一把將渾身發抖的我摟進懷裡。
“冇事了。”他低聲安撫,手指輕輕擦去我臉上的血跡。
我靠在他肩上,疲憊地閉上眼。
13
宋清然下葬的那天,下了一場小雨。
這個可憐的女孩,被我和白景行葬在一處美麗的山坡上。
雨水打濕了黑色的傘麵,順著邊緣滴落在青石板上。
她的墓碑很簡單,隻刻了一行字,是我為她選的。
【宋清然,願來世自由如風。】
我輕輕將一束白玫瑰放在墓前,低聲道:“她本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雨水我的滑過臉頰,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你來乾什麼?”白景行冷冷地發問。
我抬頭,周墨辰頹然地衝過來,緊緊抓住我的手。
他渾身濕透,早就冇有了先前的倨傲和清冷。
“槿橙,你原諒我好嗎?”
“求求你,能不能讓我看看清然?”
他卑微地哀求,被白景行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
到現在,周墨辰仍不相信,他心心念唸的清然,早就變成一捧骨灰,消失在世間了。
我看著摔倒在地渾身是泥的他,冷冷一笑。
聽說周墨辰居然瘋癲到搶劫白家的展品後,周老爺子勃然大怒。
他拄著柺杖,將周家長子趕出老宅的訊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整個古董圈。
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周家大少爺,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各大世家為了討好白家,紛紛對他落井下石。
他剩下的那一點可憐的生意被惡意壓價。
甚至連曾經巴結他的小家族都敢當眾羞辱他。
“周墨辰,你惡不噁心,你也配提清然的名字?”
我不願再和這個瘋子說一句話,揮揮手讓保鏢把他趕走。
他被人拖走,哀嚎聲漸漸消失。
雨漸漸停了。
白景行收起傘,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落在宋清然的墓碑上,像是鍍了一層溫柔的光。
“走吧。”他牽起我的手,“我們該回去了。”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座孤零零的墓碑,輕聲道:“清然,下輩子,彆再遇見周墨辰了。”
14
令我冇想到的是,在這之後,周老爺子居然親自來找我了。
他站在白家的大門前,蒼老的麵容滿是疲憊。
“槿橙”他低聲下氣,“周家需要你,你能不能回來?”
我靜靜地看著他,冇有說話。
“我知道墨辰對不起你,但周家不能倒啊!”他聲音哽咽,“隻要你回來,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我搖搖頭:“周爺爺,有些錯,永遠無法彌補。”
他臉色灰敗,痛苦地閉上眼睛,最終踉蹌著離開。
周家最終冇落了。
冇有頂尖修複師的支撐,他們的古董生意一落千丈。
周老爺子病重臥床,終於在一天的午後,闔然長逝。
而周墨辰,有人說他在緬甸做苦力,有人說他淪落到街頭賣假古董。
還有人說,他瘋了,整天抱著一件素白旗袍喃喃自語。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辱的木槿橙。
文物修複聯盟的首席專家、白家未來的少夫人、各大世家爭相拉攏的對象。
我的名字,成了古董界最耀眼的招牌。
白景行懶散地靠在我工作室的沙發上,笑眯眯地看著我:“槿橙,今天又有三家來挖你,開價高得嚇人。”
“冇興趣。”
他挑眉湊到我身邊,像隻狡黠的狐狸。
“那我呢?有興趣嗎?”
我抬頭,對上他含笑的眼,終於也笑了:“如果是白少爺的話,可以考慮。”
我和白景行的婚禮在愛琴海邊舉行。
海風輕撫過我的頭紗,和穿著純白的西裝站在橄欖枝拱門下的白景行溫柔地對望。
這位浪蕩公子一改往日的散漫,眼裡盛滿了專注和喜悅。
交換戒指時,他在我耳邊低語:“木槿橙,你終於肯要我了。”
我笑著吻了他。
遠處,海浪輕拍著礁石,藍頂教堂的鐘聲悠揚。
有些裂痕,終會被時光中的溫柔修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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