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長，他們這一生也很長 010

    沈哲秉時常上一秒還清醒，下一秒就癲狂。

因此他們不得不更加小心伺候，生怕觸了他黴頭落得個死無葬身的境地。

甚至，他們總結出一個規律——

絕對不能提到夫人！

主院婚房。

許芳芸依然安靜躺著，她身側分彆是死去的嬰孩和沈哲秉。

沈哲秉輕輕撫著許芳芸烏發，眼中全然沒有發現此時許芳芸因為脫水漸漸乾癟的肌膚。

他想起今日在偏院中發現的手記，從懷中取出。

娟秀的字跡再次映入眼前。

【今日他送了我一隻發簪，說是定情信物，可我卻什麼也沒準備。不知現在繡一個荷包給他還來不來得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發現荷包裡側的名字。】

沈哲秉取下腰間荷包，細細摩挲。

終於在內側一角，他看到一對並排的名字——

【沈哲秉】

【許芳芸】

沈哲秉唇角微勾。

看著睡得香甜的許芳芸和孩子，他頓感幸福無比，思索著明日再為她刻一隻簪子。

【他可真討厭，怎能在成婚前就親我呢！不過他的吻真的好溫暖……】

沈哲秉啞然失笑。

他攬住許芳芸身子，在她唇角細細落下一個吻。

【他穿嫁衣的樣子可真好看，說這輩子隻愛我一個的樣子也好看！】

【他怎能把林姝婉帶回來！他明知道父親對我有多重要，他怎能如此！】

【父親死了、母親死了，連肚中的孩兒也沒保住，我還有什麼可活的呢？】

字跡越來越模糊。

字裡行間，密密麻麻傳來的哭聲讓沈哲秉天旋地轉。

銅鏡中。

他的臉一半哭一半笑，宛若瘋魔。

一股戾氣從心底傳來，他忽然狠狠把手記撕得粉碎。

白紙紛飛，洋灑滿地。

沈哲秉大口喘著粗氣，大手死死捂住胸口，看到地麵碎屑時又猛然慌神。

“誰把你的手記撕碎的？”

“侯爺。”

門外，白川膽戰心驚地叩響房門。

在一片安靜中，他擔心侯爺不測，咬牙推門而入。

春寒料峭的天，沈哲秉手中捧著一堆碎紙，嘴裡一遍遍重複——

“對不起，我錯了。”

沒人知道他喊了多久，喊到最後嗓子都啞了。

可從前那個會溫柔抱著他的許芳芸，隻毫無聲息躺在床上，再不會回答。

“侯爺——”

白川眼眶泛紅，隻覺得手中密信燙手。

可他明白快刀斬亂麻的道理，侯爺也絕不會不想為夫人、小公子報仇。

“暗衛傳來最新進展，已查明夫人死因……”

‘夫人’二字像是什麼機關，出口的瞬間沈哲秉便猛然回神。

盯著那封信，他卻莫名的害怕，不敢伸手，彷彿眼前的根本不是什麼信，而是一隻吃人的猛獸。

可……

沈哲秉終於下定某種決心。

他展開密信時，白川竟莫名看出一股赴死的決絕。

白紙黑字，字字宛如惡鬼吃人——

【林姝婉與張明遠在鬆林偷情，被夫人意外撞見。張明遠將夫人拖入軍營，送與小兵姦淫。受驚之下，夫人難產血崩，小公子破體而出後張明遠又指使小兵將小公子捂死以絕後患。】

涼風從門縫灌入，吹得人心更寒。

白川乾澀著唇，語氣凝噎。

“侯爺，暗衛還在回溯細查……”

“屬下懇請大人，還夫人和小公子一個公道。”

沈哲秉捏著密信的手青筋暴起，眼中猩紅似凝成實質。

“林姝婉、張明遠……”

西跨院內。

林姝婉一臉虛弱躺在張副將懷中，哭得肝腸寸斷。

“張郎，我實在不知還該如何。這一年來，計劃都如此順利，我與你做戲讓沈哲秉誤以為是許靖山假傳密報陷害我父親私吞糧草，成功離間兩人。又多次陷害許芳芸傷我，揚我父母骨灰……”

“明明距離我們孩兒繼承侯府隻差臨門一腳，可如今……你定要為我們的孩兒報仇！”

張副將眼神陰鷙。

想到那日被杖責，如今親子被害，眼中凶光閃爍。

“夫人莫急，沈小兒用那噬魂散已有一年，易怒、瘋魔、暴斃，如今他初有癲狂之相，藥物斷不可停，否則一切將前功儘棄。”

“既然我們孩兒已死，那便勞夫人再蟄伏一段時日。待他瘋魔，你便順勢捲了侯府財產，到時我們就做一對神仙眷侶！”

他們在說什麼？

沈哲秉站在門外，眼中變得赤紅，駭人的暴戾在眼中聚集，攥著長劍的手虎口崩裂，鮮血順著長劍肆流。

烏雲遮月。

張副將與林姝婉溫存一番後，翻窗出了房。

可他不知道，黑暗中無數弓弦被拉滿，羽箭直指他周身。

雲開月現的刹那——

數十支羽箭同時離弦，遮天蔽日。

憑著多年殺敵的本能，張副將手比眼快，腰間長刀瞬間出鞘。

寒光一閃。

第一支箭被劈成兩半，“噗”地釘進旁邊的老梧桐樹。

可長箭如雨，避無可避。

他拚死逃竄、格擋，不過眨眼的功夫，他的身體還是被各個方向襲來的羽箭貫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