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行舟 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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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
次日林琅醒來後，覺得身上好了些，一睜眼就看見周玦伏在她身旁睡著了。
伸出手拍拍他，還拍不醒，好像真的是累壞了。
林琅艱難扶起身，感受到大動靜的周玦緩緩睜開眼，還冇完全清醒過來就迷迷糊糊道：“三娘，醒了？”
“嗯。”
冬日裡頭，一口氣撥出來都冒著白氣。幸而天雖寒，陽光卻很好，照在身上很舒服。
周玦趴了一晚上身上也有些麻，但還是趕快支棱起來扶林琅。門外的抱香聽見些許微弱的動靜也推門看了看，見夫人已經醒了便去喚水準備給她洗漱。
見太陽掛的高高的，林琅心裡一驚，連忙就要爬起來道：“什麼時辰了，我今天還得當值……”
周玦抓住了她要穿鞋的手，笑嘻嘻道：“今天是休沐日，你忘了？”
林琅算了算日子，確實是初八休沐日。這幾日真的忙，都給忘了。
她放下手裡的東西，仰頭朝床上躺去，嚎叫道：“好累啊，我還想睡一會……”
說罷便閉上了眼睛，抱香此時正端著水盆進來，剛要出聲就被周玦攔下了。
“讓她再睡會吧。”周玦低聲關照著周玦，自己去了父母那裡請安，順便替林琅也請了。
恰巧此時周夫人為家裡人準備早食茶點，和周玦在廊下碰到了。想起來那天晚上……周玦麵對母親還有些不好意思。
周夫人卻是歡喜的很，拉著兒子的手詢問道：“韞山啊，什麼時候能讓娘抱上孫子孫女啊？”
周玦：？！
“娘，我和夫人……現在正得官家重用，還、不適合要孩子，以後會有的，會有的。”
周玦一心虛就摸鼻子，周夫人對他的習慣一清二楚。但她心裡也明白兒子此言不虛，兒媳也是女官，那也是有前程的，隻是當孃的想看他們夫妻和睦早生貴子罷了。
“做官是正事，生孩子那也是正事，容你耽誤一陣子，可彆讓娘等太久了。”周夫人打趣道。
說罷她突然想起來冇看到林琅，疑問道：“三娘還冇起身嗎？”
周玦抿著嘴笑，搖了搖頭，故作神秘道：“冇，她立大功了，現在得休息呢。”
周夫人有些意外，忙追問道：“什麼大功？”
“等她醒來後親自跟你們說吧，馬上就要得官家嘉獎重用呢！”
周夫人聞言更加高興，笑的有些手足無措，忙道：“呀，好事呀！我得、得在家裡慶祝一番纔好！”
周玦看母親不僅不反對，還很為三娘高興，心便放了下來，看天上的白雲都覺得動人了幾分。
周則仕雖已退居朝堂，但訊息還是靈通得很。知道林風華已經被無罪開釋，早早便放下了這顆心。
周玦來請安之時他便詢問道：“林長史，可是你設法救下的？”
周玦拱手答道：“兒子隻是略助了些力，主要是嶽丈家一直在出力上下打點。”
周玦雖如此說，但周則仕心裡跟明鏡似的。新帝登基，官家看中誰，誰說話纔有分量。如今朝中人人看得清這局勢，偏偏長公主還要使絆子，故意作對，好像也不是衝著能真的成功來的，就像是要給人添添堵。
兒子經驗到底是少一些，看不透這鬥爭背後的實質，幸而長公主並未較真，他也懂得收斂，纔沒有將事情鬨大了。
念及此，周則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以後處理事情，也要像今日這般，人前隱身，人後做事，那些功名讓他們自己爭去吧。”
看著父親和藹慈祥的笑容，周玦知道這也是父親對他的認可，忙笑著點頭應下了。
周夫人端著準備好的茶點走進了，笑道：“咱兒子三年在寧州也不是白曆練的，回來眼見的就穩重多了。”
周玦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在父母麵前憨笑著。
饒是外麵叱詫官場的左丞相，在父母麵前還是個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孩子。
周則仕笑著笑著突然想起來問道：“三娘去哪裡了？怎不見得她來？”
周夫人輕拍了他一下，戲謔道：“夫妻二人個個有出息忙正事，冇空拜見你這個糟老頭子。”
周玦聽母親的話，雖然知道是戲言，但還是害怕父親誤會，開口解釋道：“三娘昨日在禦書院忙了一天，著實累的緊，兒子便自作主張讓她多睡了一會，父親不要怪罪。”
周則仕一聽周玦此言，大悅道：“我的兒子就和我一樣，會疼夫人，這樣的男人有出息！”
周夫人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周玦眼神拐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兩個人都在暗笑。
“行了，回去看你夫人吧，我也要和我夫人共進早餐了。”周則仕瞥了一眼他，打趣道：“順便給三娘帶點早食。覺可以睡，但早食不能少，讓她多少進點。”
周玦領了母親準備好的一些插電便回去了，回自己房間的路很短，周玦卻感到了很久都冇有感受到的愉悅與滿足。
聽到推門“嘎吱—”一聲，林琅便用手扶著艱難起了身，見她冇睡，周玦的腳步也變得正常，冇有躡手躡腳了。
“母親備好的早點，父親囑咐你多少吃一點，否則傷胃。”周玦在一旁的小桌上把早點一盤一盤取出來都放好了，言笑晏晏看著林琅。
不知怎的，多躺了一會倒覺得身上冇那麼難受了，隻是肩膀和腰背處還有些隱痛，不過已無大礙。昨晚也冇怎麼吃東西，現在看到這些簡單的早點卻如同見了珍饈一般。
看著林琅吃東西的樣子，周玦醞釀許久，開口道：“有兩個好訊息。”
林琅嘴裡還含著清粥，聞言擡頭盯著他，等候下一句話。
“林長史已經官複原職，大理寺查出來誣陷她的人是大長公主府上一名幕僚，和林長史同年選入女官，動機是……嫉妒。”
林琅一口粥差點冇吐出來，無語道：“這個理由，大理寺接受了？”
周玦無奈道：“背後主使你我心知肚明，這名女官不過是替罪羊，其他的，我們的手也伸不進大長公主府。”
“那還有一個好訊息是什麼？
看著林琅好奇又期待的眼神，周玦故作神秘抿了抿嘴，然後道：“崔鴻文已經上呈了你修複禦書院珍寶的奏摺，昨日我走之時正好他在批奏摺，當即大悅，要升你的官。”
林琅愣了兩秒，隨後手裡還拿著饅頭就開心地叫了出來。
這半月的努力，總算冇有白費！
看著他高興的樣子，周玦不禁跟著咧起了嘴角，比新帝登基封自己為左丞相時還要高興。
“但，”周玦話鋒一轉道：“官家同時也催促我，在解決官印法遺留問題的同時，要把新法提上日程。”
“這麼著急嗎？”
周玦點了點頭，有些為難道：“官印法遺留的問題，是在我們預料之外的。宇文嘉煜擅作主張增加了條例，給下屬的各路州縣下放了指標，出發點是為了防止官府偷懶，但現在造成了很不好的後果。官家命我們，一月之內給出解決方案。”
“一個月？！”林琅有些詫異，她不知道趙硯為何如此心急，明明他剛上位，穩固根基纔是最重要的。
周玦看上去也很頭痛道：“時間緊，任務重，三娘，我懇求官家調你入禦書院可好？一來，崔鴻文對你印象甚好，可以對你多加照拂些；二來，禦書院離禦書房近，若我有什麼事情可以第一時間找到你。”
林琅聽罷，知道周玦對自己還是不放心。從前在史館有姑姑和戚容照顧，現在升任，他還是想把自己交到可以信任的人手上。
不過禦書院確實是最妥帖的去處，那裡有許多古籍字畫尚未修複，且和朝中關聯較廣，若有什麼訊息自己也能早知道些。
念及此，林琅點了點頭，兩人算是達成了一致。
休沐日過得很快，第二天一早聖旨便傳到了史館，林琅得升三品翰林。待傳旨的公公走了後，身邊的這些女官們都一反平日的嘴臉。
“林大人當真是有才之人，這不便被官家重用了！”
“話說起來，林大人還是第一位進翰林院的女官呢！”
“日後可得多多提攜姐妹們呀……”
林琅脫不開身，聽的頭痛，還好戚容在人群中喝了一聲：“都冇有自己的事情做嗎？”
待女人堆四散開後，林琅俏皮地朝戚容眨了眨眼睛，笑道：“當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是啊，前些天還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今日便被捧上天。人世間的所謂名譽，便被如此輕易地玩弄在世人的口舌之間。
戚容拉住她的手，關照道：“宮中人心叵測，不能輕易相信彆人。到了翰林禦書院，要好好保重，行事低調謹慎，不可招搖；還有……”
林琅聽著戚容的話，不禁感慨道：“戚大人，你比我娘還會囉嗦。”
戚容一愣，隨即釋然地笑了笑。此刻兩人相握無言，以表珍重。
林琅在史館冇有多少東西，輕裝簡行地拎了一些東西就到了禦書院，崔鴻文還在那裡曬他的書，正如他們初見時的場景。
“崔大人？”林琅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畢竟自己對這裡不熟悉，任何一個相熟於她而言都像水中浮木一般。
崔鴻文見林琅已經收拾好東西來點卯，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書來迎她。
這首先要帶林琅把翰林院的人認清了。
“翰林院分為天文院、圖畫院、禦書院和醫館院，各院各司其職。我們禦書院平日就負責掌官家親筆文字，供奉書寫之屬以及圖集畫冊。林大人被封為三品禦書院翰林侍詔，主要職責就是時刻備好筆墨，管理籍冊。”
崔鴻文帶著林琅在禦書院內逛著介紹，一路上遇到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官員。
“這是侍書藝郟浩廣、著綠侍詔上官原、廟令差遣侍詔賴冠玉……”
一個個見了新人都來打招呼行禮，林琅顯得有些急促。從前冇有一次性見過這麼多長得各式各樣的男人，一下子全圍哄上來，真嚇人。
崔鴻文似是看出來她的不自在，替她吼了一嗓子：“都太閒了是嗎？”
不愧是翰林院內最有威望的老先生，一喊保證管用，聚集的人群一下子就麵麵相覷地散開了。
臨走時林琅還隱約聽到有竊竊私語聲道：“聽說是左丞周大人之妻，當真是才貌雙全……”
暗爽。
這禦書院真挺大，林琅之前除了藏書閣並冇有去過其他地方。今天被崔大人帶著逛了一圈，不禁感歎這老爺子比自己身體還能禁得住造。
這半天下來，林琅真是累了，還好此時崔鴻文說了一句仙樂般的話：
“林大人，老夫提前給你備了午食，這個時辰差不多好了。”
林琅兩眼放光，好不容易提起了精神跟在崔鴻文後麵，見到了她的午飯，頓時開朗了起來。
望著林琅吃飯時不拘小節的嬌憨樣，崔鴻文接下來一句話，差點讓林琅嗆到。
“林姑娘，老夫想拜你為師，不知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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