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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而逝簡譜 歸途與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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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途與

朝鮮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儘,但大局已定。一九五一年春,顧鐵山因在朝鮮戰場上的卓著戰功和重傷(新舊傷疊加),奉命輪換回國休養、學習。

火車轟鳴著駛過鴨綠江大橋,當祖國的山川再次映入眼簾時,車廂裡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許多戰士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從槍林彈雨中活著回來了。顧鐵山靠窗坐著,沉默地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田野和村莊,臉上沒有太多喜悅,隻有一種深沉的疲憊和近鄉情怯的茫然。

大仇得報,支撐他數年之久的複仇之火驟然熄滅,留下的是一片巨大的情感空洞和無處安放的思念。蘭君的仇報了,可庭芝再也回不來了。顧念笙,依舊下落不明。隻有顧修遠,如今已成長為一名英氣勃勃的青年軍官,就在他身邊。

顧鐵山被安排到東北一處條件較好的榮軍醫院進行康複治療。組織上考慮到他的貢獻和身體狀況,希望他轉到地方工作,安度晚年。但顧鐵山婉拒了所有相對清閒的職位,他隻提了一個要求:“回山東老家。”

他帶著顧修遠,回到了那片生他養他、卻又承載著太多離彆傷痛的齊魯大地。老家的房子早已在戰火中坍塌,隻剩斷壁殘垣。他在鄉親們的幫助下,在原址上蓋起了三間樸素的瓦房,院子裡,他親手種下了一棵棗樹和一棵槐樹。

他似乎又變回了那個沉默的山東漢子,每日裡收拾院子,打理著幾分菜地,偶爾和村裡的老人下下棋,話依舊不多。隻有顧修遠知道,父親常常會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對著北方(東北方向)或者無意識地摩挲著左腕出神。那枚龍鱗鐲,他再也沒有當眾展示過,隻用一塊厚厚的粗布仔細地纏裹著,貼身藏匿。

“爹,您放心,我一定把弟弟找回來。”已經升任偵察參謀的顧修遠,在假期結束、即將歸隊前,跪在父親麵前,鄭重地磕了三個頭,立下了誓言。

顧鐵山看著酷似亡妻眉眼、卻繼承了自已剛毅輪廓的長子,心中百感交集。他扶起兒子,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沉重的囑托:“儘力去找……但無論找不找得到,你都要好好的。你娘……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兄弟倆。”

顧修遠重重點頭。他知道,尋找失散的弟弟,不僅是父親的囑托,也是母親臨終的遺願,也是他作為兄長無法推卸的責任。這個承諾,如同無形的烙印,刻在了他的生命裡。

送走了修遠,顧鐵山的生活愈發簡單。他謝絕了媒人的說合,心中再容不下他人。他將對妻兒的全部思念,都寄托在那枚冰冷的龍鱗鐲和日複一日的等待中。他等待著修遠的探親假,更等待著那個渺茫的、關於念笙的訊息。

與此同時,命運的齒輪也在另一端緩緩轉動。

在南方某省的一個勞改農場,一個名叫顧念笙的年輕人,正在水田裡艱難地勞作。他身形清瘦,麵板黝黑,但眉宇間依稀可見昔日的清秀,動作間帶著一種長期練習戲曲身段留下的協調與柔韌。他很少與人交流,眼神中總有一絲化不開的憂鬱和迷茫。

他隻模糊記得一個充滿叮當聲和爐火的家,記得一個溫柔美麗的母親和一個如山般沉默的父親,記得一個總護著他的哥哥,記得一場大火和混亂的奔跑……然後便是漫長的顛沛流離,最終被一個路過的戲班收留。班主姓梅,見他骨骼清奇,是個學武生的料,便將他帶在身邊,悉心教導。他繼承了母親的藝術天賦和父親的運動神經,很快在梨園行裡嶄露頭角,並與梅班主的女兒青梅竹馬,情愫暗生。

然而,命運的狂風再次襲來。□□開始了。他所在的戲班被打成“宣傳封資修的黑窩”,班主含冤去世,他和梅姑娘也被打成“牛鬼蛇神”,下放到了這偏遠的南方農場進行“勞動改造”。他貼身藏著一個用油布包裹、從不離身的物件——那是他童年時母親悄悄塞給他,叮囑他一定要保管好的“護身符”,一個造型奇古、首尾相連的龍鱗鐲子。他不知其奧秘,隻當是母親留下的念想。

他不知道,遠在數千裡之外的山東,他血脈相連的兄長,已經踏上了尋找他的漫漫長路。一場跨越中國版圖、曆經二十載艱辛的尋親之旅,就此拉開序幕。

希望與絕望交織,信念與苦難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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