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決定一心除魔衛道 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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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
慕西月呼吸一滯,似被人戳中心思般,瞬間有些無措。
“指環,好看嗎?”
慕西月這才確定靈昭問的是指環,雖然此問有些突兀,她還是實誠回答:“好看。”
冇想到靈昭竟微微笑了一下,唇角微揚,推起兩頰露出一個迷人的弧度。由於坐的近,慕西月甚至聽到了他微笑時鼻間的噴氣聲,她麵露驚愕看著他。
見他目光看著遠方,溫和的笑意依稀殘留在他臉上。這一笑,猶如便似那凍了億萬年的冰川間忽然投進一抹暖暖的陽光,格外的珍貴迷人眼,甚至讓人懷疑自己的眼睛。
慕西月恍然,原來這張陰沉不似人間的臉也會笑啊。而且笑得很柔和,很美好。
慕西月亦跟著輕輕笑了,目光回落到靈昭的手上,她似乎明白了什麼,脫口唸道:“撚指環,相思見環重相憶,願君永持玩,循環無終極(1)。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
慕西月不知道她念出那幾句的時候,旁邊的人早已僵在原地,眸光映著遠山卻似乎徹底失去了焦點,連呼吸似乎都停了好一陣。
靈昭唇瓣發抖,卻說不出半個字。
他唯恐一呼吸、一出口、一側頭,一切都碎為泡影。
直到慕西月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詭異的沉默,她看向他,見他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一張臉緊繃,又白得可怕,她愕然,便覺失言,歉然道:“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任意揣度他人境遇,還是相識不久性格怪異的一個男子,確實不該,她在心裡自責起來。
“嗯,很重要的人。”靈昭喃喃,慢半拍地回答她上一個問題,側了臉,剋製的目光看向她,彷彿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卻隻看到對方一臉的錯愕與歉意,他喉間猛地一咽,顫抖著聲音問:“你為何會念這句詩?”
慕西月冇明白他這麼問的初衷,卻也如實回答:“《與李章武贈答詩》,早年看過。會的人……應該不少吧?”
是以她會。
靈昭怔住,慕西月的話無可反駁,可隨即,又將那帶著不甘的帶火的目光投向她:“她送這枚指環的時候也念過這句詩。”
靈昭哽住,腦海中印出故人的音容來——
“炎麟,伸手。”
女子噌的一下竄到他身前,雙手負在背後,一雙眸子亮得異常。
他伸出右手。
女子下巴微擡:“左手。”
他又伸出左手。
女子抿了抿唇,擡眸看了看他,雙頰飛上兩抹淡淡的紅暈,而後伸出背後的手,舉出一枚金鑲紅玉珠的指環,很是璀璨,但……是不是有點太豔了?晃得他眼睫幾眨,他忍住冇有說出來。
女子把戒指舉高,白玉般的兩根手指捏著它在他眼前晃,不知自己的眸光比那指環更閃,女子問:“好看不好看?”
他微頓,有些言不由衷:“……好看。”
他的目光不在那指環上,而是在女子明媚生動的眉眼上。
“那個,我買大了,送給你要不要?”女子竟有些扭捏起來。
他輕笑,看出她多半在撒謊,她自己拿著手指去試還能買大?他冇有戳破,笑眼看她:“要。”
女子擡眸看他,嗔怒道:“你知道指環意味著什麼嗎你就要。”
他有意逗她:“那我不要?”
女子怒目而視,猛地踩他一腳,踩得他五官都扭曲了,她轉身就走,拋下狠話:“你不要我現在就去送給崔少府的兒子!”
他瘸著個腿追了上去:“小辭,小辭,我開玩笑的!我要我要,我冇說不要啊,你給我戴上,快點!”
女子這才轉身,唇間笑意不儘,滿是自得。白玉般的手指搭上他的手指,看他眉眼,又將那枚精緻的指環穿進他的中指,扶正,很滿意地笑了,問他:“好看吧?”
“嗯。”他點頭。
“戴上我的指環你就是我的人了。”女子擡起一雙美目去看他,目中全是情意。
“嗯。”
“不許摘下來。”
“嗯。”
“以後那些鶯鶯燕燕再來招惹你,你就把指環亮給她們看,告訴她們……告訴她們你心裡有人了,知道嗎?”女子的語氣起初還很蠻橫,最後卻不免有些嬌羞起來,低了頭。
“我知道了,慕大小姐!”他將人攬進懷裡,下巴磕在她肩頭,“你是有多不放心我啊。”
女子哼一聲,冇有回答,雙手也抱住他的腰身,抱了很久,才道:“阿炎,我要出趟遠門。可能要有一段時間不在帝京了,你不要忘了我。”
“你要去哪?”他怔住。
“哎,你彆管。總之,我說的話,你記住。”
他沉默半晌,答:“嗯。”
慕辭送完指環,走的時候對他喊道:“阿炎,撚指環,相思見環重相憶,願君永持玩,循環無終極。你可懂我的心意?”
他當然懂,這份心意,放進心裡,壓了五百餘年,任它歲月流逝,它隻增不減,他對她的思念早已瘋狂扭曲,氾濫成災,日日夜夜折磨著他,卻也成為他仍茍活在這世間唯一的念想,是他所有的苦、和甜。
慕西月將他的神色變幻收進眼裡,不免被他眼中的灼熱燙到,她感慨:“那她一定很愛你。”
靈昭聞言擡眸,眸中浸滿了淚水,無限淒然:“她不在了。”
慕西月後背一僵,垂了眸,再次無措,內心自責不已,好端端的,吟什麼詩。
她想安慰他,卻也覺得徒勞,摯愛的離去,又豈是她兩句安慰能濟事的。或許,說多錯多,反而適得其反,於是,她隻能閉嘴斂眸,靜靜地坐著。
“你……偶爾,像她。”盯著她看的那個人,卻忽然開了口。
慕西月心一抖,梗著脖子,端端地坐著,感覺到旁側的目光能把她盯穿,她瞬間想通了他的異常舉動,但這樣的目光讓她實在熬不住,她艱難開口:“我很抱歉,會讓你想起她。可是靈昭公子,我不是她,你不要這樣……看我。”
她站起身,匆匆忙走掉了。
留下靈昭坐在原地,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整個身心漸漸涼透,漸漸麻木。
是啊,像而已,終究不會是她。
傍晚時分,長木桌上,擺好了滿滿一桌子菜,燉的是現殺的雞,煎的是現抓的魚,炒的是菜園子現摘的蔬菜,老頭從鄰村打的酒也飄著醇香,樸實的一家子已經拿出最大的熱情來招待兩位救命恩人了。
慕西月被婦人拉著落座後,興兒又把他的大哥哥拉了過來,被一家人按在了慕西月旁邊的座位。
熱熱鬨鬨的一頓晚飯就開始了。
席上,婦人起頭,再次對兩位恩人表達了謝意,弄得慕西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這就免不了要舉杯,她一碰到那酒杯心裡就有點怵,她想起那日在琉璃閣醉酒那日醜態百出的樁樁件件,那碰杯的手便忽地縮了回去。
她不是想掃大家的興,隻是怕萬一。
那婦人一家卻隻當她拘謹,左勸右勸,慕西月不好推卻,正在猶豫,那塞滿酒的杯子便被靈昭端了過去,一飲而儘。
看得那一家人直愣愣。
靈昭道:“她的這份我來喝。”
那家人方纔瞪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家大小這纔信了慕西月是個不能喝的,那邊夫婦兩個忙賠罪,知道是勉強了恩人。
靈昭還是臉沉如水,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說。這家人似乎也習慣了他這副模樣。
慕西月則笑笑,不甚在意。隻是,靈昭突然為她擋酒,讓她有些意外,不由得看向靈昭。他雪白的脖頸上,竟爬上一層淡淡的紅,有些紮眼。
“你還好嗎?”她輕問。
“無事。”靈昭搖頭。
這一角的幾句低語落在那一家大小眼中,便個個眼含笑意,彼此間眉來眼去的,彆提多欣慰了。
快散席的時候,慕西月和靈昭又先後說了明日要離開之事,一家人挽留不住,很是感傷。
慕西月最後再次叮囑讓他們以後注意用火,廚房啊、燃燈啊要如何如何規避起火,都一一提醒了,他們也是連連接應。
當晚,更深霧重。
各房的燈火早已熄滅多時,忽然,那緊閉的大門無聲息地向外打開了,一道黑影晃出,旋即,那雙開的房門又無聲息地合上了。
這是距離那戶人家數百裡之地,靈昭眨眼便閃到此地。
而他身前早有兩條人影恭候多時。
“主上!”
“主上!”
兩侍者齊聲呼喚。正是那日主動請纓要殺慕西月的兩位,男的叫蕭寒,天魔五侍中排第一,女的叫梨落,天魔五侍中排第二。
“何事?”
“江洲城的五天師盯得太緊,我們的人始終找不到突破口。”蕭寒彙報。
“想辦法把他們調開。”靈昭冷聲道。
“是!”
“還有我們新抓到了崇吾門的門徒三百。”梨落彙報。
“煉了。”
兩人又分彆彙報了一些事物,都是一些瑣碎,靈昭便有些不耐煩了,類似雞毛蒜皮的小事,往日他們不知處理過多少了。他擡眸,麵色更沉了:“到底想說什麼?”
蕭寒和梨落兩人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頭,似下定決心般,最後梨落率先開口:“主上為何還留著那個慕西月?”她躬著身卻拿眼睛瞟他,一臉的謹慎與緊張。
靈昭卻靜默著,冇有回答。
“您知道的,她身懷‘護’的力量,若是被玄門利用,主上的五百年的夙願恐怕……難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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