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平安［修真］ 長命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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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命鎖
“你以為我冇發現你？”湯穗穗將視線移到麵前瘦小的孩童身上，“我隻是好奇，我與你應當不認識纔是。”
阿恒下意識後退兩步，警惕地望著麵前看似無害的女人，眼睛滴溜溜地轉。
“嗯？”湯穗穗蹲下，直視麵前神情戒備的女童，微微揚眉施加幾分壓迫感。
果然麵前的孩童一下子癟了嘴，皺巴著臉垂眸，手指放在身前不自覺地攪動著。她低著頭視線往上挑，就像被遺棄的小狗一樣可憐巴巴，但還是抿著嘴，眼眶裡的淚水要落不落，看得人忍不住心軟。
“哎，彆哭啊……”湯穗穗一點都不擅長應對小孩子，也皺巴著臉下意識抓了抓頭髮，“要不，我去給你買吃的？”
“……可、可以嗎？”孩童聲音細細的，聲若蚊蠅，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當然可以啦。”湯穗穗直起身，一邊說著一遍想要伸手去拉對方，冇想到對方竟然趁著自己起身的功夫，一溜煙跑遠了。
湯穗穗站在原地，望著對方逐漸變小的身影，忍俊不禁搖了搖頭。
還好是裝的，不然她可不知道應當怎麼對付小孩子。
……嗯，雖然說她之前也是調皮的小孩子。
不過還是冇能從對方開口中問出什麼來，看來對方也挺有戒心的。湯穗穗並不打算和小孩子為難，隻是從對方的動作神態看得出來，應當是自發的行為。
既然有人要找她，那便讓對方找上門來就是。
原本以為要再轉上幾圈才能得到問題的答案，冇想到等她轉過兩個街口時，卻被一個乾練的女人攔住了去路：“這位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湯穗穗心中有些疑惑，但她感受不到對方身上的惡意，還從對方的腿邊看到熟悉的“小尾巴”——方纔溜走的小女孩又躲在對方身後，伸手緊緊地揪著對方的衣襬。
與那時可憐兮兮的表情相比，現在的女孩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眼睛裡不帶一絲一毫情感。
湯穗穗朝她挑眉，很快移開目光，將視線放回麵前乾練的女人身上，客氣地向麵前人拱手，禮貌開口：“請問您是？”
“我是天下閣的掌櫃，揚歸元。”揚歸元意識到對方的視線，下意識將阿恒的身形完全擋住，臉上掛著客套的笑容，“請問姑娘可是湯穗穗，穗穗姑娘？”
聽到對方點破自己的名字，湯穗穗瞬間冷了臉，視線掃向麵前人審視著：“你認識我？”
“穗穗姑娘，有人在金銀樓中下了一份您的訂單。”
天下閣，二樓包廂。
揚歸元將半月前神秘帷帽女子留下的畫像和圖紙、還有已經裝著物件的木匣，一併交給麵前這位名喚“湯穗穗”的女子，還將當時發生的一切向對方全盤托出：“事情便是如此，方纔阿恒的行為冒犯姑娘，還望姑娘莫要怪罪。”
望著擺在桌上的木匣，湯穗穗的心臟怦怦跳，有些說不出的意味。
“阿恒？”她猛然從圖紙上回神，眨眨眼想起方纔一直躲在對方身後的孩童，下意識放柔了聲量，“她啊……我冇有怪她，隻是她似乎過於瘦小……”
“因為阿恒身世坎坷，自小便流落街頭。”說起阿恒的事情，揚歸元便下意識多嘮叨了兩句，前不久她和女兒知道這件事之後，便商量著要將她收養。但阿恒知道這件事之後，總想為她們做些什麼，加上她記憶力一絕，揚歸元便由著她去了。
冇想到真的就被阿恒找到了湯穗穗。
“原來如此。”湯穗穗點點頭，重新將視線落在麵前的圖紙上，瞥到邊緣熟悉的字跡，臉色變得煞白，嘴唇翕動卻什麼都冇說。
揚歸元可冇有錯過對方的臉色變化，心中瞭然，並未多話，似是不那麼刻意地開口，“那姑娘慢慢看，我先去處理其餘的事情。若有需要，姑娘可以搖動房間的鈴鐺……”
後麵的話湯穗穗贏聽得不太清晰了，她胡亂地應下對方的話語。聽著房間門開了又合的聲音，湯穗穗仍緊緊地盯著麵前的圖紙。
她伸出的指尖顫抖著，幾次想靠近卻又忍不住收回，心臟跳得幾乎躍出自己的胸膛，險些呼吸不過來。
幾次調整深呼吸之後，她才勉強穩定住自己的情緒，一鼓作氣將圖紙拿到自己的麵前、攤開。圖紙是關於長命鎖的設計，提筆的人練習許多相關的元素，並給出尺寸的建議。
僅從手中的圖紙就可以看出，設計長命鎖的人在上麵花費的功夫絕對不少。在圖紙之外，留下的那張畫像上的少女笑顏如花，筆墨勾勒她的容貌與身姿，使得畫中人呼之慾出。
無論是圖紙還是畫像，上麵所留下的痕跡都是她最熟悉不過的。指尖輕輕從紙張上拂過，閉上眼感受墨跡上殘留的靈氣……和魔氣。
似乎感知著屬於師姐的靈氣，就好像師姐仍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
過了許久，她才依依不捨地放下畫卷，緩緩打開的雕刻精緻的木匣，躺在紅色絲絨布中央的正是方纔圖紙上的長命鎖。
湯穗穗忍不住將長命鎖拿了起來，細細端詳雕刻在上麵的紋樣。在白日陽光的映照下，銀製長命鎖閃著絢麗的光芒。她緩緩地轉動著，企圖看清上麵的每一處細節。
長命鎖上大部分都還原了圖紙上的設計，並且在一些轉化生硬的地方做了特殊的紋樣改進，整體細節變得更加精緻。
……最與眾不同的是，除去尋常的瑞獸與祝福外，還雕刻了一叢飽滿的稻穗，沉甸甸地彎著腰。
長命鎖上也刻有她的生辰，不再需要旁的佐證，湯穗穗知道揚歸元口中神秘的女子，一定就是師姐。
酸意瞬間衝上湯穗穗的鼻尖，眼前也霎時變得模糊，幾乎看不清手中的長命鎖。她皺巴著臉緊抿著唇，眼睫顫抖得飛快，企圖剋製這股洶湧的情緒。
可即便如此，決堤而出的淚水完全不給她控製的機會。
但很快，成熟的湯穗穗擡手胡亂將眼淚擦掉，深吸一口氣，微擡起頭瞥向旁邊，拚命眨著眼睛不讓自己那麼狼狽。
等自己的情緒壓製得好些了，她才吸了吸鼻子，將長命鎖小心翼翼地放回木匣中重新蓋好，並將一旁的圖紙也收攏起來。起身站在門邊，伸手拉了房間裡的搖鈴。
雖然說是去處理事務的揚歸元也很忐忑，她一直分神關注著包廂裡的動作。當她終於聽到房間的搖鈴聲時，連忙從走了過去，先敲了敲門，才緩緩推開：“怎麼樣姑娘，還滿意嗎——你……還好嗎？”
她歡快的聲音對上眼眶通紅的女子時，忍不住放輕了聲音。雖然不知道房間內發生了什麼，但她能從女子對的神態中讀出一二，或許留下物件的是對方極其重要的人。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借自己的手，送出這份特殊的物件，但她知道到麵前的女人應當也是那位極其重要的存在。
“我冇事。掌櫃的，這物件做的還真是巧奪天工。”不過麵前的女子情緒幾乎整理妥當，清了清嗓子，聲音還有些啞，還要強顏歡笑，“隻是不知道，這費用是否已經結清？”
“當然當然，費用這點姑娘無需關心。”女子的聲音還有幾分顫抖，但揚歸元並未點破。
聽到對方稱讚自己的做工，她的臉上壓不住喜悅，眉梢揚起得意：“說到揚家手藝，那我還是自認有幾分本事的。”
作為“揚氏”技藝的傳承者，她的天賦遠超同輩、甚至前輩，並且她有信心能夠在這點上繼續鑽研、提升下去。
“……那就好。”當時留下的圖紙和畫像連同木匣一併交還給自己，湯穗穗深呼吸幾回，臉色也變得自然了些許，捧著木匣點點頭，“那我就不多叨擾了。”
“姑娘往這邊，小心腳下。”揚歸元笑著給對方引路，還提醒她注意腳下的台階。
了卻一樁心事的揚歸元忍不住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變得放鬆，隨口同後者搭話：“……好在，終於在祭月節前找到了主人。”
“……原來又到祭月節了麼？”
“對啊。今天已是八月初九，再過六日便是祭月節。”揚歸元先一步走在對方的前麵，到一樓之後微笑著轉身，“姑娘若是先前有事耽擱了，現在也好籌備起來了。”
“——啊對了，我記得長命鎖上的生日便是八月初六，”還冇等麵前的女子迴應，揚歸元頓了頓，神情真誠自然，笑臉盈盈，“生辰快樂，穗穗姑娘。”
湯穗穗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麼迴應的對方，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握著大黃的馬韁、離開揚城。
隻是等她後知後覺、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郊外的樹叢中。周圍的秋風颳得急切，卷著枝葉漫天飛舞，甚至還落在她的頭上又被捲走。
她鬆開大黃的馬韁，又將方纔的木匣掏了出來，垂眸望著上麵的紋樣，久久無言。
沉甸甸的木匣在手中，承載著師姐那份不能當麵傾訴的情誼。
關於長命鎖，她曾經聽說過坊間傳聞：據說一般都是打給剛出生不久的孩童、又或是年幼的晚輩，這樣可以保佑她們一生長命百歲。
想到這裡，湯穗穗忍不住笑了出來，笑容有些感慨。這段日子的連軸轉，她甚至都冇有關注日子的變化，自然也冇有發現今天竟然就是自己的生辰。
——可師姐記得。師姐不僅記得，還重新設計了一款獨屬於她的長命鎖。
原來不管在什麼時候，她都隻是師姐的師妹，僅此而已。
可湯穗穗笑著笑著，卻不自然地皺起眉頭，剋製地吸了吸鼻子，淚水又從眼角滑落。她緊咬下唇，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下意識摟住大黃的脖子，心中難過的情緒氾濫。
她相信，師姐在留下畫像的時候，也從來冇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巧就現在出現在這裡。那時候的師姐，也肯定不會預料到，這塊定製的長命鎖竟然會如此巧合地在自己生辰之日，送到了自己手中。
——又或者說，師姐之所以會在這個時間截點出現在揚城，是因為要給自己定製這塊獨一無二的長命鎖。
對於師姐來說，或許隻是想給未來到達揚城的自己一份意外驚喜。
……可後來所發生的一切都那麼機緣巧合，卻又那麼令人唏噓。
“……這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嗎？”湯穗穗埋在大黃頸側，帶著哭腔低語。
可是周圍除去呼嘯的秋風，再也冇有迴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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