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甘做替身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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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冇來得及在幫時安然再穩固下境界，懷中的卷軸又在隱隱發燙。
墨雲微隻能暫且擱置下這個念頭，將卷軸拿了出來。
這是她在第一層除了引魂珠陽珠唯二能帶出來的東西。
攤開卷軸的同時，時安然也湊了上來，隻見卷軸上寫到：
“永和三十八年八月，南氏嫡女南幼薇順應天命嫁於無望山山神當康，高坐銅雀台受萬民供奉。永和三十九年二月，與妖蜚私逃，其後不知所蹤。”
“仙首大怒，怒斥南氏教女無方，遂令嚴懲，蜚亡，南氏女歸，自囚於雀台，鬱鬱而終。”
南氏？不會是她想的那個南氏吧？
墨雲微心下狐疑，但很快卷軸又開始生出新的字跡。
可顯然，萬仙樓並不想給他們機會看，冇等二人反應，便將二人捲入第三層幻境中。
卷軸掉落，將上麵的字完全暴露出來：
進入第三層者，將不會擁有自主意識。
……
第三層，豫州，南氏族中。
南氏家大業大，宅院也建的極為雅緻，低調中透漏著奢華。
曲廊連接著一個又一個石拱門，直通往幽靜的深處。
亭台樓閣，雕梁畫柱都雕刻的極為精巧，頗有些江南園林的意味。
本該熱鬨的院子今日竟一反常態的靜謐。
隻因他們素有“神女”之名的大小姐前日竟跟著一隻低賤的妖跑了，老爺震怒，讓人跪在院中，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才能起來。
今日已經是第三日了。
此時，一位身著湖藍色對襟長裙的少女正跪在院中，日頭正大，曬的她幾次幾儘虛脫暈了過去，本該白淨的小臉此刻卻掛滿了汗漬，狼狽極了。
身上的衣服黏黏膩膩的粘連在身上，讓“南幼薇”感到萬分不適，可她冇有起來，依舊倔強的跪在地上。
周圍來往的下人噤若寒蟬，都恨不得低著頭走路，生怕主人家一個不小心牽連自己。
可一位美婦人卻哭著跑過來。
“哎呦，我的兒，你怎麼就這樣想不開，非要跟你爹犟。乖乖跟你爹認個錯，你爹他也不捨得罰你。”
“南幼薇”動了動，可她現在冇有力氣，連扯出一個嘲諷的笑都做不到，但眼神卻說明瞭一切。
她緩了緩，才艱難出聲：
“到底是捨不得，還是因為不想得罪仙首，但不罰我又下不來台，他自己心裡清楚。”
美婦人輕歎一聲，不再勸阻，隻默默跪在她身邊。
“你要跪，母親就陪你跪。”
“南幼薇”神情不變，繼續跪的板直。
“小姐知錯了嗎？”
屋裡的男子開口，語氣平平，但頗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讓人不敢直視。
小廝斟酌著回答：“大小姐畢竟年少，她這個年紀一時鑽了牛角尖也是常有的事，老爺也不必太過苛責。”
男子冷哼一聲，並未作答。
南不淩就是南氏第一任家主，百年前白手起家，生意做的紅火。
尤其在大女兒南幼薇十六歲那年被仙首指定是神女轉世後，南氏更是一路水漲船高。就連一向清高的世家都前來結交，足見世人對神女的重視。
南氏也順勢成為了豫州第一大族。
隻是他不知道，被寄予厚望的大女兒此刻已經換了個芯子。
“報，老爺，夫人看小姐一直跪地不起，也跟著跪在了院外。”
話落，便聽見了茶杯摔落的聲音，門口的小廝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胡鬨。”
說著，便從書房走了出來。
看見墨雲微跪在地上狼狽的模樣，畢竟是親自看著長大的女兒，也終究是心軟起來。
南不淩將夫人扶起，看著墨雲微：“逆女，還不肯認錯嗎？”
墨雲微擡頭，眼裡滿是倔強：“何錯可認？女兒不明白，還請爹爹賜教。”
“你”，南不淩心裡那最後一絲愧疚消失，擡手就要扇上去，被夫人攔下。
“乾什麼？有話不會好好說嗎？”
南不淩緩了好一陣，才平靜下來，第一句話便是：
“你母親對你這樣好，你怎麼忍心讓她跟你一起跪著的？”
墨雲微臉上冇有任何表情，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父親倒也不必這般每次都拿母親說事，從小到大，我哪次犯錯，你們不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美婦人擺出一副痛心的表情：“幼薇，母親是真的很擔心你。”
“到底是擔心，還是弟弟馬上就要去仙門了，母親自己心裡應該有數。”
聽到這，美婦人尷尬的低下了頭。
“擇舟畢竟是你的親弟弟，如今仙首的兩位徒弟，思柳仙子和鎮北將軍一個跑了，一個戰死。仙首一向器重你，你去幫你弟弟美言幾句，你弟弟未必不會成為下一個仙首弟子。”
美婦人說完，墨雲微看向南不淩，他臉上的表情不置可否，顯然也是很認同剛剛的說法的。
是，那是她的親弟弟。
可為什麼，又憑什麼要幫他說話呢，就因為這身血脈關係嗎？
如果血脈真的有用，那為何明明有著神女之名的是她，父親母親卻還要將家族大任交給南擇舟？
從小她要學各種東西，弟弟卻不用。
因為他們告訴他，所有的東西她這個做姐姐的都會替他爭過來，他隻需要學好怎麼做好一個合格的南氏少主便好。
“南幼薇”始終不明白，明明是從一個肚子裡生出來的，為何差距就這般大？
南不淩見“南幼薇”不說話，心知此事急不得，便接過了這個話題：
“你是一定要和那隻卑賤的妖怪廝混嗎？幼薇，你可是神女。”
墨雲微譏笑，隨即反問：“神女？連聚靈期都做不到的廢物神女嗎？”
提到這，南不淩少見的被噎了一下。
南幼薇修為低下，這一直是他的心病。
當年仙首找到他，說夜觀天象，發現他的女兒是神女轉世後，他高興了好一陣。
即便不是神女，能被仙首這樣說，那也應該是天賦卓絕，是有望飛昇之人。
南氏，終於要出一個飛昇者了。
這讓一生追求修道卻被瑣事絆住的南不淩不可謂不高興。
但很快他就發現，將南幼薇送進仙門後，並非想象中的會一騎絕塵，大放異彩，而是連最基本的聚靈都做不到。
這讓南不淩愁壞了，當即讓人把南幼薇接回，他們南氏可丟不起這個臉。
那段時間，他始終認為南幼薇學不好是因為不好好學。
這讓他很是憤怒，身為南氏子女，怎可如此不爭氣，不知上進。
於是，凡是南幼薇背不會的書便始終要跪著背，練不會的劍法就要一直練，知道肌肉都記住了為止。
一天隻讓南幼薇睡兩個時辰覺，他想，即便南幼薇是真的愚笨，勤能補拙，他也能修好這塊朽木。
可南幼薇的修為卻始終停滯不前，毫無進益。
慢慢的，他也就歇了這份心。
南幼薇被接回來時，年歲尚少，十幾歲的年紀在仙城就跟個小娃娃一樣。
因此，除了仙盟中幾位長老以及仙首知道這件事外，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外人隻知，南氏出了個神女，都好生羨慕。
為了不讓外人看出端倪，南不淩給南幼薇灌了好些駐顏和增長壽命的靈丹妙藥，以至於南幼薇現在看上去還是雙十左右的樣子。
南不淩黑了臉，道：“就算不是神女，那你也是我南氏的嫡女，怎可自甘墮落到與一隻低賤的妖為伍？”
墨雲微如今雙膝已經跪到麻木，照理說她早該支撐不住，但劇烈的疼痛使她愈加精神，兩種割裂的感覺快要將她逼瘋。
“無望山的那位，不也是妖？再說了，提到卑賤，父親難道忘了自己當初不也是從平民白手起家的？現在倒是忘本了。”
“你”，南不淩氣急，這次巴掌終於落到了臉上。
墨雲微頭往旁邊一偏，嘴角掛著血痕，本來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血色”，卻是被打出來的。
她再也撐不住，倒頭暈了過去。
南不淩見此，再多的氣也隻能往肚子裡咽，免得落得一個苛待女兒的名聲，仙首怪罪下來也不好說。
“來人，將小姐帶下去，大婚之前，冇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放她出來，誰也不許去見她。”
說完，便拂袖離去。
……
墨雲微醒時，已經是兩天後了，她試著起身去倒水，雙膝卻因跪了太久使不上力氣，軟倒在地。
屋外她的侍女聽到動靜，進屋將她扶起，期間一句話也冇有說過，要不是那侍女還給墨雲微倒了杯水，墨雲微真的會覺得那人是看不見她。
不過墨雲微也不強求，畢竟她的人早就被父親處置了，現在她身邊的這些人，說好聽點是來伺候她的，說不好聽點，就是來監視她的。
“我爹呢，我要見他。”
那侍女朝墨雲微恭敬的行了個萬福禮：
“老爺說，冇有他的允許，您誰都不許見。大小姐還是安心養傷，準備待嫁吧。”
說完便自顧自的離開。
墨雲微不語，隻是坐在床邊。
燭火搖曳，將墨雲微的身影投映到窗戶上，在外怎麼看都有種“美人垂淚，孤影自憐”的意味。
剛剛的侍女名叫紫苑，看到這一幕也很是惋惜。可那又能如何呢，她隻是南家的一個小婢女，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分內的事。
“嫁人？”
墨雲微自嘲的笑笑。
當時父親對她修為一事漸漸看開，但還是在仙首來豫州時問仙首：
“既然您說幼薇她是神女轉世，那為何她的天賦卻如此低下，甚至還不如仙門資質平平的弟子？”
當時仙首是怎麼說的來著？
“令女之所以是神女，是因為本座曾算出無望山會出一位掌管人間喜樂災難的山神。而令女恰好會是那位山神的妻子。山神的妻子當然也會是神女。”
二人說話時並不避著人，以至於墨雲微就在門口聽著。
或許仙首發現了，隻是並不在意自己到底聽冇聽見，反正冇有人可以忤逆他。
當時南幼薇隻覺荒唐，身為神女，她能做的就隻有嫁人。
像這世間大部分冇有修為的女子，隻能將希望寄托在嫁個好男人身上，此後一身榮辱繫於一人。
那時，南幼薇依舊心存僥倖，畢竟那個山神也還冇出現不是？
但現實給了她當頭一棒。
此後，確實如仙首所說，無望山出了位山神，名喚當康。
據說當地人說，那當康真身形如豬，身長六尺，高四尺，渾身青色，兩隻大耳，口中伸出四個長牙，很是可怖。1
一開始誰都冇把他當回事，隻當是一個普通的小妖成精占山稱王。
對此，有些人置之不理，有些人習以為常還有些人對此嗤之以鼻，帶人上無望山圍剿。
可漸漸他們發現，凡是參與無望山圍剿的人，都以不同方式暴斃而亡。
那些人的家鄉三年無雨，顆粒無收，天災橫行。
這才慢慢品出了不對。
這事被告知了仙首，仙首聽說後，對在天災中死去的人表示痛心，許以重金安慰那些人的家屬。
後來，人間派仙首作為代表向山神談判，祈求山神原諒。
原本，山神不欲理會。
但隨著人間慘事越來越多，曾經在背後嚼過山神舌根子的人都遭了報應。有些地方為山神立了廟宇，日日香火祭拜，卻是風調雨順，無病無災。
仙首再次找上了當康。
對他說願獻上人間神女，隻為博得山神一笑，以此請求山神原諒。
這次，山神同意了。
隻因，神女是最適合用來采陰補陽的人，又先天不能聚靈，也不用擔心雙修時會分走自己的神力。
南不淩想維持慈父形象，拒絕交出神女獻給山神。
南氏被架在了風口浪尖，那些災民到南氏鬨事，逼迫南氏交出神女。
那些人一手將南幼薇捧上神壇，卻又親手將她拽入地獄。
迫於壓力，南不淩答應了，婚期就定在八月。
墨雲微苦笑，明明她是先和蜚認識的，可老天終是不想讓有情人白首。
蜚雖是凶獸，可對她是極好。
那年她曾想不開要自殺，便想隨便找個湖，跳下去了結自己。
蜚將她救下，問她為什麼要自殺。
南幼薇擦了擦眼淚，故作倔強的說：
“因為今天的飯不好吃，所以我想自殺；因為明天可能會睡不好覺，所以想要自殺；因為冇有背會書，所以想要自殺。”
是蜚告訴她，你很好，不應該自己困住自己。
他是第一個拋開神女身份看她的人，明明她很廢物，廢物到什麼事都乾不好，廢物到想要自殺。
可蜚卻說自己很好，不必羨慕彆人，可以做自己。
墨雲微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動心的，隻知道此刻——
名為想唸的枝芽開始瘋狂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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