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長寧 第69章 修羅場
清早,小小的宅院,清致靜謐。
薑幼寧淨了手,在中堂前的香爐裡插上了一炷香。
青煙嫋嫋升起,清幽的檀香緩緩在屋內散開。
今兒個是四月初一。
轉眼,她離開上京已經一個月有餘。
這是她活到二十一歲,過得最自在的日子。
她喜歡這樣的生活。
“薑姑娘。”
杜景辰登了門。
“杜大人今日怎麼得空?”
薑幼寧回身瞧見他,彎起漂亮的眉眼笑了笑。
許是每日心情好吧。她巴掌大的臉兒似暈染著淡淡的光暈,黑黝黝的眸瑩亮剔透,整個人瞧著神采奕奕,比在京城時多出幾分靈動嬌憨來。
“今日休沐。”
杜景辰瞧著她一時回不過神來,訥訥言談間,白皙的臉逐漸紅了。
“休沐怎麼不出去轉轉?”
薑幼寧回身走向他。
她目光落在杜景辰臉上。
杜景辰生得真好看。唇紅齒白,輪廓分明卻又不失溫潤,氣度溫雅,瞧著便叫人如沐春風。
“正是來邀姑娘一起出去。”杜景辰臉更紅了幾分:“我瞧天兒不錯,這個時節,郊外景緻極好,我做了紙鳶,姑娘可要一道去踏青?”
這些日子,薑幼寧得空常在外頭轉悠。
他想,去郊外散心放紙鳶,她應該是願意的。
“杜大人請坐,我有些話和你說。”
薑幼寧卻沒有回答他,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杜景辰依著她的話坐下,瞧她向來嬌軟乖恬的臉上滿是認真,心不由緊了一下。
他暗覺有些不好。
記憶裡,她似乎還未曾哪次這樣鄭重地同他說過話。
他望著她,等她開口。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薑幼寧垂下纖長濃密的眼睫,猶豫著要怎麼說出來纔不傷人。
畢竟,惹她的人是杜母。
杜景辰並沒有做錯什麼。
“姑娘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杜景辰望著她,眸光溫潤。
“那我就直說了。”薑幼寧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語調輕輕軟軟:“往後若是無事,杜大人還是彆來找我了吧。”
她瞧杜景辰寬厚良善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
但正如她選擇離開上京一般。趙元澈說過,遇上事情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今日,她務須和杜景辰說清楚。
“為何?”
杜景辰擱在圈椅扶手上的手驀地握緊,身子也不由坐直了。整個人如墜冰窟,麵色隱隱泛白。
他愛慕她許久。此番重逢,他更是倍感珍惜,平日言行皆留意,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之前不都好好的嗎?不知她為何忽然叫他不要再找她?
“你母親這些日子常來我這處,你是知道的吧?”
薑幼寧抿了抿唇,抬起清亮的眸子看他。
“我娘說,很喜歡你。閒來無事的時候,就想來和你說說話。是她和你說什麼了?”
杜景辰心中覺得不對,眉頭皺起。
她娘之前是不怎麼喜歡薑幼寧的。
當初,他和薑幼寧定下親事。娘就一山望著一山高,一直想他和鎮國公府四姑娘趙思瑞定下親事。
後來,他回絕了與趙思瑞的親事,娘為此事還和他鬨了一陣子。
到蘇州以來,他以為娘念在薑幼寧之前照顧她,已經對薑幼寧改觀了。
他初到此地任職,這些日子也的確忙碌,沒有顧上問娘在忙些什麼。
薑幼寧忽然提起他母親來,他心中立刻覺出不好來。
“她最早的時候跟我借一千五百兩銀子,我沒有那許多,便拒絕了。”薑幼寧瞧他神情不像作偽,便實話道:“後來,她想叫我將馬車給她,說你每日到衙門點卯,來回用得上。馬車因為我總要用,也沒有借給她。”
她不是個喜歡告狀的人,若是想和杜景辰告狀,也不會等到今日。她更不想挑唆人家母子關係。
主要是杜母太過分,她不想忍著了。
“竟有這些事。”杜景辰俊秀的麵上青紅交錯,有些難堪:“姑娘不必理她,我回去會說她的。”
他手不由握緊了。他從來不知道,他的母親有這樣的一麵。
娘怎麼能做這樣的事?貪圖薑幼寧的東西?
薑幼寧能有什麼?她本來就很可憐了。
娘怎能如此傷她?
“這些都不算什麼。”薑幼寧頓了頓道:“但這幾日,她明裡暗裡地說我身份低微,是庶民。甚至和吳媽媽說起過,想讓我給你做妾。”
說起這個,她素來軟糯的麵色冷下來,小臉上似乎鍍上了一層寒霜。
她是庶民。可她不一定要嫁人。
即便嫁人,她也可以嫁給和她平起平坐的庶民,做正頭娘子。
絕不會自甘墮落到去做誰的妾室。
莫要說杜景辰,就是當今聖上要她入宮做妾,她也是不願意的。
杜景辰聞言豁然起身。
他叫自家母親氣得不輕。
薑幼寧是他恨不得捧在手心裡嗬護的心上人,母親怎能如此羞辱她?
但他性子溫潤,叫他直接說自己母親的不是,他又說不出口。
隻一張俊臉氣得通紅,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也不用和你母親置氣,無論怎樣,她都是為你好。咱們以後少往來,她便不會有那樣的想法了。”
薑幼寧軟語寬慰他。
其實,她是羨慕杜景辰的。
杜母對她不好,對杜景辰卻是頂好的。杜景辰有母親替他打算,這福氣是她羨慕不來的。
要說這件事,她再忍半個月,離開蘇州也就擺脫杜母了。
她今日說起,是氣不過。也是存了和杜景辰撇清關係的心思。
既然不打算和他在一起,便不能給他希望。
杜景辰是很好的人,她不能耽誤他。
“薑姑娘……我……”
杜景辰轉向她,卻又不敢直視她,話還未說出口,臉已經烈烈地燒起來。
薑幼寧抬起昳麗的臉兒看他。
瞧他神情,她想到了什麼。她不是木頭,杜景辰對她的心意,她都明白。
果然,下一刻杜景辰開口了。
“我心悅你許久。願意娶你為正妻,且永不納妾。你我成親之後,我會將母親送回故鄉,不與我們住在一處。阿寧可否給我一次機會?”
他心臟怦怦跳動,喉嚨發緊。手指緊緊攥著自己的袖口,一口氣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她方纔言談之間,分明是要與他斷交。
他知道,這些話再不說出口,以後便沒有機會說了。
“杜大人,一直以來,謝謝你的照拂,但我如今不考慮成親。”薑幼寧垂下鴉青長睫,緩緩搖了搖頭,聲音不大:“正如你母親所言,你是探花郎,是朝廷的棟梁,前程似錦。我身世不明,之前也……你實在不必沾惹我。”
她不說不願,隻說不配。
不想太傷他。
“阿寧,我說過你的過往我不在意,那些都是你迫不得已。”杜景辰望著她,往前走了一步,語氣有些急切:“你不想成親,我可以等。母親那裡,我可以護著你。我現在是身居卑位,但我有功名在身,我也願意勤勉儘責,為你拚一個光明的前程。無論怎樣,我總會……”
他神色急迫,神色不複往日的溫潤。言語鄭重中帶著一片赤忱。
叫人動容。
“杜大人,彆說了……”薑幼寧揚聲打斷他的話,斂著眉眼。
他待她的確真心,但她現如今真的沒有打算成親。何況他母親實在厲害,她成親也不會選擇他的。
她不知道怎麼拒絕他。
但其實,這六個字就足夠了。
杜景辰是個聰慧的,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阿寧……”
杜景辰滿目悵然,朝她伸出手,還待再說。
“阿寧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對杜大人無意。杜大人這麼大個人了,怎麼不識趣?”
門口,忽然傳來一道懶散的聲音。尾音上挑,語氣裡帶著笑意。
薑幼寧和杜景辰齊齊回頭。
“謝淮與?”
“瑞王殿下?”
兩人一同開口,稱呼卻不同。
薑幼寧睜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纖長卷翹的睫羽連連輕扇,眸底滿是錯愕。她看看謝淮與,又看看杜景辰。
謝淮與突然出現在這裡,本就叫她驚訝。
是不是她聽錯了?杜景辰喊他什麼?
“瑞王殿下”?
她腦袋有些發懵,一時幾乎轉不過彎來。
謝淮與就是那位流落在外多年,歸京之後一直不曾露臉,陛下最疼愛的瑞王殿下?
可他成日吊兒郎當的沒一個正形,哪裡有皇子的樣子?
杜景辰之所以認得謝淮與,是因為淮南王謀反一事上,謝淮與露了臉。
如今朝中人人都認得瑞王。
“嚇著了?”
謝淮與走近,抬手在薑幼寧麵前揮了揮,漂亮的狐狸眼彎起,笑意散漫。
“看來,還是江南的水土養人啊,阿寧看起來比從前元氣足了不少呢。”
他輕笑,言語間很是親昵。
薑幼寧同他熟稔,倒是不懼怕他,隻怔怔地望著他:“你怎麼來蘇州了?”
不會是巧合的,天底下沒有這麼巧的事。
難道,謝淮與派人跟著她?
但是謝淮與跟蹤她做什麼?
謝淮與尚未說話。
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世子?”
芳菲的驚呼傳來。
薑幼寧身子一僵,臉兒泛白。
芳菲喊“世子”?是趙元澈嗎?
他找到蘇州來了?
不會,不會的。他不是在獄中嗎?不可能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腳步聲愈發的近。一下一下,好像踩在她心上。她口乾舌燥,心慌不已。
她太熟悉他的腳步聲了。真的是他找來了?
俄頃,熟悉的高大身影撞入眼簾。一如從前身姿挺拔,神色端肅。可細看眉宇之間,卻有幾分憔悴。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下巴處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像是有一陣子沒休息好了。
他闊步跨過門檻,唇瓣緊抿。烏濃的眸深不見底,森冷冰寒目光宛如鋒銳的刃注視著她,眸底隱有情緒翻湧。
屋內三人目光都落在趙元澈身上,一時之間無人開口,安靜的落針可聞。
薑幼寧呼吸一頓,好似被鷹隼盯住的嬌雀,有一股來自血脈的壓製,叫寒意瞬間遍佈她的全身。她頭皮一陣發麻,雙足似被釘在了原地,四肢僵硬。有心想往後退幾步,卻半分也動彈不得。
杜景辰見狀,往前幾步抬手護在她跟前。
他不知道薑幼寧和趙元澈之前是怎麼回事。
但他看出來,薑幼寧並不歡迎趙元澈,甚至在害怕他。
大概,薑幼寧是與趙元澈之間有了什麼矛盾,才會選擇離開鎮國公府。
他不管那些。
薑幼寧不想見趙元澈,他便要保護她。他自知不是趙元澈的對手,但那又如何?
他會儘心儘力護她。
“世子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啊。”謝淮與靠在桌上,長腿交疊,姿態閒適:“杜大人正和阿寧表白情意呢,你這會兒來倒是多有打擾了。”
他偏著腦袋,興味的目光從杜景辰臉上轉到薑幼寧臉上,最後看向趙元澈。
他像個看熱鬨的,彷彿這屋子裡的事跟他無關似的,偏偏他纔是那個攪局的。
他暗暗咬牙,心裡頭恨得慌。
他這前腳纔到,趙元澈後腳就跟來了。一定是派人跟著他,才發現他知道薑幼寧的下落。趙元澈這廝真是好生狡詐。
他千算萬算,倒是沒想到趙元澈會給他來這一招。
這一次棋差一著了。
薑幼寧轉眸瞧了謝淮與一眼。臉兒煞白,眼圈紅紅,幾乎要嚇哭了。
謝淮與是要害死她嗎?
趙元澈都不許她離開鎮國公府的,他對她有多強的佔有慾她心裡清楚。
他這一聽說杜景辰向她表明心意,生了惱怒不知又要將她如何。
她想不明白,都跑這麼遠了,也安穩地過了一個多月,趙元澈到底是怎麼找到她的?
她卷翹的眼睫輕輕顫動,眉目間的靈動被驚懼所替代。方纔的生動嬌憨悉數消散,麵上隻餘下驚怯。
趙元澈好似沒有聽到謝淮與的話。
或者說,除了薑幼寧,屋子裡其他兩個人在他麵前都不存在。
他目光隻落在薑幼寧身上,眼裡隻有她一人。
“過來。”
他淡淡出言,嗓音有些啞。
薑幼寧低下頭,身形未動。沒有乖乖如他所言,從杜景辰身後走出去。
這是她頭一回敢當眾不聽他的話。
他一定是要將她捉回上京的。
她不想跟他回去,壯著膽子頂撞他,為自己活一回。
“世子,阿寧已是自由身。她不想見世子,世子該尊重她才對。”
杜景辰素來溫潤,即便是冷下臉來說話,也還是溫和的。
並不叫人害怕。
薑幼寧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啪啪啪……”
謝淮與拍起手來笑道:“好一齣英雄救美。”
他不管。
反正趙元澈和杜景辰都是他的情敵。先鼓動他們鬥起來,他纔好坐收漁翁之利。
“薑幼寧。”
趙元澈緩緩喚了一聲。
她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似縈繞著什麼難以言說的情愫。
薑幼寧腦袋垂得更低,抿著唇一言不發。
她一點也不想麵對他。
還好,還好杜景辰在這裡,替她擋住了他。
謝淮與雖然煽風點火,但他好歹是瑞王,趙元澈應當會對他有所忌憚吧。
她心底又燃起了點點希望。借著這兩個人的光,或許趙元澈今日會放過她?
那她就逃到天邊去,讓他再也找不到她。
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
空氣彷彿凝固成了什麼黏稠的東西,她呼吸不暢,胸口發悶,幾乎要窒息。
“世子,阿寧不想見你。她已不是你府中之人。世子素來以剛直不阿的品行示人,想必不會為難阿寧一個女子。依下官之見,你還是先走吧。”
杜景辰俊秀的麵龐緊繃著,袖下的手緊握成拳,鎮定地開口。
“杜通判。”趙元澈目光終於從薑幼寧身上挪開,泠泠落在杜景辰臉上:“這是我們的家事,與你無關。讓開。”
他說著往前一步,便要伸手去捉薑幼寧。
薑幼寧驚呼一聲,縮手避開。
杜景辰錯步攔住他:“世子,即便阿寧是你的妹妹,她首先是一個人,你無權管她要在何處。”
“對啊。”謝淮與生怕他們二人不起爭執,繼續煽風點火:“我有手下跟著阿寧。阿寧和杜大人這一路走來,談天說地,遊山玩水,可比待在你們鎮國公府的時候自在多了。要我說,世子要真心疼這個妹妹,就應該放手讓她跟著杜大人。畢竟他們都相處這麼久了,保不齊就能成就一段姻緣呢?”
薑幼寧不禁扭頭望向他。
原來,他真的派人跟著她了?
他一個皇子,派人跟著她一介孤女做什麼?
難道,也和她的身世有關?
謝淮與見她望過來,朝她擠了擠眼睛,輕笑一聲。
薑幼寧哪裡笑得出來?隻覺得他可惡得很。
她都要死到臨頭了。他說這些話,是怕她死得不夠快?
趙元澈眸光愈發的冷,胸膛微微起伏。
她倒有膽,敢跟著杜景辰私奔。
“來人。”趙元澈語氣如同淬了冰一般,凜冽森然:“杜景辰拐帶良家女子,依罪當……”
薑幼寧呼吸一窒,抬手推開麵前的杜景辰,站在了他麵前。
“阿寧……”
杜景辰不由轉頭看她。
“你是來找我的,不要牽連彆人。”
薑幼寧抬起煞白的臉兒,漆黑的眸子濕漉漉的似蒙著一層霧氣,淚意迷濛地看趙元澈。
她生來不願意麻煩彆人,更不想杜景辰因為她而遭殃。
趙元澈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杜景辰的大好前程才開始。她不能耽誤了他。
趙元澈眼尾殷紅,胸膛起伏不定。
她這樣護著杜景辰,很好。
“杜大人你也真是,光天化日就敢拐帶良家女子,眼裡是沒有王法了。”謝淮與見狀,再次笑著開口:“不過世子,要說起來你才從大獄裡出來,就敢大張旗鼓地跑到蘇州來。不怕被有心人發現,到陛下麵前參你一本,再一次把你送進去嗎?”
他就是那個想再一次把趙元澈送進去的人。
“我的事情,不勞瑞王殿下費心。”趙元澈看著薑幼寧,眸光冷冷:“隨我走。”
他說著,便要帶薑幼寧離去。
“慢著!”
謝淮與上前兩步,伸手攔住薑幼寧。
“瑞王殿下還有事?”
趙元澈側眸看他,眉尾微挑。
“阿寧。”謝淮與身子一擰,轉而麵向薑幼寧。
薑幼寧看向他,麵色蒼白如紙,淚意盈盈。心裡頭想的卻全是關於趙元澈。
她實在不想和趙元澈回去。
可他親自來了,誰又能攔住他?
她終究還是要跟著他,回到鎮國公府去。
然後呢?
一輩子被他養在看不見天日的地方,成為他見不得光的外室,任由他玩弄的禁臠。
或許,會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那也要等他玩膩了,丟棄了她纔可以。
她不願意過那樣的生活。
“不如,我娶你做我的王妃如何?”謝淮與含笑看著她,語氣裡少了玩世不恭,倒難得有幾分認真:“杜大人人微言輕護不住你,我倒是可以的。”
“我怎麼可能……”
薑幼寧下意識搖頭。
嫁給謝淮與?
之前,他倒是提過,但她沒有放在心上。
成為瑞王妃?更是她從未有過的念頭。
她這樣的身份,怎麼配做王妃?
“你不用覺得你不配,我說你可以你就可以。你想擺脫你的兄長,隻有選擇我。”謝淮與朝她伸出手,語氣裡帶著幾分蠱惑:“我同杜大人一樣,愛慕你許久。做我的王妃,我會一輩子護著你。”
這是個好機會。
薑幼寧很抗拒趙元澈。
他渾水摸魚,若是能抱得美人歸,那自然是極好的。
倘若不能,那他再努力便是。
薑幼寧眨眨紅紅的眼眸,腦中亂糟糟的。
也不知今日是什麼日子,他們一個個的都和她說這樣的話……
謝淮與是瑞王,自然是能護住她的。
可她眼下真的不打算考慮成親的事。
何況,她對謝淮與又沒有那樣的心思,如何能嫁給他?
“他向來居心叵測,故意隱藏身份到醫館幫忙隻為接近你。那晚巷子裡的歹人是他找來的,為的就是能在短時間之內拉近和你的關係。”
趙元澈冰冷漠然地陳述事實。
“你怎麼……”
謝淮與脫口便要問他怎麼知道。
話說到一半,忽然驚覺自己這樣問會暴露他真這麼做了。
他不由看向薑幼寧。
“你……”
薑幼寧又是驚愕又是憤怒,抬起素白的手指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晚,他為了救她受了傷。她給他上了藥,心中對他無比感激。
卻不想那件事竟是他一手策劃!
她心生惱怒,腦中一陣眩暈,站在那處搖搖欲墜。
“阿寧,你聽我解釋。那時候我……”
謝淮與難得有了幾分焦急。
該死的趙元澈,怎麼連這個都查到了?他到底還知道多少事情?
那時候他還沒有對薑幼寧產生情意,自然不擇手段。
“走。”
趙元澈伸手,圈住薑幼寧纖細的手腕。
掌心觸到她溫熱細膩的肌膚,脈搏在他指腹下跳動,真切鮮活。
他鬱躁多日的心定了下來。
薑幼寧賴在原地,不肯跟他往前走。
她眼睛紅紅的,淚珠兒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唇瓣撅著,懼怕又不情願。
她不要跟他回去!
“世子……”
杜景辰忍不住上前。
趙元澈不待她開口,俯身一把抱起薑幼寧。
在薑幼寧尚未來得及掙紮之際,他淡淡出言:“我已經派人將吳媽媽接走。”
薑幼寧踢腿的動作頓時僵住,臉兒瞬間失去血色,如玉的人兒看著像要碎了一般。
他在拿吳媽媽威脅她。
而她,沒有絲毫反抗的本錢。
謝淮與聞言心中一陣懊惱。
薑幼寧最在乎吳媽媽。
他怎麼就沒想到先接走吳媽媽呢?
趙元澈真是太狡詐了。
杜景辰看著趙元澈將薑幼寧抱出去,一臉震驚。
他從未想過,薑幼寧所說的過往竟是趙元澈。
可他們是兄妹啊!
趙元澈怎麼能……
“意外吧?”謝淮與輕笑著瞥了他一眼:“趙元澈就是個衣冠禽獸,道貌岸然。”
杜景辰回過神來,皺著眉頭沒有理會他。
他擔心薑幼寧,卻又幫不上她。
第一回,他厭惡自己的出身,討厭自己無能。護不住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帶走。
“彆往外說,我不想我未來的王妃壞了名聲。”
謝淮與警告他一句。
“我自然不會說。”
杜景辰瞥了他一眼,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抬步走了出去。
他不說不是因為謝淮與,而是要顧及薑幼寧的名聲。
此時,薑幼寧已然被趙元澈抱上了馬車。
他坐下,鬆開她。
薑幼寧一骨碌坐起身,便要遠離他的懷抱。
可她哪有他的速度快?
隻一息間,她便被他牢牢抵在了馬車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