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他遞給我一支煙 > 003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他遞給我一支煙 003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林嘉因眼眶通紅,
他總是這樣,自己的手沾滿鮮血,護得她一身乾淨,
林嘉因笑著搖了搖頭:“風言風語罷了,
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時傅在林嘉因額頭輕吻,他捧在手心的人,
怎麼允許彆人那麼踐踏。

司念看著這邊的場景,冷冷地看了一眼程浩,程浩則是冷眼看著程亦寧,然後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讓人把她帶走了,
對於這個妹妹,程浩沒多少感情,畢竟不是一個肚子裡出來的,
就算今天挨耳光的是她,他也不會說一句話。

司念走到林嘉因身邊,
從她手中奪走了酒杯:“回家休息吧,
累一天了。”

“再待一會兒,
都還沒走呢。”

林嘉因坐在花園的椅子上,
她的手滑過椅子的扶手,
曾經在這裡,
她接過了他放在這裡的西服。

時傅知道她在想什麼,
也笑著坐在了她身邊,
幾個要好的朋友走過來,他們聊了會兒天,
喝了會兒酒,
就放時傅和林嘉因回去了。

.

回到燕園,
林嘉因洗完澡去衣帽間找衣服,卻看到了一件白色的裙子,很小,像是十幾歲小女孩兒穿的。

林嘉因看了一會兒,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我的?”林嘉因挑眉問,雖然心裡有個聲音在說,這怎麼可能,但她還是問出來了。

“嗯。”在她的注視下,時傅笑著點了點頭。

林嘉因忽然覺得心靈震顫,身體發麻,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遍佈在她身體的每個角落。

“這也?這也太……”林嘉因說不出來話。

“換衣服,睡覺。”時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林嘉因笑著把衣服掛回原位,然後換上睡衣後回到臥室,但她沒有立即躺下,而是來到落地窗前,看著那棵梧桐樹。

“我記得我當時好像把水灑在你身上了,你還記得嗎?”林嘉因微微扭頭看著他。

“記得。”隻是沒想到你也記得。

從知道他就是他後,林嘉因拚命回想有關於那天的所有細節,她不想辜負他那樣深刻的銘記,因為,他對她的好,林嘉因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報。

就像今天的婚戒,戒指盒不是什麼名貴的牌子,而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木盒,但那塊木頭取自這棵梧桐樹,從打磨到雕刻,全是他一個人親手做的。

還有今天的婚禮儀式,新娘本該是由父親牽著手入場的,但是他說,他們一起走過去,因為他明白她心中所想,沒有人能代替爸爸在她心中的位置……

他總是這樣,在每個細節都做到極致,但是什麼都不說。

但儘管他不說,林嘉因也都明白,她壓下心底的感動與酸澀,輕輕抱住了時傅的腰。

落地窗前他們溫情相擁,高大的梧桐樹遠遠佇立著,見證著他們的幸福。

.

婚禮之後,兩人騰出半個月的時間去度蜜月,兩個大老闆這趟旅行實在不易,幾乎上是一邊玩一邊處理工作,好在兩個人都是這樣,就不存在誰抱怨誰這個問題了。

旅行回來之後,他們都開始忙起來了,時傅幾乎推掉了所有需要出國的工作,一股腦的全交給了他的副總,但儘管這樣,國內的出差還是很多。

這幾天,時傅去南城出差了,林嘉因加班回到家,剛吃過飯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下班了嗎?”時傅問。

“下班了,剛吃過飯。”林嘉因坐在沙發上揉了揉眉心,聽到他的聲音,彷彿能消除所有的疲憊。

“周姨做什麼好吃的了?”時傅笑著問。

“做了蝦,還有你最愛喝的湯,還有好多你愛吃的。”林嘉因臉上帶著笑,就是想饞他。

“我也想吃。”時傅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時總和誰打電話呢?笑得這麼開心。”

時傅正在應酬,吃飯中途出來和林嘉因打的電話,遇到了也出來打電話的合作夥伴,他看向那人笑著說:“我太太。”

他說“太太”兩個字,平平常常的兩個字眼,但從他口中說出來,有種被歲月氤氳的溫暖與纏綿。

林嘉因聽得心頭微動,也情不自禁地抬頭看向那輪明月:“什麼時候回來?”

“想我了?”時傅輕笑,合作夥伴已經回包廂了,但他不想回去。

兩人已經結婚了,但是很多時候,林嘉因還是不會如此直白地表達情緒,過了很久,她都沒有說話。

“嗯?”

上揚的尾音通過電話傳來,林嘉因輕笑,但那個字還是說不出口,她情不自禁地用毯子矇住了臉。

電話兩端陷入沉默,彷彿隻要她不開口,他就不結束通話話,林嘉因把那個字在心裡重複默唸了好幾遍,才低低地說了一句:“想了。”

過了幾秒,他的低笑混著晚風傳入耳邊,林嘉因聽見他說——

“我也想你。”

林嘉因嘴角上揚,兩人在彼此的思念中互道了晚安。

結束通話電話後,時傅沒有立即回包廂,他坐在噴泉的邊緣,回想著林嘉因剛才的那句“想了”,眼裡不由得浮上淺淡的笑意。

時傅抬頭凝望著夜空的月亮。

初遇時,她是一潭死水,沒有沸騰過,也沒有悲喜,他激起她的憤怒,把她掰開了、揉碎了,再慢慢撫平,讓她有正常人的情緒,讓她活得像個人。

嘉因,我們也變成了塵世的俗人,這是多麼幸運。

結束通話電話後,林嘉因仍舊坐在沙發裡,她趴在桌子上看著麵前的那盆“嘉因”,時不時地撥弄著□□色的花瓣,心裡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他們剛開始談戀愛。

林嘉因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那本《養花日記》,這是時傅在向趙伯學習培育花時寫下的筆記,林嘉因以前隨意翻過兩次,除了一些養護知識,還有他的隨筆,而林嘉因每次都被他的隨筆弄得哭笑不得。

比如前麵這頁上寫著:又失敗了,比管理公司還難。

又翻了幾頁:又被劃傷了,回家後要讓嘉因給我做些好吃的。

再翻幾頁:月季為什麼要帶刺?

中間還有一頁上寫著:終於開花了,但這個顏色不好看,嘉因肯定不喜歡。

還有:加油,勝利在望!

林嘉因看著他零零散散的話,在沙發上笑得停不下來,直到最後幾頁,在他自育成功的那幾天,林嘉因看著那一頁上的兩行字愣住了。

名為嘉因,花語——

餘生順遂,你最矜貴。

林嘉因看著那兩行字,眼皮逐漸發燙,她伸手,輕輕撫摸上他的字跡,原來花語是這樣的……

林嘉因看了許久,和他在一起後,她的情緒總是控製不住,她看著那幾個字,又翻回第一頁,將他寫的每個字都看了一遍,她讀著他記錄的天氣,泥土的濕潤程度,澆水的頻率,好像能看到他在花叢中忙碌的身影。

夜已經深了,林嘉因緩緩合上筆記,她抬頭看向深邃的夜空,月輝皎潔,星光璀璨,浩瀚的夜幕終於不再孤寂——

他遞來一支煙,也遞來了往後餘生的炙熱與火光。

從此,夜色著火,月傾河落。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番外一週後更

————————————

正文完結了,首先和大家道個歉。

我知道很多讀者都是等了一年,甚至是兩年,很抱歉寫的沒讓大家滿意。因為這本書放了很久,兩年多的時間裡,雜糅了太多東西,想寫女性,想寫愛情、親情,還想寫父母與孩子之間的關係,但最後,好像都沒有寫好。

這本書的前22章是我在去年寫的,然後因為很多事耽擱了,今年發文後續寫的後麵的章節,還有就是發文後大家的反饋和我的預期相差很大,就像上本襯衣,我知道評論不會好,但是這本我真的沒想到,所以情緒也受到了一些影響,提不起狀態,寫得也比較痛苦,寫到四十章左右的時候,我產生了寫文來第一次想解v的念頭,然後喪了幾天又重新爬起來寫,總之就是一個寫了修,再寫再修的過程,寫了很多廢稿,從來沒過這麼多廢稿。

再來談談這本書,有讀者說看到“朱安”這個名字有點出戲,想到了魯迅先生的原配夫人,其實這個角色確實來源於此,我在去年看《覺醒年代》的時候,瞭解到了這樣一位女性,那天,我在網上看她的資料看到深夜,就覺得這個女人的一生太悲慘了,生前,得不到先生的愛,死後,想和先生葬在一起也沒有如願,最後被孤零零的葬在西直門外的保福寺,沒有墓碑,最後墓也被夷為平地,她的一生太悲慘了,所以我就想寫另一個“朱安”,寫她的不屈,寫她的反抗,寫她衝破枷鎖為自己而活。

還有江婉和林盛華,對於這兩個人來說,死亡是愛的永恒,所以我認為死亡是他們最好的結局,就是對嘉因來說太殘忍了。

再來說說時傅和嘉因,我自己是一個不相信婚姻的人,在動筆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覺得我可以寫出一個完美的結局,但是我不相信這個完美的結局,然而寫到後麵,我相信,時傅深沉的愛意可以把嘉因澆灌沸騰,她們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白頭到老。

寫到最後一章,我還是很喜歡這個故事的,可以說是很喜歡很喜歡,但是很抱歉辜負了大家的期望。

總之,感恩相遇,感謝一路陪伴,我們有緣再見。

?
64、用愛澆灌

清晨,
時傅的私人飛機起飛,兩人開始了浪漫的蜜月之旅。

飛機上的人不多,除了機長還有兩名廚師,
飛機平穩執行後,
時傅來到料理台,給林嘉因榨了一杯新鮮的果汁。

“讓彆人看見,又該說時先生揮霍無度了。”林嘉因笑著接過他遞來的果汁。

“讓他們說去,
隻要嘉因舒服一點就好。”時傅對彆人的看法向來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林嘉因此刻臉上的笑,“好喝嗎?”

林嘉因點了點頭,把杯子放在了時傅唇邊,時傅看著杯子裡綠色的果汁,沉默了兩秒,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多大的人了,還挑食。”林嘉因看著時傅的樣子想笑。

誰能想到坐在銘安大廈頂層呼風喚雨的男人,
不喜歡吃奇異果,
也不喜歡吃番茄,
不喜歡吃這個,不喜歡吃那個,
活脫脫一個小孩子脾氣。

而對於時傅這些小習慣,
林嘉因也是住在燕園這段時間才慢慢察覺出來的。

“誰挑食?”時傅的手放在林嘉因腰上,他最是清楚她哪裡怕癢,“誰昨天晚上想吃夜宵,
結果最後通通留給我了?”

“彆鬨彆鬨,好癢。”林嘉因笑得停不下來,
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捕獲她每寸敏感的肌膚。

“是不是嘉因你,
嗯?”時傅沒放手。

“我那不是怕周姨看到傷心麼,
快停下來~”

時傅的手禁錮著她的腰,又擔心她磕到料理台的桌角,他不動聲色地將兩人換了個位置。兩人在廚房旁若無人地鬨著,卻被進來的廚師撞了個正著。

“呃,呃……我什麼都沒看見。”

廚師說完,恨不得腳下生風,一顆心打著鼓出去了,他隻是想來廚房看一下食材,然後去和時傅確認一下今天中午的料理,但沒想到會看見反差如此大的兩位老闆,笑得那叫一個……如夢如幻。

“好了吧。”林嘉因收起臉上的笑,抬頭麵無表情地看著時傅。

“和自己的先生動手動腳又不丟人。”時傅看她氣鼓鼓的像隻小倉鼠,他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然後拉著林嘉因的手走向客廳。

窗外,天空藍得深邃,雲層低低地垂在腳下,客廳裡隱約傳來飛機的轟鳴,而每一聲,都是用金錢堆積起來的。

客廳不大,往常黑白簡約的商務風,現在被換上了溫馨的地毯,桌子上還放著花束,從婚禮到蜜月的每個環節,時傅都用心規劃好了每一步。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廚師長纔拿著選單來讓時傅過目,這次他學聰明瞭,進來之前先聽了聽動靜,沒聽到玩鬨的聲音才敲了敲門。

“進來。”

在時傅鬆開林嘉因之前,林嘉因先一步從時傅懷裡離開了,她坐直了身體,隨手翻開了桌子上的商業雜誌,這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

“時總,您看這幾道菜品可以嗎?”廚師長沒敢亂瞟,隻低頭看著時傅。

隻是,老闆唇上為什麼會有口紅!

“可以,我給你的單子記住了嗎?嘉因不愛吃那些不要放。”時傅溫聲開口,可是嘴角的唇印是那麼明顯。

“好的,我待會兒就去準備。”廚師長極力控製著自己的眼睛。

“去吧。”

時傅想著先前給周姨的那份單子,都是林嘉因不愛吃的,以前他們在一起,時傅隻覺得她在餐飲上隨意極了,但結婚後,她那些小性子便在他麵前一個一個都暴露出來了。

對此,時傅高興極了。

“時先生,我怎麼覺得我們不是來度蜜月的,而是來偷情的。”廚師長出去後,林嘉因放下了那本雜誌,露出了被口紅蹭花的唇角。

“誰讓嘉因總是這麼害羞呢。”時傅笑著抽了一張紙巾,將她唇角花掉的口紅擦乾淨。

“害羞?”

林嘉因笑了笑,翻身跨坐在時傅腿上,她描摹著他唇角的口紅印,在他的注視下輕輕舔舐乾淨,時傅喉頭緊了緊,溫和的眼眸漸漸變得幽深晦暗。

“怎麼辦嘉因,我害羞了。”時傅承受著她溫柔的攻勢,順著這個姿勢將她抱回了臥室。

回到臥室的那一刻,時傅沒有將林嘉因放在床上,而是抱著她來到了舷窗前。

“才第一天,我們是不是該克製一些。”林嘉因聲音慵懶,輕飄飄的,說的話和她眼裡的調笑截然相反,肩帶也順著雪白的肩頭滑落。

“不需要克製,房間隔音好。”

時傅在她耳邊輕聲呢喃,林嘉因低低地笑了兩聲。

舷窗外,深邃的藍色是致命的吸引,身體的重量隨著低垂的雲朵一起變輕,情與愛的結合是如此美妙,它不再藏在多情的夜色裡,而是萬米高空,太陽之下。

是啊,他們才剛開始談戀愛。

.

蜜月第一站,是地中海的一個小島。

時傅和林嘉因下飛機後補了個覺,醒來已經下午了。林嘉因在時傅懷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情不自禁地蹭了蹭他新生的胡茬,她正欲起身,卻又被他扣在懷裡。

“再睡十分鐘。”時傅攬著林嘉因的腰,沒有睜眼。

林嘉因笑了笑,他很少有貪睡的時候,她便待在他懷裡沒有動,而等十分鐘一過,她的脖頸便落了一枚輕吻,林嘉因不由得笑了,真是個自律的男人,連睡懶覺的時間都把握得如此精準。

“想去哪兒?”時傅從身後抱著林嘉因,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想去海邊走一走。”林嘉因很久沒有度假了,也很久沒來海邊了。

“喜歡人多一點還是少一點?”時傅又問。

“嗯……人多一點。”林嘉因想了想說。

“都依你。”時傅的語調甚是寵溺。

林嘉因被他的聲音勾得癢癢的,其實很多時候,除了他的身體,她對他的聲音更為著迷,一個不著痕跡上揚的尾音,一聲輕輕懶懶的低笑,便讓她失了理智欲罷不能。

“想什麼呢嘉因?”時傅語調輕緩,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側臉的光影。

“……”林嘉因在想,他是能聽到她的心聲?還是能看到她的心裡?林嘉因輕笑,“在想我的先生真是個禍害。”

“那也隻禍害我的太太。”時傅笑著說。

林嘉因輕哼了一聲,笑著掙脫了時傅的懷抱,她起身推開了陽台的門,迎麵而來的是潮濕的空氣,映入眼簾的是碧藍的天空和海水,還有潔白的沙灘和飛鳥。

林嘉因扶著欄杆,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身上白色的真絲睡袍隨風飄動。

時傅躺在床上看著這一幕,陽光柔和地照在她身上,曼妙的身體輪廓若隱若現,真絲睡袍變得越發輕薄,在陽光下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她裡麵什麼都沒穿。

時傅拿著一件衣服走過去,披在了她身上:“嘉因,這時候記得要害羞一下。”

林嘉因愣了一瞬,明白過來後不禁笑了:“酒店頂層,哪有人看到?這是時先生的專屬福利。”

“嘉因對我真好。”

時傅從背後輕輕攬著林嘉因的腰,兩人一同注視著遠方迷人的海景。

時傅其實已經規劃好了路線,如果她喜歡人多一點,他就帶她去開放的浴場,如果她喜歡人少一點,他就帶她去一個私人浴場。

他做好了所有準備,然後把選擇權交給她。

兩人吃過飯後,在海邊散步。

五月份的天氣很舒服,時傅穿著灰色的襯衫,兩顆釦子隨意地解開,在海風的吹拂下也多了一絲休閒,林嘉因穿了一條白色的吊帶裙,本來是清冷的顏色,可現在隻剩下了溫柔。

兩人戴著墨鏡牽手往前走,是那麼般配。

三四點鐘,林嘉因看著周圍的遊客都拿著一隻小水桶往海邊走,她扭頭看向時傅:“這是去趕海嗎?”

“嗯,想去嗎?”時傅低頭問。

“想。”林嘉因手裡拿著時傅剛剛給她買的冰淇淋,迅速地點了點頭。

時傅看著她這副新奇的樣子不禁笑了,原本他規劃的行程中就有這個環節的,但沒想到她會這麼喜歡。

“以前沒去過?”時傅拉著林嘉因去旁邊買趕海需要的工具。

“沒有,去過無數次海邊,竟然沒有趕過海。”林嘉因跟上時傅的腳步。

海邊有專門賣這些工具的地點,林嘉因跟著時傅來到攤位前,她看著那些形形色色的工具,指著其中一個鏟子用英文問:“這個是乾什麼用的?”

“很多海鮮會藏在泥裡,可以用鏟子挖出來。”老闆笑著說。

“要一個。”林嘉因拿起一個鏟子塞到時傅手裡,又拿起旁邊的網看了看。

“用不著。”時傅出聲提醒。

“要一個吧。”林嘉因又塞到時傅手裡,同時又拿起了一個夾子問老闆,“這個呢?”

“遇到大螃蟹不敢下手的話,可以用夾子夾起來。”老闆很熱情,最喜歡的就是林嘉因這種新手。

“這個也用不著。”時傅笑著說。

“也要一個吧。”林嘉因朝時傅眨了眨眼睛,放到了他手裡。

然後,林嘉因又拿了手套,紅色的小水桶,還有膠靴,幾乎把攤位上的工具掃了個遍,時傅看著她興致勃勃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利落地付了錢。

兩人買工具的一會兒功夫已經退潮了,水底的礁石露了出來,沙灘上也有很多人,林嘉因和時傅朝那邊走過去。

“你之前和誰去的?”林嘉因看他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不會冒出來一個新的女人吧?

“想什麼呢?小時候和我爸媽一起去的。”時傅笑著捏了捏林嘉因的臉。

“那以後我們也帶寶寶來。”墨鏡下,林嘉因眯著眼睛笑了笑。

“寶寶在哪兒呢?”時傅嘴角噙著一絲笑。

“說不定已經在肚子裡了。”林嘉因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時傅的笑意越來越深,捏著林嘉因的手也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幾分力度,這些天來,時傅已經從林嘉因口中聽過好幾次“寶寶”了,但是時傅卻不敢大意,她回到思嘉還不足半年,正是事業的上升期,現在還不是要孩子的時候,因此時傅每次都做好措施。

所以,哪來的寶寶?

但他們家林總厲害著呢,整天就會畫餅哄他高興。

時傅低頭看著她明媚的臉,和工作時的嚴肅果斷截然不同,這種如同小女孩兒一樣的輕快,她隻在他麵前表露。

“不著急要孩子,還沒有過夠二人世界呢。”時傅輕笑。

“寶寶,爸爸比較貪心,還沒有黏夠媽媽呢,所以我們晚一點再接你回家。”林嘉因低頭對著肚子說。

時傅被林嘉因的動作弄得一愣一愣的,在林嘉因“挑釁”又帶著調侃的目光下,時傅站在林嘉因身前微微彎腰:“寶寶,其實是媽媽更貪心一些,又想黏爸爸,又想賺錢給你買玩具,所以你再耐心等一等好嗎?”

“懷孕了呀,孕婦下水一定要多注意一些,小心滑倒。”

兩人正對著林嘉因的肚子進行“胎教”,旁邊路過一個熱心的中國阿姨,聽見他們的話後善意地出聲提醒。

時傅和林嘉因呆滯在那裡,過了兩秒,時傅直起身來,看著身旁的阿姨笑了笑:“謝謝您,我們會的。”

“孩子出生後肯定很漂亮,爸媽都這麼好看……”

阿姨已經轉身走了,但聲音還在身後飄著,林嘉因和時傅站在原地,他們看著彼此臉上的窘意忍不住笑出了聲。

“真幼稚。”林嘉因挽上時傅的手,兩人繼續朝沙灘走去。

“嗯,我最幼稚了,我太太一點都不幼稚。”時傅溫聲開口。

林嘉因纔不理會時傅的反話,隻看著大海說:“今天我要抓大海星,還有大螃蟹。”

時傅看著她一副要大乾一場的樣子,停下了腳步,也摘下了兩人的墨鏡:“那就從這裡開始吧。”

“這裡?”林嘉因看著腳下,除了泥沙什麼都沒有,她又看了看身邊的遊客,有很多人,都在泥裡翻東西。

“看見這個小孔了嗎?從這裡挖。”時傅用腳留下痕跡,他放下工具,挽了挽袖子,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

林嘉因順著時傅指的地方往下挖,挖了幾鏟子果然看見有東西:“真的有,它跑了它跑了,我不敢下手怎麼辦?”

“不咬人。”時傅看著林嘉因少有的興奮和激動,他笑著蹲下,“在小孔周圍撒些鹽。”

林嘉因撒了些鹽,果然沒過多久就又冒出來了,她連忙去晃時傅:“你快帶上手套。”

林嘉因話音剛落,時傅就下手抓上來放進小桶裡了。

“不錯,初戰告捷!”林嘉因笑著說。

“嘉因真厲害。”時傅唇角含笑。

“你哄小孩子呢?”林嘉因抬眼。

“大孩子就不需要哄了麼。”時傅對上她的目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林嘉因眉眼彎著,臉上的笑藏不住,她看著水桶裡像竹子怪的東西:“這是個什麼?”

“蟶子,淺灘很多,想要抓螃蟹我們得去那邊。”時傅指了指剛退潮的區域。

“那我們去那邊吧。”林嘉因不吃蟶子這類的海鮮,相比蟶子,她對螃蟹更有興趣,至少敢下手抓。

時傅看到林嘉因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所想,於是牽著她的手往退潮的淺灘走,到了跟前,林嘉因停下了腳步:“把戒指摘下,彆丟了。”

兩人手上都帶著戒指,是一對簡約的素環,上麵刻著兩人的名字,至於結婚時,時傅送給林嘉因的戒指,她很少戴,因為實在是太高調了。

時傅摘下戒指交給林嘉因,林嘉因連帶著她的一起收好,放在了包裡。

“以前和爸媽去過一個小鎮,那裡空氣水質都很好,到了晚上,螃蟹都自己爬到了河灘上,根本不用找,直接撿就好了。”林嘉因說。

“現在環境沒那麼好了,這樣的地方也不多了。”時傅不動聲色地低頭,看到林嘉因的情緒沒有異樣,他才移開眼,這幾個月來,她還會時不時地陷入沉思,也會偶爾流淚,但時傅明白這是一個必經的過程。

“我們今天能抓到螃蟹嗎?”林嘉因笑著抬頭。

“當然可以,就從這裡開始。”時傅把工具放在旁邊,掀開一塊石頭。

“有嗎?”林嘉因問。

“有一個小的,來試試。”時傅看下麵沒有大的才讓林嘉因過來。

退潮後的淺灘水也很淺,隻到林嘉因的腳踝,她蹲下,從水裡抓起了那隻正在逃竄的小螃蟹:“這也太小了。”

小的隻有她的指甲蓋那麼大。

“待會兒遇到大的你彆下手。”時傅說。

“怎麼了?”林嘉因不解。

“會夾到手。”

“不是有夾子嗎?”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時傅笑了笑,然後掃了一眼她買的那堆工具,能用到的估計也隻有剛才的鏟子。

兩人邊聊邊翻石頭,突然聽到旁邊一聲尖叫,時傅和林嘉因紛紛扭頭看過去。

“甩不掉怎麼辦!都流血了!”

“彆慌彆慌我看看。”

林嘉因看到旁邊的女孩兒手上有一隻很大的螃蟹,她用力地甩,卻怎麼都甩不掉,她男朋友在旁邊生生地把那隻螃蟹的腿卸掉,然後才把螃蟹鉗子從女孩兒手上拿下來,女孩兒的手流血了,她疼得直哭,男孩兒一直溫柔耐心地哄她。

“看見了吧。”時傅收回視線,看著林嘉因。

“我們還是戴上手套吧。”林嘉因從紅色的桶裡拿出兩副手套。

“你戴上就好。”時傅說。

“快戴上,我可不想待會兒哄你。”林嘉因把手套遞給時傅。

時傅拗不過她,最後還是戴上了。

旁邊女孩兒的哭聲停了,兩人繼續往前走,林嘉因抬頭隨意看了一眼,周圍趕海的遊客很多,各種顏色的麵板和頭發,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年輕的情侶,也有一家三口,而他們兩個,就像這天下最普通的愛人一樣身在其中,很熱鬨,很幸福。

林嘉因跟在時傅旁邊,他掀開石頭她就去抓:“它們跑得好快!”

“小心彆夾到手。”時傅時不時就要提醒一句。

“都是些小家夥,夾不到的。”林嘉因滿心歡喜地抓了幾隻小螃蟹,準備往桶裡放的時候,發現桶被遠遠地落在了後麵。

“我去拿。”時傅起身往後麵走,在他拿著桶回來時,聽到了林嘉因激動地叫他。

“親愛的!這裡有個大的。”

“你彆下手。”時傅快步走過去。

“它藏在這塊石頭下麵,我用夾子夾住它。”林嘉因把那幾隻小螃蟹放到桶裡,連忙拿起裡麵的夾子,伸到那塊巨石下麵。

“能夾住嗎?”時傅探頭看著下麵的情形。

“我一伸夾子,它就往裡縮了。”林嘉因的裙子沾了水,邊緣已經濕了。

“那我們等一等。”

等了兩分鐘,大螃蟹出來了,林嘉因正要用夾子去夾它,但是它跑得太快了,時傅找準時機下手,成功地將它抓住了。

林嘉因正要說“彆用手”,但時傅已經把抓到的螃蟹放在她麵前了。

“抓住後麵這裡,它就夾不到了。”時傅笑著說。

“這隻好大!我先生果然厲害。”林嘉因小心地敲了敲螃蟹的殼,然後時傅把螃蟹放在了水桶裡。

“再往前走走,我們撿些彆的。”

“想撿海星。”

“那就撿海星。”

“想撿貝殼。”

“那就撿貝殼。”

“想撿海螺。”

“撿海螺。”

兩人又玩了很久,林嘉因說的那些通通撿到了,而這時,太陽也快落了。

“站在那裡,給你拍張照。”時傅說。

“好。”

林嘉因笑著往後退了退,她左手提著紅色的小水桶,右手拿著夾子比了個大大的剪刀手,頭發被海風溫柔地吹著。

時傅看著螢幕裡她的笑容,像是看到了她十幾歲的照片,一樣的快樂,一樣的無憂無慮,在夕陽的餘暉中,時傅再一次記錄下她的美好。

在時傅拍完之後,林嘉因又找來旁邊的遊客,為他們一起拍了幾張照片。

“回去嗎?”時傅看她今天是儘興了。

“我們回沙灘上看日落。”林嘉因笑著說。

時傅正要應下,餘光掃過她的腿,卻看到腳踝有一道淺淺的血痕:“劃到了?”

“嗯,礁石上的藤壺有點鋒利。”林嘉因都沒察覺到什麼時候劃到的,但海水一直泡著,有些刺刺的疼。

“提著。”時傅把工具放在小桶裡遞給了林嘉因,然後微微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林嘉因笑了笑,旁若無人地在他臉上留下一個吻,兩人一路走過,吸引了不少視線。直到回到沙灘上,兩人並排坐在那裡,林嘉因才發現時傅腿上也有幾道小小的血痕。

“你也劃到了?”林嘉因皺眉。

“不要緊,過兩天就好了。”時傅輕輕攬著林嘉因的肩膀。

“待會兒我抱你回去。”林嘉因笑著說。

“好,要從這裡抱到酒店。”

海浪輕輕地拍打過來,落日在人間灑下一片橘子海,他們在晚風中輕聲呢喃,連雲朵都變成了童話裡的顏色。

“你是不是提前看攻略了?”林嘉因靠在時傅的肩頭,旁邊放著他們的戰利品。

“嗯,不然怎麼給嘉因抓大螃蟹?”時傅輕笑。

“你行程那麼緊,哪來的時間?”

“留給你的時間永遠都有。”

時間似乎暫停了一秒鐘,一如林嘉因此刻的心跳,她沉溺於這一秒的日落,沉溺於這一秒的風,這一秒的浪,更沉溺於這一秒對他的心動。

發絲被風溫柔地吹拂,林嘉因微微偏頭,她傾身,吻上了時傅的唇,時傅眼睛裡浮著清淺的笑意,在她發絲的勾惹下,慢慢加深了這個吻。

這一秒的日落,很美,很美。

作者有話說:

番外隔日更!

感謝在2022-10-23
00:47:15~2022-10-30
23:06: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菜鹿小姐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夏卿、53552045、炮姐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玫瑰茄
17個;張小臭、uheryija宜家、該昵稱已不能被使用、代王、小鐵釘釘、九青梅、喵喵喵┗|`O′|┛嗷~、火魯奴奴、許何意、im、f?h?jie?ne?a?f、YY、蒔寧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嘻嘻哈哈
154瓶;寧譞、周心燃
40瓶;凍結其中
36瓶;爾玊
30瓶;刺蝟啊呀呀
22瓶;尋諦
14瓶;靜吖、喵喵喵┗|`O′|┛嗷~、青鳥晨昏、夏卿、viviana2017、紅家女人、LC
10瓶;專寵女巫
9瓶;guomo25
8瓶;f?h?jie?ne?a?f、繁星星
6瓶;後槽牙穩穩的、中間Pie、蛋加飯0314、阿楚姑娘、Chrisley
5瓶;teacup、格魯大人GRU
3瓶;Quency.、酥銘、與你、Juno、小丫頭胖胖、53552045、Uni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
65、用愛澆灌

回到酒店,
工作人員已經把醫藥箱放在了客廳,林嘉因不知道時傅是什麼時候遣人送來的。兩人洗完澡後,時傅抓住林嘉因的腳踝,
給她擦了些藥,
林嘉因也禮尚往來地在時傅腿上塗了些藥膏。

“有人心疼真好。”時傅笑著放下了浴袍,按照以往,這種小劃痕時傅完全不會放在心上。

“隻要時老闆想,
有的是人來心疼你。”林嘉因輕笑,
把藥箱收起來放在了一旁。

“隻想要嘉因心疼。”時傅伸出長臂,將林嘉因拽到身邊,兩人擁擠在狹小的單人沙發上,“晚上想做什麼?”

“去吃一些好吃的,這個交給我。”林嘉因不想這一趟旅行出來,全都是他在操心,她也想給他準備一些驚喜。

“依你。”時傅溫聲說。

他的眼裡似是藏著溫柔的星光,
讓人不自覺的深陷,
林嘉因情不自禁地撫上他的眉毛:“我們在這裡待幾天?”

“原計劃是四天,
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多待幾天。”時傅說。

“不用,四天夠了,
下一站也交給我。”林嘉因笑著說,
“挪威我應該比你熟,以前沒回國的時候,幾乎每年爺爺奶奶都要帶著我去一次。”

“去做什麼?”時傅順勢問。

“爺爺一個老朋友定居在那裡,
他們下棋釣魚,我就在旁邊無聊地看著。”林嘉因回想著久遠的記憶,
前兩次去的時候還比較新奇,
但後麵每年都是那些活動,
她漸漸地就失去了興趣。

隨著林嘉因的話,時傅眼前浮現出一幅畫麵,他好像看見了兩位老人在下棋,然後一個小女孩兒無聊地躺在樹下玩樹葉。

時傅不由得笑了,他低頭看著林嘉因:“嘉因,我想要女兒。”

林嘉因看著他的眼睛,裡麵清晰地呈現著她的影子,她怎麼會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就像她也想知道他小時候的模樣。

“你小時候是不是就像個小大人?”林嘉因描摹著時傅的眉眼。

時傅想了想說:“十歲之前,和爺爺奶奶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那時候比較調皮,後來就被安排了很多課程。”

相比時傅,林嘉因覺得自己的童年好像更自在一些,她爸媽從來沒有給過她壓力。

“那時先生努力一下,說不定龍鳳胎呢。”林嘉因說完笑著埋在了時傅懷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熱意隔著薄薄的浴袍傳遞,時傅嘴角含笑:“那要把我們嘉因累壞了。”

“好了,我們該去吃飯了。”林嘉因迅速地換了話題,她從時傅的胸膛抬起臉,神色變得一本正經。

“嘉因怎麼這麼害羞呢。”時傅看著她這幅欲蓋彌彰的樣子,笑著把她抱起來往衣帽間走。

“沒有害羞。”林嘉因狡辯道。

“好,沒有。”時傅笑了笑,也不拆穿她。

兩人的聲音逐漸遠去,但是隨著他們一路走過,好像有數不儘的甜蜜因子在空氣中溢散、彌漫。

為期半個月的蜜月旅行,他們在地中海的小島曬太陽,在挪威的小鎮劃船,在智利的阿塔卡馬沙漠看絕美的銀河。

乾燥的沙漠裡,林嘉因躺在時傅的臂彎,她靜靜地望著夜幕中的億萬顆星星,原來世界真的如此熱鬨盛大。

悠閒的時光總是很短暫,當時傅的私人飛機平穩地落在機場,兩人開啟手機的那一刻,工作電話幾乎同時進來。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接通了電話。

.

從林嘉因回到思嘉後,一切都步入正軌,思嘉主打的是燈飾品牌,在家居領域也頗有建樹,當初林盛華對智慧家居的一些構想,也都被林嘉因投入到了實踐當中,她漸漸的掌握了大權,一切都變得遊刃有餘。

又到了冬天。

週六早上,林嘉因被時傅從被窩裡拽出來一起去晨跑,清晨的月漾湖水麵還彌漫著霧氣,湖邊的林蔭小道上,一道黑,一道白,兩條身影如影隨形,他們一起跑步,一起迎接新生的太陽。

這樣的晨跑,兩人結婚後就一直堅持到了現在,林嘉因偶爾在生理期犯個懶,時傅便陪她一起睡個懶覺。

五公裡結束,時傅拉著林嘉因的手在湖邊散步,林嘉因的呼吸有些亂,但是感覺神清氣爽,她掃過時傅被汗水浸濕的鬢角,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她很喜歡現在的狀態,美好的一天從一起運動開始。

“嘉因,今天是什麼日子?”時傅溫聲開口。

“哦!不會是我回到思嘉一週年的日子吧?”林嘉因故作驚訝道。

“真聰明,想要什麼禮物?”時傅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想要一個特彆的。”林嘉因望著日出前的天空笑了笑。

時傅停下腳步,她粉黛未施的臉呈現著運動過後的紅潤,長卷發在背後隨意地挽著,時傅突然發覺,她好像越活越年輕了。

“想要什麼?”時傅輕笑,蹭掉了她鼻尖的汗,她還從未主動要過禮物。

林嘉因站在時傅身前,抬頭看著他黑色的眼眸,初升的太陽在他眼中緩緩升起,林嘉因輕輕環上時傅的腰:“親愛的,我們是不是該備孕了?”

時傅眸光微滯,他注視著麵前的女人,他的妻子,眉眼間溫柔的笑如同清晨剛剛綻放的花朵。

“想好了?”時傅竟然莫名的有一絲緊張。

“想好了。”林嘉因眼神溫柔又堅定。

時傅喉結微動,從前,她是不相信婚姻的,她能嫁給他,時傅覺得已經花光了這輩子所有的運氣,兩人結婚的那一刻,時傅其實已經做好了這輩子都沒有孩子的準備。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她的心結。

但是婚後的日子裡,她慢慢的和他提起孩子,慢慢暢想帶著寶寶去春遊的畫麵,而現在,她說備孕。

“想好了?”時傅又問了一遍。

“想好了。”林嘉因又回了一遍。

林嘉因話聲落地,時傅低頭在她額頭輕吻,林嘉因笑了笑,她看著時傅輕聲開口:“曾經和你零零碎碎地提起孩子,你知道嗎?那是我在慢慢建立信心,如果你問我怕不怕,我現在還是怕的。”

“孩子不像一個物件兒,等壞了或者不喜歡了能直接丟掉或者送人,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我怕自己做不好母親這個身份,也怕對他教育不當,將來他會怨恨我。”

“但是,結婚的這一年裡……我覺得隻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了。”

林嘉因注視著時傅的眼睛不曾移開一瞬,一年的時間裡,她慢慢學會瞭如何表達自己,學會瞭如何向愛人表露心意。

“嘉因,有你在,我也什麼都不怕。”時傅輕輕貼著林嘉因的額頭,她每一天都會帶給他新的感動,讓他無法自拔地比昨天更愛她,“你會是一個好媽媽,我也會是一個好爸爸,我們會給他最好的教育,給他最好的生活,給他全部的愛,我們帶他去看世界之大,帶他去看人間疾苦,他一定會是一個溫和善良的孩子。”

時傅的聲音不疾不徐,林嘉因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我已經開始期待他的到來了。”

“那我們從今天開始戒煙戒酒,好好吃飯,好好運動,能做到嗎?”時傅笑著說,其實結婚後他就沒怎麼抽過煙了,兩人在一起作息也變得很規律。

“可以,我們互相監督。”林嘉因踮腳,在時傅唇上輕輕碰了一下。

時傅笑了笑,牽著林嘉因的手往回走,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兩人沐浴著冬日的陽光,笑容明快,步伐輕盈。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美好。

.

時秋銘出去度假了,偌大的燕園,隻剩下他們兩個主人。

回到房間,林嘉因收到了來自時傅的禮物,是一條質地綿軟的絲巾,林嘉因在衣帽間試了試,很喜歡;中午,林嘉因又收到了時傅定製的小蛋糕,上麵有一週年的字樣,她也很喜歡。

曾經,林嘉因以為愛情會在生活的瑣碎中消磨殆儘,但是,時傅用他們的婚姻證明,不是這樣的。他會在每一個值得紀唸的日子裡為她準備驚喜,讓平靜的生活處處充滿無與倫比的美麗。

林嘉因吃完午飯睡了一會兒,醒來後沒看見時傅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上午就在書房待了好久,但林嘉因剛坐起身,臥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待會兒我們去醫院檢查下身體。”時傅坐在床邊。

“好。”林嘉因微微點頭,目光落在了他手裡的一遝檔案上,“這是什麼?”

“注意事項。”時傅將檔案遞給林嘉因。

林嘉因拿過來翻了翻,上麵的內容從備孕時間到備孕飲食,還有運動頻率和姿勢,還有更為詳細的孕前每個月該做什麼。

“哪來的?”林嘉因忍不住笑了。

“醫生給的。”時傅眼裡也藏著笑意。

“我們是不是有些過於謹慎了?”林嘉因覺得有些誇張。

“謹慎些好。”時傅很認同林嘉因的想法,孩子不是個物件兒,而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他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孩子一個健康強壯的身體。

“好,聽你的。”林嘉因突然被那滿滿的幾張紙激起了鬥誌,她看著自己平坦的腹部笑著說,“寶寶,你看爸爸為了迎接你的到來,做了多麼充分的準備,一定要喜歡爸爸哦!”

“也要喜歡媽媽。”時傅低頭在林嘉因的肚子上親了親。

隨後,兩個幼稚鬼一起去了時傅常去的私人醫院,做了一係列檢查,就在時傅和林嘉因諮詢醫生相關問題的時候,檢查報告出來了。

醫生和時傅也都是老熟人了,他看著時傅,又看了看林嘉因,又看了看檢查報告,最後實在忍不住大笑。

“有問題?”時傅眉毛微不可查地皺了皺。

“您二位也不用準備了,因為林總已經懷孕三週了,這真是哈哈哈!”醫生大笑。

林嘉因立即扭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時傅,時傅也同樣詫異地看著林嘉因,視線交彙處,兩人的眼神從震驚慢慢變成驚喜。

“李醫生,不會弄錯吧?”林嘉因回過神看著醫生,她實在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因為時傅很謹慎,他們幾乎每次都做措施了。

“不會,各項指標都是這樣的結果,林總這段時間沒有感覺到睏乏疲倦嗎?”李醫生笑著問。

“確實有一點,但我以為是冬天嗜睡造成的。”林嘉因說著,又看了時傅一眼。

時傅前幾天還問她生理期是不是又不規律了,因為推遲了好幾天,他本來想著帶她去看醫生調理一下的,但林嘉因沒放在心上,她以為是那段時間工作壓力大,當時她還嫌棄他過於謹慎了。

“現在有問題嗎?”時傅比較擔心他們現在適不適合要這個孩子。

“沒有,放心好了,您二位的身體都非常健康,不用有心理壓力,很多夫妻想要孩子,備孕很長時間都懷不上呢。”李醫生笑著說,“後續也不用擔心,待會兒我給你更新一下注意事項,該做檢查的時候我提前告訴您。”

時傅點了點頭,最後和林嘉因一起離去,時傅一路開車回到家,然後牽著林嘉因的手來到花園,他情不自禁地將林嘉因抱起來,轉了一圈又一圈。

“嘉因,我要做爸爸了。”

“快放我下來,被彆人看到了。”

林嘉因歡快地笑著,她清晰地感覺到了時傅的心情,因為她也一樣。

時傅坐在海棠樹下的長椅上,輕輕攬著林嘉因的腰,他的情緒在醫院一直壓抑著,直到此刻,驚喜和喜悅才全部湧了上來。

“時先生,你要做爸爸了,不過我怎麼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

“上個月末,你喝了點酒纏著我說是安全期,當時家裡恰巧沒有……”

“是你纏著我!”林嘉因不聽不聽。

“嗯,是我纏著你。”

時傅笑了,情不自禁地吻上了林嘉因的唇,一切都是那麼好,在他們期待一個小生命的時候,他便悄悄地來到了他們身邊。

回到房間,林嘉因先給司念打了電話,又給朱安和時秋銘打了電話,時傅坐在沙發上,看著她滿臉幸福地向親朋好友分享喜悅,也笑著開啟了和向赫的聊天框。

[我要做爸爸了。]

酒店密閉的房間裡,遮光窗簾緊緊拉著,沒有一絲光透進來,司念一邊穿衣服一邊激動地朝電話裡大喊,讓林嘉因在家等著她,而向赫則是半躺半坐在床上,點了一根煙看著時傅發來的訊息。

隔著螢幕似乎都能看到他那暗暗炫耀的神情。

在司念起身下床的時候,向赫伸手把她拽了回來,司念毫無預兆地跌落在了向|赫□□的胸膛。

“不如我們也努努力吧,爭取定個娃娃親。”向赫微微一笑。

“誰要跟你努力。”

司念從他身上起開,兩人現在是什麼狀態呢?應該算是在一起了吧,反正是睡了,稀裡糊塗地睡了,被他哄著騙著勾引著睡了。

向赫穿好衣服,兩人在商場大買特買了一通,然後開車去了燕園,司念下車後已經朝林嘉因飛奔過去了,時傅讓人把他們買的各種玩具和衣服搬進去。

“還以為我會先送你這些東西。”時傅笑著對向赫說。

“不著急,有你送的一天。”向赫注視著司念遠去的身影。

“哦?我看還得等個三年五載。”時傅麵帶笑意,輕飄飄地開口。

來之前向赫就做好了被時傅炫耀的準備,可親眼看到他這副意得誌滿的樣子,還是一口氣堵在了胸口,向赫麵無表情地掃了時傅一眼,率先朝客廳走去。

時傅站在原地,看著那一件件的小衣裳,越看越喜歡,他環視著月漾山周圍的景色,心曠神怡地吸了一口氣,原來冬天也如此的可愛。

“買的太早了,還不知道是男孩兒女孩兒呢。”林嘉因給司念倒了杯茶。

“這有什麼,剩下的留給下一個用,總之要讓寶寶第一個穿我買的衣服。”司唸的激動不亞於時傅,她是多麼想讓林嘉因幸福快樂。

“自己去生一個。”林嘉因和她玩笑著。

“還是彆人家的孩子香,你多生兩個,讓我蹭一蹭。”司念坐到林嘉因身邊,摸了摸她平坦的肚子,“寶寶,要懂事一點哦,不可以鬨騰媽媽。”

“才三週,什麼都還沒有呢。”林嘉因無奈地笑了笑,兩個人真是一樣幼稚。

“慢慢就聽見了,你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司念看著林嘉因。

“沒有,就是有些嗜睡。”

“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多折騰一下時傅,男人就是用來折騰的。”

向赫剛進來就聽見了司唸的話,他倒是想讓她折騰他,不過她確實也折騰了他好幾年。

周姨做了些下午茶端到客廳,四個人聊著天,司念狠狠地警告了時傅一番,時傅也都一一應下了。

晚上,向赫司念沒留下用飯,因為時傅和林嘉因要去朱安那裡,經過一年的相處,在加上林嘉因在中間的調和,時傅和朱安的關係也越來越融洽了。

.

自從林嘉因懷孕後,時傅每天都親自送她上下班,能推掉的應酬都推了,兩人一起回家佈置嬰兒房,一起給寶寶做胎教,一起期待每一次的胎動。

隨著林嘉因月份越來越大,她也變得越來越黏人,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時傅在哪裡,儘管她在家黏時傅,可是工作上的事情一件也沒落下,時傅隻能讓周姨每天中午給她送飯。

林嘉因沒有休產假,預產期的前一天都還在公司開會,讓那些整天盯著她心懷鬼胎的人,沒有任何機會找到她的把柄,於此同時,她又將公司女性員工的產假落實到了實處,因為同為女性,林嘉因知道她們在職場是多麼不易。

經過九個月的期盼,他們迎來了第一個孩子——時林舟。

是個男孩兒。

時傅在產房外焦急地等了三個小時,朱安和司念也在,司念簡直要被時傅走來走去的身影轉暈了,當產房的門開啟後,他迫不及待地衝進去,在看到林嘉因蒼白的臉色後,時傅的眼紅了。

“嘉因,嘉因?”時傅抓住林嘉因的手,輕聲喚她。

林嘉因疲憊地睜開眼睛,看著時傅笑了笑:“沒事,孩子呢?”

“被護士抱走了,你放心,孩子很健康,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時傅的視線在林嘉因身上掃過。

“沒有,你彆擔心。”林嘉因在時傅額頭輕吻。

“你休息一會兒,我陪著你。”時傅抓住林嘉因的手,不曾放開一瞬。

林嘉因在醫院待了幾天,隨後就回了燕園,在家裡一邊辦公一邊修養,就這樣過了一個月,燕園再次開啟大門,辦了時林舟的滿月酒。

“林舟,這是媽媽,叫媽媽。”時傅把孩子抱到書房讓林嘉因看。

“他現在要是叫一聲媽媽,會嚇壞我。”林嘉因笑著說。

孩子在時傅懷裡小小的一隻,看到林嘉因後直傻樂,張開手臂就要讓林嘉因抱,嘴裡咿呀咿呀地不知道在說什麼。

“他在說,媽媽真漂亮。”孩子的臉白白嫩嫩的,時傅情不自禁地親了一口。

“我也要親親。”林嘉因抬頭看著時傅。

時傅愣了一瞬,然後笑著在林嘉因吻上了林嘉因的唇,唇齒交纏,直把林嘉因胸腔內的氧氣掠奪乾淨。

“寶寶,媽媽怎麼還吃你的醋呢?媽媽是不是個小醋精?”時傅嘴上喊著寶寶,可目光一直落在林嘉因臉上,眼裡的笑都快溢位來了。

林嘉因的呼吸還有些亂,她伸手掐在時傅的腰上:“讓我抱一會兒。”

時傅把孩子交給林嘉因,孩子乖巧地躺在林嘉因懷裡,一直樂嗬嗬地看著她,不吵不鬨,晚上也很少哭,吃飽了就睡覺,即使在林嘉因懷孕的時候,也很少像其他孕婦一樣孕吐食慾不振。

“我們舟舟真是個乖寶寶,知道心疼媽媽。”林嘉因戳了戳他的小臉,“他的眼睛像你,很好看。”

“像誰都好看,誰讓我們嘉因長得這麼好看呢。”時傅笑著攬住林嘉因的肩膀。

林嘉因笑了笑,他幾乎每天都會說些這樣的話,似乎想都不用想,這些甜言蜜語就在嘴邊藏著,時不時地拿出來甜一甜她。

林嘉因重新回公司上班了,孩子是月嫂在帶,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林舟已經十個月大了。

這天林嘉因下班來到嬰兒房,她看著在搖籃裡熟睡的寶寶,忽然心生愧疚,這些天來,她都沒有好好陪他,她還沒有時傅陪孩子的時間長,就在林嘉因胡思亂想的時候,孩子忽然睜開了眼睛,看著林嘉因甜甜地笑,林嘉因笑著把孩子抱起來。

“是不是想媽媽了?今天晚上和媽媽一起睡好不好?”林嘉因在孩子臉上親了一下,抱著他回了臥室。

時傅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到林嘉因抱著孩子:“醒了?”

“嗯,我們今天一起睡吧。”林嘉因說。

“好。”時傅捏了捏孩子的小臉,“明天早上爸爸陪你們睡懶覺好不好?”

孩子不說話,隻抱著時傅的手指啃,時傅笑著抽出手指,從林嘉因懷裡把孩子抱起來,林嘉因看他抱孩子的動作,是那麼自然,比她還要熟練。

時傅說陪他們母子睡懶覺,可是睡懶覺的好像隻有林嘉因一個人,晨光熹微,時林舟在兩人中間躺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總之不吵不鬨,他翻身朝林嘉因身邊移去。

“媽媽。”

“媽媽……”

“媽媽。”

一聲又一聲的小奶音,輕輕柔柔地傳到林嘉因耳邊,林嘉因笑著睜開眼睛,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孩子叫“媽媽”了,但在這樣的清晨被孩子喚醒,她還是幸福地想流淚。

“媽媽是不是小懶豬?”時傅很早就醒了。

“媽媽。”孩子一笑,露出兩顆潔白的小奶牙。

“我的小寶貝。”林嘉因把孩子抱在懷裡,在它額頭親了親。

林嘉因抱著林舟,而時傅長臂一伸,將他們母子兩個全部攬在臂彎,他在林嘉因額頭輕吻:“我的兩個寶貝,週末想去哪玩?”

“外麵太熱了,就在後院兒泳池待著吧。”林嘉因說。

“好,今天爸爸教林舟遊泳好不好?”時傅笑著說。

“爸爸。”林舟脆生生地叫了一聲。

“媽會罵你的。”林嘉因笑著說。

最近朱安住在燕園,她已經退休了,自己待著有些無趣,所以就來燕園陪孩子玩,但是她隻挑時秋銘不在的時間來。

對此,時傅和林嘉因也沒辦法去改變什麼。

“有你在,媽不會罵我的。”時傅笑著把林舟抱起來,“等你再長大一些,爸爸媽媽帶你去騎馬,帶你去滑雪好不好?”

林舟笑著在時傅懷裡揮動著手,時傅把他抱下床,然後看著林嘉因說:“你再睡會兒,我去喂他點吃的。”

“不睡了,我和你一起去。”林嘉因穿著睡衣下床。

兩人下樓後,朱安已經做好了寶寶的輔食。

“怎麼不多睡會兒?我正要去把孩子抱下來。”朱安笑著說。

“睡夠了,媽你也不用起這麼早,有阿姨在呢。”林嘉因擔心朱安會累。

“誰讓我們舟舟不愛睡懶覺呢,和他爸爸一樣。”朱安把孩子抱過來,喂他吃東西。

林嘉因笑著看了時傅一眼,看來“乖”這一點不遺傳她,林嘉因以前總聽爸媽說,她小時候最愛鬨騰,纏著人不讓吃飯睡覺。

“嘉因小時候是不是愛哭?”時傅看林嘉因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嘉因呀,小時候愛鬨人,第一次見她還不讓我抱。”朱安笑著說。

“媽,給我留點麵子。”林嘉因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怎麼能讓時傅看笑話呢。

“你看,媽媽又害羞了。”時傅對林舟說。

在朱安看不見的地方,林嘉因笑著掐了時傅一下。

下午兩三點鐘,天氣正熱,時傅和林嘉因抱著孩子去後院的泳池,朱安不放心他們,也一起跟來了。

燕園的泳池並不是規規矩矩的長方形,而是像一條小河一樣有蜿蜒流暢的弧度,在燕園的花草樹木之間,增添了更多的靈動。

泳池裡已經放了很多玩具,有獨角獸的充氣船,還有兒童專用的遊泳圈,還有許多黃色的小鴨子和藍色的鯨魚。

時傅抱著林舟下水,林嘉因和朱安坐在遮陽傘下的椅子上,周姨端來了冰鎮好的水果。

“你小心點,彆讓孩子嗆到水。”朱安看著時傅不放心。

“知道了媽,你安心坐著。”時傅看她甚至想下水,不由得笑了笑。

時傅先把林舟放到了獨角獸的充氣船上,林舟高興地在上麵亂爬,還想伸手去摸水裡浮著的小鴨子,時傅把一隻小鴨子放到他旁邊,林舟又想要那邊的小鯨魚。

“想不想下水?”時傅笑著問。

林舟現在沒空理時傅,一直好奇地東張西望,林嘉因笑了,她過來幫時傅一起為孩子戴上專用的遊泳圈,固定好了上身,再慢慢放到水裡。

“喜不喜歡?”林嘉因站在岸邊戳了戳寶貝的臉。

林舟朝林嘉因樂嗬嗬地笑,然後就撲騰著去找小鴨子,一直搖頭晃腦的,興奮地尖叫。

“孩子喜歡水是天性。”朱安笑著說。

“所以您也彆擔心,坐著好好歇會兒。”林嘉因坐回到椅子上。

“這不是總覺得你們還是孩子,怕你們照顧不好麼。”朱安笑了笑,“以前阿傅小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帶著他在泳池玩,沒想到一轉眼,你們都有孩子了。”

“您還不老呢。”林嘉因看著朱安輕笑。

“我對年齡並不在意。”朱安目光落在泳池裡嬉鬨的父子倆身上,眉眼帶笑,“因為人到了一定年紀,可以接受很多事情,可以接受自己不漂亮,可以接受自己身材不好,可以接受自己慢慢變老。”

“我要是有您這個心態就好了。”林嘉因笑著說。

“其實衰老並不可怕,你們這一代人的焦慮大部分都是商家製造的,我現在就很享受變老的過程,因為你會發現,隨著年齡的增長,心態會變得更豁達,不會再陷入過去的那些瑣碎裡。”朱安不緊不慢地說。

“小的時候總想長大,長大了又總想著小時候的好,等老了又想要青春永駐,所以大多數人都不快樂。”林嘉因懂這個道理,但還沒有辦法做到像朱安那樣豁達。

“你還年輕,要是你現在就有我這個心態,那就糟了。”朱安溫和地笑了笑。

林嘉因扭頭看著朱安,她臉上的每條皺紋都透露著歲月的優雅。確實,人這一輩子本就有很多階段,從年輕到年老,每條皺紋都是符合自然規律的,所以人為什麼要和自然規律抗衡呢?

“媽,我聽說燕大返聘您回去教書,您怎麼沒答應?”林嘉因問。

耳邊是泳池裡父子倆的嬉笑聲,朱安笑了笑說:“這幾年準備和你江叔叔去旅行。”

“這就好,我還擔心您沒事做呢。”林嘉因笑了笑。

泳池裡,時傅看到他父親往這邊走來,可是走到跟前,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時傅眼皮低垂,嘴角的笑意淡了些,他抬頭注視著林嘉因臉上明媚的笑,又看著水裡歡快恣意的林舟,他低頭在孩子的臉上親了親。

.

有孩子以後,時傅會推掉大部分出差的工作,林嘉因跟他說工作重要,可時傅說:我站在這個位置,如果連自己想做什麼都辦不到,那還有什麼意義。

林嘉因沉溺在他的柔情蜜意中,就像當初清冷的冰塊浸在了蜜罐裡,每天晚上林嘉因都被他抱著入睡,但有時候也會很討厭,畢竟,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呢。

比如這天,時傅原本像往常一樣去接林嘉因下班,可是晚上突然有個應酬,他就讓衛峰去接她,而衛峰聽錯了時間,林嘉因等了半個小時後,自己回了燕園。

時傅回到家,看到林嘉因對他愛答不理,就從背後抱住了她的腰解釋:“讓衛峰那個傻子去接你,結果他聽錯了時間,都怪我,彆生氣了好不好?”

“我生氣的是這個嗎?”林嘉因倒了杯水,她不是不會開車,也不是非要他來接,但這些年她好像已經習慣了。

時傅愣了愣:“我還做錯了什麼?”

這要從一個小時前說起,司念發了一張宴會上的照片給林嘉因,並調侃道:放心,我幫你看著他。

時傅現在很少出去應酬,所以久違的出現,總有女人如狼似虎地盯著他,雖然不是他的錯,但林嘉因就是不舒服。

“你知道三五成群的蒼蠅喜歡圍著什麼轉嗎?腐爛的食物,陰溝裡的老鼠,肮臟角落裡的垃圾,渾身散發著臭味的狗。”林嘉因轉過身來,上下打量著時傅,眼神十分嫌棄。

時傅明白過來了,但是絲毫不生氣,他環著林嘉因的腰輕笑:“就不能是招蜂引蝶嗎?”

“你說她們是蝶?”

“你說我是狗。”

“你在幫她們說話嗎?”林嘉因可算是學到了無理取鬨的精髓。

時傅笑著搖了搖頭:“嘉因,她是什麼我不關心,重要的是我想當朵花,春天開花了讓你親一口,秋天結果了讓你吃一口。”

時傅說完話,在林嘉因臉上親了一口,林嘉因心中微微發熱,她掩飾性地喝了口水,就算不是他的錯,可現在就原諒他,豈不是顯得她很無理取鬨?

“晚上你去隔壁睡。”

“說好了不分床。”

林嘉因沒說話,晚上,兩人雖然在一張床上,但分彆占著床的兩邊,中間都能再躺下兩個人了。

昏暗中,林嘉因閉著眼越想越氣,他怎麼就這麼招女人喜歡呢?

林嘉因不想和時傅在一張床上,她轉過身來踢他,想把時傅踢下床,結果時傅竟然順勢過來抱住了她。

“放開。”林嘉因說。

時傅也是有脾氣的,不能一直慣著她,今天他就要重振夫綱,他利落地放開她,回到床側的最邊緣,背對著她不再說話。

昏昧的房間裡,林嘉因聽著床另一側的動靜,他好像睡著了?

林嘉因陷入沉思,她是不是鬨得太過了,可司念說小鬨怡情的。

過了半個小時,林嘉因往旁邊移了移,二十分鐘後,又移了移,這時候,時傅睡夢中忽然翻了個身,林嘉因慌忙停住,過了十分鐘,林嘉因聽著他平穩的呼吸,“一不小心”移到了時傅懷裡。

黑暗中,男人的嘴角上揚,過了兩分鐘,也“一不小心”地抱住了她。

而這樣“不小心”的故事,每個月都要上演幾次。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0-30
23:06:40~2022-11-01
20:51: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玖零柒壹儀、silvia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糾結少女.
30瓶;uheryija宜家
20瓶;君吖兒
6瓶;略略略、栗子馬麻
5瓶;飄雪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
66、司念x向赫

岡仁波齊是岡底斯山的主峰,
坐落在西藏西部阿裡地區,峰頂終年白雪皚皚,雲霧繚繞,
是世界公認的神山,
是朝聖者和探險家的樂園。

司念拖著行李箱來到觀景酒店,抬頭看見一個男人站在前台,穿著黑色的大衣,
她上前,
把身份證放在前台,男人恰好辦好入住離開,司唸的視線在他身上多停了兩秒。

背影不錯。

剛過完春節,司念不想在家待著,原本想和林嘉因一起出來旅行的,但是她太忙,司念就隻好一個人來了。

夜幕降臨,
司念在房間吃過晚飯後,
穿好衣服下樓了,
她坐在酒店樓下的椅子上,遙望著遠處的雪山,
夜色籠罩,
黑與白的融合是如此的莊嚴神秘。

山上的氣溫很低,司念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這時,
她的手機忽然響了,司念拿出來看了看,
是林嘉因。

“到了?”林嘉因剛開完會回到辦公室,
她端起水杯潤了潤喉嚨。

“剛吃過晚飯,
正在樓下欣賞美景。”司念笑著說。

“等過兩個月我休假,再陪你出去。”林嘉因說。

“得了,這句話我已經聽厭了。”

司念笑了笑,她知道林嘉因忙,也知道她壓力大,約她出來也隻是想讓她散散心,但既然工作更能讓她充實,那來與不來都一樣。

林嘉因不好意思地笑了,確實,她已經鴿了司念太多次:“自己小心點,最好找個靠譜的人一起。”

就在林嘉因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司念餘光捕捉到了下午那個背影不錯的男人,他也在打電話。

“看見個不錯的男人。”司念輕笑,目光落在向赫身上。

“看來我不去是對的。”林嘉因微微一笑。

“並不衝突。”司念笑著,視線若有若無地在向赫身上掃過。

“彆看見長得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動了,萬一人家對你圖謀不軌,我可趕不過去。”林嘉因瞭解司唸的德行,她這個樣子,以後肯定是要吃虧的。

“誰對誰圖謀不軌還不一定呢。”司念眼底劃過一絲興味,“不和你說了,你記得按時吃飯。”

林嘉因無奈地笑了笑,結束通話了電話。

向赫接到的是時傅的電話,時傅問他在哪兒,向赫說在西藏,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始終沒聊到正題,也沒有結束通話的意思。

這不是時傅的風格。

“她的事,我知道。”向赫猜時傅應該是看到了楚梨雲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畫麵。

時傅微愣,他停頓了兩秒:“你知道就好。”

過了最初的驚訝,向赫對這件事已經沒有特彆大的感覺了,沒有被背叛的不悅,也沒有想要挽回的心思,更沒有想要拆穿他們的衝動。

對向赫來說,這次來西藏隻是一年一度的獨自旅行罷了。

“要過來嗎?後天要去爬山。”向赫換了個話題,那件事,也確實沒什麼可說的。

“不去了,這幾天忙。”嶼季酒店,時傅身著一襲黑色的睡袍,身影如冷墨般沉寂。

向赫輕笑,時傅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兩人又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月亮高高懸掛,向赫望著不遠處的雪山,覺得此刻心中一片清明,彷彿在這裡,靈魂真的能得到蕩滌,可以讓人暫時忘記世俗的瑣碎。

向赫在外麵站了一會兒,準備回去的時候,轉身發現身後的長椅上坐著一個女孩兒,她抱著雙膝縮在一起,視線正落在他身上,被他發現也沒有絲毫的尷尬和忸怩,反而是朝著他展顏一笑。

向赫腳步停頓了一下,朝她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上樓了。

向赫走後,司念舒展開身體,她翹著腿,手臂放在椅背上,然後看著月亮笑了笑。

真沒意思。

司念坐了一會兒,也上樓了。

剛才幾步之遙的兩個人,以及電話兩端的兩個人,他們都還不認識彼此,但命運的紅線早已在暗中串連起了所有人的關係,在時機成熟之前,他們都沿著各自的軌道慢慢執行,向圓心彙聚。

.

第二天,司念沒著急上山,她需要先適應一下高原的天氣,於是就在附近轉了轉,但周圍確實沒有熱鬨的地方,隻有一個個路過的朝聖者,他們三拜九叩,朝拜著他們心中的神山。

司念觀望了一會兒,回去的時候發現酒店來了六七個人,看樣子是組登山隊,晚上在酒店餐廳吃飯的時候,司念又看見他們了。

本來也想去找他們的,這下省的問他們房間號了,司念端著盤子過去。

“不好意思,想問你們幾位一些問題,我能坐這裡嗎?”司念落落大方地笑了笑。

“坐,隨便坐。”這隊人五男兩女,都很客氣。

“大哥,您明天是要去登山嗎?”司念邊吃邊問。

“對,姑娘你也是嗎?”

“沒錯,不過我就一個人,所以想問問能不能和你們搭個伴兒。”司念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們放心,我之前經常登山,有經驗,不會拖你們後腿的。”

“可以沒問題。”那人很是爽快,“我們明天早上八點出發,你和我們一起走就行。”

“那就謝謝幾位哥哥姐姐了。”

司念辦完了事兒也沒離去,她和那幾個人邊吃邊聊,很快就融入了他們,按照林嘉因的話來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司念熱不了的場子。

不遠處的桌子上,向赫獨自吃飯,很安靜,但不遠處的歡笑聲他聽得清楚,也看得清楚,他看到她端著盤子走向那幾個人,也看到她幾句話就融入了他們。

向赫很少遇見這樣的女孩子,不算溫柔,不算溫婉,一舉一動都落落大方,眼睛裡的笑也很有感染力。

就像昨天晚上。

司念知道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看她,今天他們遇見兩次,每次視線交彙的瞬間,都有一絲無法言喻的微妙在淡淡流轉。

第一次微淺,第二次略濃。

司念和登山隊的幾個人聊著天,不著痕跡地笑了笑。

.

第二天早上,司念背著包和那幾個人一起出發,剛開始還很輕鬆,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司念漸漸有些累,手裡的登山杖一下子沒弄好,她重心不穩地往後仰去。

“小心。”

隨著男人低沉的聲音,司唸的腰背被他托起,沒有摔倒。

司念站穩後看向身後的人,在看到是他後,司念有些意外,但她還是笑了笑:“謝謝。”

“可以休息一會兒。”向赫比他們出發晚了一會兒,自從看到她的身影後,就沒看到她休息過。

司念看了看前麵的那幾個登山隊員,他們是專業的,確實比她體力好很多,而且他們已經很照顧她了,她又不好意思拖他們的後腿,但這時,他們也停下休息了。

司念就和向赫坐在了原地休息。

“你也是一個人?”司念扭頭,看著他黑色的衝鋒衣褲,在雪山下顯得沉穩冷峻。

“嗯,朋友太忙。”向赫輕笑。

“巧了,我朋友也是,都不知道鴿我多少次了,好像全世界就我一個閒人。”司念笑著說。

“閒人很多,自由的人少。”

陽光下的雪山,她隨心所欲地笑,向赫在她眼裡看到了不羈與自由,看到了明媚,磊落,不藏任何心計的清澈。

那是一種他嚮往,卻從未有過的東西。

“但我看你,好像不自由。”司念看著他眉眼含笑。

“哦?”向赫微愣,隨之笑了,“哪裡不自由?”

司念視線掃過他的臉,他的話不多,但寥寥幾句也能感覺出他的沉穩持重,這樣的人一般心裡都藏著事。

“要麼是愛情,要麼是事業,來來回回不就是這些事。”司念輕笑,乾脆向後躺在雪地裡,“而我,又沒有愛情,又沒有事業,所以我是個快樂的閒人。”

司念不著痕跡地向他釋放訊號,但說完她自己都樂了,怎麼聽起來這麼廢物呢?

而向赫看著她躺在雪地裡這幅恣意的樣子,看著她臉上明麗的笑,莫名地被她感染,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笑了。

天空一碧如洗,陽光下的雪山甚是迷人,白雪皚皚之間,兩人的笑是那麼輕鬆,那麼明快。

“這樣挺好的,”向赫也跟著她躺在雪地裡,他望著碧藍的天空,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隨著向赫躺下,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彼此的衝鋒衣似乎都挨在了一起,司念嘴角的笑意不曾褪去,她假裝隨意地抓起他的右手,想看看他有沒有戴戒指,但拿起來才發現,兩人現在都戴著手套。

“怎麼了?”向赫不明白她的動作。

“我們手套顏色是一樣的。”司念臉不紅心不跳地將他的手放下。

“挺巧。”向赫笑了笑,倒沒有懷疑什麼,因為在他眼裡,司念就是這種隨性跳躍的女孩兒。

而司念不知道,此刻就算向赫沒有戴手套,她也看不見他手上的戒指,因為這次旅行,向赫沒有戴。

但向赫並不是想在這段旅途中有一段怎樣的豔|遇,對他來說,每年的獨自旅行是對心靈的蕩滌,所以他想去掉身上所有的枷鎖,如果可以,他甚至連名字都想忘掉。

“你也喜歡旅行嗎?”司念繞過了手套的話題。

“喜歡,每年都會自己出來一次。”向赫說。

“真巧,如果以後你朋友沒空,我們可以搭個伴兒。”司念半開玩笑地開口。

玩笑的分寸介於真與假之間,這其中的微妙就看聽者怎麼意會了。

“可以。”

他說,可以。

司念笑了笑,沒再聊下去,兩人起身繼續登山。

在司念聽來,他這句“可以”,多少有點拒絕的意思,但凡他後麵問一句她叫什麼,或者聯係方式,司念都會信他幾分。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司念所想。

向赫隻是單純地很欣賞她,也有些被她吸引,但對她並沒有非分之想,也沒有想過會和她發生什麼。

對此時的向赫來說,司念隻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遊客而已。

但向赫忘了,欣賞與吸引,便是感情的開始,以及此刻被他視作枷鎖的婚姻,也是以後他想與麵前的女孩兒一起邁入、卻又求之不得的東西。

.

危險藏在風雪寂靜的表麵之下,一個小時後,他們遇到了雪崩。

“快跑!”

前麵的登山隊員大喊,司念看著遠處的雪山傾覆,落雪順著峽穀奔湧而來,司念瞳孔放大,瞬間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就在司念還處在愣怔的時刻,她的手忽然被人抓住,男人拉著她拚命往兩側高處逃生。

“你快走!你這樣拉著我跑不快!”司念大喊。

“扔掉揹包。”向赫極力控製著情緒。

司念把揹包扔掉了,向赫也把揹包扔在了一棵樹的旁邊,兩人不要命地往高處跑,但是雪崩滑落的速度太快了。

“快……”

他們被衝散,司唸的最後一個字沒說完就被大雪覆蓋了,向赫心驚肉跳地回頭看了一眼,心中有什麼東西好像也被一起埋在了雪層之下。

向赫扭頭繼續奔跑,但很快他也被埋在了雪裡。

兩分鐘後,一切淪為寂靜,平靜的山穀隻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向赫被埋得不深,他根據埋之前手伸向天空的姿勢判斷了方位,自救爬了出來。

不遠處,有幾個登山隊員也出來了,但是,沒有她的影子。

“喂……”

向赫想叫她的名字,但開口發現,他剛才沒有問,他該問的,他該多問一句的。

“不是說要和我一起旅行嗎?!”

“聽得見嗎?!”

向赫大喊,可是沒有人回應,他連忙去剛才那顆樹下把揹包挖出來,找出裡麵的訊號收發器,幸好,幸好他們剛才聊天的時候互相繫結了資訊。

他開啟訊號接收狀態,在她最後消失的區域探測。

“兄弟,快跑吧!待會兒可能還會崩!”

雪崩是重複發生的,誰也不知道下一秒還會發生什麼,但向赫置若罔聞,他粗略地確定了位置後拿探杆往雪層之下捅,他不斷地嘗試,終於觸碰到了她的身體。

探杆此刻顯示的刻度是兩米。

整個搜救過程中,最費時費力的是挖掘,而向赫,沒有帶雪鏟。

此時已經過了“黃金十五分鐘”。

向赫癱坐在地上,突然心生涼意,要說他此時對她有多深的感情,那也不至於,他隻是不想看見那雙充斥著熱愛與自由的眼睛,被永遠埋葬在這裡。

.

醫院的天台,男人穿著黑色大衣迎風而立,寒風凜冽,可是在司念看來,他的身影在月色下透露著溫潤的暖意。

司念緩緩走過去,在他黑眸的注視下,抱住了他的腰。

向赫看著她的眼睛,又想起了在雪山時她睫毛上的雪霜,真好,此刻這雙眼睛還會笑。

她的擁抱很輕,但在夜色的渲染下多了幾分情,向赫沒有回抱她,也沒有拒絕。

司念聽說了,他向登山隊員借了雪鏟,挖了半個多小時。雪山上她雖然主動,但隻是漫不經心地撩撥試探罷了,當時讓他快跑,也是出於如果他能逃生會回來救她。

但司念沒想到,他真的會救她。

當被他從雪地裡挖出來,在被他用人工呼吸救回來短暫地恢複意識之後,朦朦朧朧的視線裡,司念看到了他眼裡的冷毅與堅定。

那一刻,她的心狠狠地震顫了。

“叫什麼名字?”這次,是向赫先問。

“司念。”

司念沒說是哪兩個字,所以以後很長的日子裡,向赫隻記住了思念,還有伴隨著思唸的那雙漂亮的眼。

“你呢?”司念問。

“向赫。”

司念鬆開了抱著他的雙臂,右手掌心朝上伸在他麵前,向赫笑了笑,在她掌心一筆一畫寫下了他的名字。

他微涼的指尖在掌心留下細密的癢,司念輕笑:“記住了。”

兩人剛才的擁抱,以及現在的動作,早已超過了萍水相逢的旅人範疇,有絲絲縷縷難言的情愫在兩人身體微小的距離之間遊移拉扯。

是啊,他們連生死都已經一起經曆過了,怎麼還能算萍水相逢呢?

就在司念要問他聯係方式的時候,她的電話響了,是林嘉因。

“在哪兒?”林嘉因看到新聞後簡直要瘋了,她瘋狂給司念打電話,可是一直打不通,最後是一個男人接的。

“說了不用來,我過兩天就回去。”

“我在醫院樓下。”林嘉因訂了最近的機票趕往這裡。

司念笑了笑,告訴了她樓層和病房號碼,最後掛了電話。

“我朋友來了。”司念看著向赫。

“嗯,去吧。”向赫說。

司念點了點頭,注視著他的眉眼緩緩轉身。

向赫倚在天台的圍欄上,背後是巨大的夜幕,他看著她纖細的背影,點了根煙。

.

向赫的身體沒有問題,隻是在挖雪的時候筋疲力竭,全靠一股不知道是怎樣的信念支撐著,看到她朋友來,向赫就回了酒店,第二天一早,他又接到了助理的電話,說公司有急事。

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向赫突然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落在了這裡。

他想起了那雙充滿了自由的雙眼。

終歸是緣分淺薄。

.

回到燕城,司念經常夢到雪崩的場景,那一天的恐懼已經深深地印刻到了她的身體裡,而伴隨著這份恐懼的,還有一份貪念。

在夢裡,有時他出現,而有時候他沒有出現,但被噩夢驚醒後的現實還是他救了她。

從醫院回到酒店的那天,司念被前台告知他已經退房了,在短暫的失神後,司念也沒有太多的情緒。

他不欲糾纏,她也不想強求。

可是回到燕城,司念噩夢不斷,那張臉也隨著掌心的筆畫越來越清晰。

這天晚上,司念再次被噩夢驚醒,清冷的月光映著她額頭細密的汗,還有她一時間不能平穩的呼吸。

夢裡,他沒有救她。

夜深人靜,司念望著窗外朦朧的月光,這茫茫人海,人海茫茫,她突然有些後悔了。

.

出了這件事後,司念爸媽哪都不讓她去,司念隻好在燕城好好待著,這天晚上,朋友約她出去玩,地點是檯球俱樂部。

“我出去一趟。”司念從沙發上起身。

“去哪兒?”現在隻要司念一動,她爸媽就跟著緊張。

“就和朋友出去吃個飯。”司念笑著從沙發後麵抱了抱他們,一人臉上親了一下,“彆擔心,十二點之前回來。”

“去吧,去放鬆一下。”司念爸爸說。

司念笑了,她這些天整天在家呆著,也沒累著:“謝謝老爸。”

司念換好衣服出門,現在已經是春天了,晚風很舒服,好像能緩解她心中對雪的恐懼,司念來到檯球俱樂部樓下,乘著電梯來到十九層。

司念從電梯裡出來,順著包廂上的號碼牌往裡走,可是她剛抬眼,視線就捕捉到前方那個熟悉的背影,司唸的心臟微微一顫。

是他嗎?

就在司念想仔細辨認的時候,那抹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儘頭的包廂裡。

音樂聲從各個房間滲透出來,司念站在原地,好像聽見了自己心跳的律動,她緩緩邁開腳步,朝那個包廂走過去。

開啟包廂房門的那一刻,司念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一瞬間,思唸的潮和驚喜的浪將她淹沒。

向赫在公司加了會兒班,從公司出來後,他來到了俱樂部,最近,他頻繁地來這裡,莫名地想喝酒。

回到燕城的時間裡,在工作疲憊之餘,在俱樂部人聲鼎沸的熱鬨中,他總是能想到那雙眼。

就在向赫思緒漫遊的時候,他的眼睛忽然被人捂住了。

“猜猜我是誰?”司念笑著站在沙發後麵,彎腰在他耳邊輕聲呢喃。

程浩端著酒杯呆滯住了,彷彿已經看見了這個陌生女人的結局。

果不其然,向赫眉頭微皺,聲音低沉:“放手。”

“向先生真是不近人情。”司念沒放手,她笑著在他眉眼輕輕描摹。

柔軟的指腹在向赫眼皮留下淡淡的暖意,向赫突然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他心中忽然一緊,握住女人手腕的同時向後扭頭。

那雙藏在人聲鼎沸與夜深人靜時的眼睛,此刻,出現在了他麵前。

“想我了嗎?”司念盈盈一笑。

她看到了他黑色眼眸中瞬間湧上的光亮和驚喜。

司念知道,他也是想她的。

向赫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他看著眼前的女孩兒,深邃的眼眸中呈現著她的影子。

“輕點,都抓疼我了。”司念動了動被她抓住的手腕,神情語調甚是嬌俏。

向赫笑了笑,他放下酒杯,卻沒鬆開司唸的手腕,他起身,牽著司唸的手往包廂外走,徒留程浩幾個人在那裡麵麵相覷。

“向哥這是?”程浩費解。

向赫沒在意他們的想法,拉著司念去了旁邊沒人的包廂,昏暗的光線裡,兩人麵對麵站著,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氣息,那些沉澱堆積了一個月的情愫,在此刻好像一觸即破。

“怎麼在這裡?”向赫先問的。

“和朋友來玩,誰知道先看見了這個整天出現在我夢裡的先生,先把聯係方式交出來。”司念打劫式的從他西褲口袋裡摸出了手機。

向赫無奈地笑了笑,在昏昧的光線裡甚是好看,他唸了一串數字,司念記下了,又回撥了電話給他,他的電話螢幕亮起,兩人的臉在彼此的眼中忽然清晰。

司念笑著把他的手機放進口袋裡,順勢勾住了他的腰身:“你還沒有回答我。”

她的熱情,她的大膽,她的無拘無束和隨心所欲,向赫再一次感受到了,他輕笑,抬起她的手,在掌心一筆一畫寫下兩個字——

想了。

又是一陣細密的癢,司念眼裡漫上星星點點的笑意,在他最後一筆落下,司念踮腳吻上了他的喉結。

在她溫柔與潮濕的唇下,向赫的身體微微僵硬,喉結在她唇齒間上下跳動。

司念順著喉結往上,漫過新生的胡茬,細細密密的刺癢,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的薄唇隻有一線的距離。

司念唇邊漾起一絲笑,她輕輕勾惹著他的眼,在等他回應:“嗯?”

向赫注視著她漂亮的眉眼,即使在經曆過雪崩之後,她的眼裡依然有風,而他,正身處樊籠。

向赫眼裡的笑意一點一點退下去,他緊繃著身體,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握緊了又放開。

“我結婚了。”

司念唇邊的笑瞬間僵在那裡,遇到他的喜悅還來不及蔓延,就被他這四個字砸懵了。

他說,他結婚了。

“不是,你不會回來短短一個月辦了件人生大事吧?”司念不願意相信,從心底生起的抵觸。

她不願意相信在雪山上拚命救她的男人是已婚的身份,她不想自己的出場順序排在那個女人後麵。

向赫看著她眼中的那一絲破碎,情不自禁地抬手,撫摸著她的臉頰:“三年前。”

司唸的心裡又發生了一場雪崩,在這繁華迷人的燕城,在這聲色犬馬的會所,在他平靜深沉的眼風之下。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司念笑著從他身上抽離,毫不拖泥帶水,“抱歉。”

司念笑著轉身,可是轉過身去的那一刹那,眼睛卻那麼酸,為什麼呢?他們明明沒見過幾次麵。

向赫注視著她的背影,抬起的手暫停在半空中,接著,他又緩緩放下。

他們的見麵太過突然,向赫還沒來得及思考如何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果她不介意,他更傾向於像楚梨雲那樣的方式。

可是,她很介意。

司念沒有去朋友的包廂,她從俱樂部出來就直接回家了,回到家後,她把自己關在衛生間,一遍一遍地洗手,想將他寫在掌心的名字和那句“想了”一起洗掉。

可是午夜夢回,她還是洗不掉。

看來是真的應了那句歌詞——“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司念沒再出去旅行,她不想讓父母擔心,也不想讓朋友擔心,就回了巷子裡的花店,偶爾也去公司幫幫忙。

隻是那個電話,自從存進手機裡,就再也沒有打過。

.

那天下午,春光明媚,微風懶倦,司念坐在玻璃窗前的躺椅上,閉著眼睛曬太陽,日光在薄薄的眼皮留下一陣暖意,但過了一會兒,司念忽然發覺麵前有一片陰影,擋住了光。

司念睜開眼睛,就懶到了他頎長而立的身影。

兩人隔著玻璃窗對視,一個沐浴陽光,一個身影背陽,這還是自那次會所分彆之後,兩人第一次見。

在司唸的注視下,向赫推開了花店的門。

“送妻子的嗎?今兒給你免費。”司念語笑嫣然。

向赫站在那裡,此刻她臉上的笑,他不喜歡。

向赫彆過眼,往裡麵走了走,各種花在她的精心打理下,都綻放得很好。短暫分彆的這半個月,向赫讓助理查了她的資料,所以他來了這家花店。

按照她的身份,確實可以做個快樂的閒人。

往後的半個月裡,向赫隔兩三天就會來買一次花,兩人也不說話,他在店裡轉上二十分鐘,最後買一束花就走。

剛開始,司念還在探究他的心思,但漸漸的,她有些惱了,索性就把花店給關了。

再後來,是司念偶然發現楚梨雲和另一個男人逛街去酒店的畫麵,她在短暫的詫異心疼糾結之後,開車去了向赫的公司,可是停在他公司樓下的那一刻,司念清醒了。

她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恥。

司念在車裡待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她在車裡睡著了,最後,是他敲車窗把她弄醒了,兩人一起去吃了飯,吃過飯散步的時候,司念把這個訊息告訴了他。

他說,他知道。

他又說,給他一個月的時間。

再後來,司念就聽到了楚梨雲得癌症的訊息,聽到這個訊息時,司念苦笑了一聲,可是笑著笑著她就哭了,她笑造化弄人,她哭陰差陽錯。

那一刻,恐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司念更想讓楚梨雲活著,因為司念害怕,她害怕向赫心中永遠會有楚梨雲的位置。

而活人,怎麼能比得過死人呢?

就在這時,司念家裡的醫藥公司研發出了一批最新的抗癌藥物,司念回到公司,二十八年來第一次求她媽媽,她軟磨硬泡了一週,最後終於拿著藥物和楚梨雲所在的醫院簽了合同。

這件事,司念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至於為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但那一刻司念很明白,她希望楚梨雲活著,她無比希望她活下去。

和醫院簽完合同的那天,司念原本是要離開的,但她忽然很想去看看楚梨雲。

司念之前見過她的照片,逛街偶遇那次也見過真人,和她差不多的年紀,嬌柔可愛的女孩,看上去很招人喜歡,看起來和向赫也很登對。

她還很年輕,很年輕。

司念低垂著眼皮,情不自禁地歎了聲氣,她不出現在她麵前,隻想在病房外看一眼就好。

司念問過護士,朝楚梨雲的病房走去,她的步伐很慢,也很沉重,可是當司念來到病房前,她看到了向赫在裡麵,兩人正抱在一起。

司念沒有移開眼,她看著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說不清心中的滋味,像是又被埋在了又深又重的雪層之下。

而她,連問一句的資格都沒有。

向赫和楚梨雲鬆開彼此之際,楚梨雲往門外看去,司念連忙靠牆站立,將自己躲起來。

是啊,她就是如此的見不得光。

司唸的眼淚無聲滑落,裡麵微弱的聲音也傳到耳邊。

“對不起。”楚梨雲眼睛紅腫,她剛才往門外看,以為是她的情人在外麵,因為向赫剛才進來正好看見他們。

“現在彆說這些。”向赫說。

“你怪我嗎?”楚梨雲現在無法麵對向赫。

“不怪,是我沒照顧好你。”向赫溫聲道。

一刹那,楚梨雲更愧疚了,她埋在向赫胸膛忍不住哭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就算沒有感情基礎,我們也會有一段幸福的婚姻的,對不起……”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是我沒有好好經營這段婚姻。”

向赫清楚記得,結婚後的那半年裡,他們的感情還不錯,她會偶爾黏他,會去公司給他驚喜,但向赫的心始終隻處於溫熱的狀態,沒有沸騰過。

所以,有問題的人是他,他沒有資格怪她。

“向赫,我是愛你的,可是……”楚梨雲眼眶通紅,“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好好經營這段婚姻,好嗎?”

病房外,這句話傳到司念耳邊,司念低垂著眼,轉身離去。

她不敢聽見答案。

.

過了兩個多月,楚梨雲走了。

“一年後我去找你。”

“為什麼是一年後。”

“她剛走。”

“應該的。”

司念笑了笑,不愧是她愛的男人,可能她就是愛他過於崇高的道德感吧,不然,在雪崩之後,他又怎麼會救她。

在楚梨雲葬禮之後,司念也離開了,她繼續旅行,繼續遊蕩。

在遇到向赫之前,司念是一縷自由的風,她飄過山川湖海,越過雪域高原,可是遇到向赫之後,這陣風有了牢籠。

這個牢籠不是向赫打造的,而是司念自己編織的,寫在掌心的那一筆一畫,是她為自己編織的牢籠。

因為有了求不得,所以她不再自由。

聖誕節再次去岡仁波齊,林嘉因問她和誰去,司念說一個男人。

其實她是自己去的。

司念已經不敢再登這座神山了,因為這次如果再發生意外,沒有人會救她。

想到這裡,司念坐在酒店的椅子上笑了笑,直到此刻,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她依舊感受到了雪山的窒息和壓迫感。

但是,她還是來了。

她像一個冬日信徒,再次來到這裡,然而,朝聖者終歸是走不到敬慕的神山。

作者有話說:

司念向赫的片段可以回去看看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