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觸手 039
舞會
郵輪的舞會於晚上八點,
在往常演出劇目的金色大廳舉行,而且還是以假麵舞會的形式進行,遊輪上的客人們可以自行準備麵具,
也可以等待舞會舉辦方發放。
大家都對此極有興趣,
舒窈她們到的時候,
大廳裡已經處處是衣著華麗的參與者。
舒窈換上了之前司徒錦送她的那條灰色星空長裙,配著珍珠項鏈與一雙黑色高跟鞋,
與舞廳四周垂下的金色幕布、花束佈置以及懸掛的一行行彩燈風格很搭配。
當然。
更相配的是她身邊的藺然。
光鍛麵料的無袖小黑裙修出她的勻稱身形,
將她完美的脖頸、鎖骨、肩膀顏色與線條展現得淋漓儘致,
而她穿的那雙銀灰色高跟鞋也有低調奢華之感。
往常的黑發此刻被全部束起?,以黑紗般帶花的禮帽盤攏,
半張臉都被薄紗遮的隱隱綽綽,
令她的美與平日相比更具淩厲鋒芒。
而這些都是司徒錦友情讚助造型師的成果?。
這會兒她們四人?齊齊站在入口處,
等待申領郵輪舉辦方免費發放的麵具,麵具做工看起?來非常精緻,藍色、透明色、淡紫色,還有絲帶般的墜珠,美輪美奐,
仙氣飄飄。
舒窈聽見前麵的遊客們都在稱讚這麵具做得不錯,
甚至還有人?在問侍者在舞會結束後,是否能將這麵具帶回去收藏。
侍者微笑著回答,“當然,
這是為?每位客人?特彆準備的驚喜,
各位自?然可以拿回去做紀念。”
她好奇地探頭去看。
卻看見正好被一名女客人?拿起?來的淡藍色麵具,如珠串般的飄逸流蘇尾部,
在佩戴上她麵部之時,隨她行走?間被風吹起?,
如有生命般化作蜇足,紮進了她的後頸——
舒窈:“!”
……
然而周圍人?誰都沒有看到這一幕。
舒窈使勁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挽緊了藺然的手臂,在女朋友傾身過來,無聲詢問她怎麼?了的時候,舒窈卻又驟然鬆開了力道。
幻聽已?經夠神經病了,再?加上幻覺,就怎麼?都解釋不清了吧?
她搖了搖頭,眨巴了下眼?睛,詢問好友:“小錦,你不是有讓人?準備麵具嗎?我好像更想試試你準備的風格耶。”
穿著香檳色長裙,如人?間行走?富貴花的司徒錦抬起?食指略微抵了抵下巴,“可是舉辦方準備的也蠻好看的,有點出乎我意料,我有點想用他們給的。”
舒窈一時無言。
眼?見就要輪到她們,正不知如何接的時候,身邊的藺然忽然提前走?了幾步,在司徒錦之前抬手去接侍者的麵具。
舉著麵具的人?臉上笑容僵了一下。
藺然慢條斯理?地挑了下眉頭。
片刻後,那張透明的、一動不動的麵具被猶猶豫豫放到她的掌心,然而幾乎在剛碰到她肌膚的那一刻,就發出“哢嚓”的碎裂聲,如玻璃般從中間裂成了兩半。
“咦?怎麼?壞了,能再?給我一個嗎?”她模仿著舒窈平時無辜的神色,表情單純地看向侍者。
侍者:“……”
他幾乎咬碎了牙,好像恨不能立即撲上來與藺然同歸於儘,隱蔽地看了眼?木青的方向,卻沒得到任何反應。
於是他忍辱負重地沉默抗議半天,也抵不過藺然主動朝放麵具的台桌伸出手去——
“哢。”
“哢、哢。”
接二連三的清脆聲音響起?,藺然露出訝異的神色,轉頭看向三人?所在的地方,尤其是木青:“看來這麵具的質量不怎麼?好啊。”
早在那天晚上陪著舒窈在浴室裡看過了那場壯觀的水母奇觀後,藺然就猜到了這群特殊的、被從深淵裡放出的水母有可能抱有特殊目的。
但即便是從深淵出來的,浸染了不同的氣息,和那些低階的寄生種也沒什麼?區彆,想要像自?己這樣?完全隱匿氣息、降臨到人?類身上,是絕沒有那麼?簡單的。
就像現在——
以原形出現在她麵前,甚至連上她食譜的資格都沒有,隻能淪為?被碾碎的下場。
看見麵具挨個碎裂的司徒錦:“……”
她分?明看見了藺然在拿第二張的時候,拇指和食指在麵具上微微一錯的動作。
於是表情微妙地去看被示威的木青,見到她麵色微微僵硬後,又轉頭看好友,在舒窈同樣?意外的表情裡,她抬手掩著唇,很輕地說?了句:
“看不出來啊,藺主任還有這手深藏不露的才藝呢?”
莫名鬆了一口氣、知道司徒錦不會再?對這些麵具感興趣的舒窈下意識地接,“什麼?才藝?”
司徒錦:“藺黛玉倒拔垂楊柳?”
舒窈:“?”
沒想到藺然有這種‘巨力’,司徒錦做出個有些牙疼的表情,片刻後,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好友,轉換了思路勸道,“沒事,做枕頭公主也挺好的。”
舒窈:“??”
-
總而言之,她們四人?最後還是戴上了司徒錦準備的金色麵具,這是下午她讓人?用直升機送來的。
在舒窈好奇摩挲著上麵的繁複花紋,詢問她怎麼?挑了四個不同的時候,司徒錦隨口解釋:
“這是國?外擅長黃金技藝的匠師特彆打造的藏品,不過為?了減輕重量、隻在最外麵鍍了金,比較符合當下的審美,更潮流一點,不覺得這樣?更年輕嗎?純金的很像法老墓裡剛挖出來的誒。”
本來係上絲帶之後,已?經放下手的舒窈重新抬手抵住了麵具的鼻梁下擺,這次甚至使用的是雙手。
莫名其妙的,她覺得這個麵具重若千鈞。
可司徒錦已?經先一步踏入了舞會會場,而木青緊隨其後,於是她也隻能拉著藺然踏入其中。
幾乎就在她們剛剛進入,舞會的大燈就被人?拉下,暗下來的背景裡,聚光燈打在舞台中央高處的主持人?身上,他語氣昂揚地宣佈,今晚的假麵舞會派對即將開始——
“不過在開始之前,為?了增加今晚的舞會樂趣,舞池有一條規則,每對舞伴在兩分?鐘之後,等樂手敲響鼓聲,就必須交換舞伴,不可以和同一個人?從頭跳到尾哦!”
“我知道諸位客人?當中,一定?存在隻專情於一人?的情種,也有一生一世一雙人?、情比金堅的夫婦,不過,這隻是一場遊戲,希望它會成為?為?你們感情增添情.趣的小插曲,那麼?,請各位儘情享受今晚的狂歡吧!”
他抬起?右手放在心口,鞠躬退幕時,聚光燈也“啪”一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處亮起?的旋轉球等,以及四麵懸掛著的、像小星星一樣?閃爍的燈泡與燈帶。
而第一首隨機響起?的樂曲竟然是《Just
one
last
dance》。
在聽見這首歌時,舒窈莫名覺得,舉辦方似乎篤定?,今夜這場舞會,隻有這最後一首歌的時間。
……
“Just
one
last
dance——”
空靈動人?的女聲響起?時,置身於朦朧黑暗中的舒窈轉頭想去看司徒錦的方向,卻已?經被藺然抬手攬住了腰。
她們的腰身緊緊貼在了一起?,明知道她撒了謊、並沒有失去那‘幻聽’能力,或許是白天聽見了什麼?才導致現在如此緊張朋友的藺然,卻依然不準她將注意力從自?己身上挪開。
她的紅唇隔著麵紗,吻在舒窈的耳朵上,摩擦出一個略微粗糲的吻,笑吟吟地問:“還沒有到兩分?鐘,女朋友就已?經在物色下一個舞伴了嗎?”
舒窈茫然地睜大眼?睛,失措地搖了搖頭。
其實?她好久沒跳舞了,隻有小時候被舒女士為?了改善儀態、培養氣質之類的理?由?送到舞蹈班去跟著練了一陣,可是後來舒女士聽說?那些不規範的舞蹈班會讓孩子的脊柱變形,便又單方麵為?她取消了這項興趣班。
不過現在在周圍人?的節拍裡、在藺然領悟力極強的引領下,她又重新找回了那時跳舞的感覺。
周圍的星星燈帶跟著舞蹈節奏一閃一閃,像黑暗裡的螢火。
舒窈短暫地沉浸心神,在一二二的節拍裡,藺然的銀色高跟鞋進,她便退。
無意間將一個要走?向司徒錦的男人?給攔在半路。
藺然退後、她前進一步,在對方高高舉起?的手臂下轉圈,灰色裙擺如花朵盛開,把旁邊試圖穿過她倆的女人?逼得險險停住。
等到她被攏回女朋友的懷裡,後仰彎下腰時——
從舒窈的視野裡,終於能看清,此刻走?到司徒錦麵前的人?,正是木青。
“咚!”
鼓聲也在這時候響起?。
-
“Just
one
last
dance/”
舒窈轉身走?到木青那裡,她無法同時顧及司徒錦與藺然,隻能選擇讓自?己對上最危險的角色。
倘若她那些幻覺、幻聽和妄想症,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那她也想要阻止木青對司徒錦的糟糕計劃。
她的裙子下,偷偷綁了一瓶防.狼噴霧,隻是不知道能起?多少效果?。
“before
we
say
goodbye/”
在舒窈離開的刹那,想跟上去的藺然卻被好幾個人?同時阻住腳步,而他們身上散發出濃鬱的深淵氣息。
“when
we
sway
and
turn
around
and
round
and
round/”
本來已?經快要走?到司徒錦麵前的木青陡然被人?一拉,她轉過身,看著來到自?己麵前的舒窈,唇動了動,跟著音樂哼起?舞池背景裡的那首歌:
“It’s
like
the
first
time/”
歌詞唱畢的曲調裡。
木青看著來到了自?己麵前的舒窈,低聲笑了笑,與她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杳杳。”總是試圖讓所有人?都好,卻唯獨忽略自?己。
舒窈聽見她對自?己的稱呼,臉色微微變化,又見她如紳士般優雅地對自?己這名新舞者行禮,做出邀請的動作。
話?語卻是:“但你的選擇,好像總是錯誤的,以前是,現在也是——”
“與我跳這支舞之前,不回頭看看嗎?”
她的話?音落下時,舒窈聽見了更多的聲音。
【愚蠢,好蠢的人?類。】
【那麼?司徒家的這份禮物,我們便收下了。】
她匆匆轉過頭去,見到舞池裡的許多舞者早就停下了舞步,借著陰影的掩飾,朝司徒錦的方向圍去,他們明明戴著透明的麵具,神色卻如被濃霧所掩,讓人?看不清,隻有身形像密密麻麻的傀儡,潮水般擁擠而上。
而她離開的方向那裡,同樣?是大片大片朝著藺然聚集去的人?,他們身上穿的甚至都不是跳舞的華服,聚集時還散發出濃烈的惡臭味。
“要選哪個呢,我的公主殿下?”木青唇畔笑意更深,配上她今晚戴上的藍色鑽石耳釘,與舞池裡散下的燈光相映,晃在舒窈越發蒼白的臉色上。
“或者是,隻選我吧?”她這樣?問著。
卻直視著舒窈的眼?睛,將另一句話?送抵她的心間:
【因為?你的前後左右,都是深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