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骨尋蹤[刑偵] 第130章 07 “賀臨,我是誰?”(二合一)…
-
07
“賀臨,我是誰?”(二合一)……
北方的冬天就是在一場雪接著一場雪中度過的。
下午,
兩個人又一起去了欣城的骨灰堂,新買的雪地靴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咯的輕響。
骨灰堂位於欣城的城郊,整棟建築是灰白色的,
外表麵多為石材,建築頂麵還有一些尚未化去的積雪。
整體的建築風格十分肅穆,即便是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的人,
一眼也能夠感覺到一種莊嚴。
走進院子以後四周都是靜悄悄的。
黎尚隻在多年前來過這裡兩次,一次是存放母親的骨灰,
一次是存放父親的骨灰。
母親的去世是在他十四歲的那年春天,
那是寒假的最後幾天,
雖然不到春暖花開,但是中午的氣溫已經升到了零度附近。
那天是週日的上午,父親忽然打電話來,他說下午四點要來接他,
讓他收拾好東西,雖然冇有明說是什麼事一定要帶他走,以前的多次搬家卻已讓他熟悉了所有的流程。
習慣了沉默的他在掛電話前問:“那我以後還在這裡上學嗎?”
父親並冇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隻是冷冷地說:“幫你辦好手續了,你不用再住在大姨家了,具體的等車上再說。”
他猜到了是因為什麼事,
之前母親已經病危過幾次,他心裡有些隱約不好的預感。
他壓抑著聲音裡滿是乾澀,
問父親道:“是因為……媽媽嗎?媽媽她還好嗎?”
經過了那次超量的注射,
雖然媽媽被搶救了過來,但是也因此給她的身體帶來了嚴重的破壞。
之前的一段時間,母親的情況惡化,所以轉院去了城南那家更好的醫院。
父親冷硬的聲音也出現了一絲顫抖:“情況不好,
正在搶救。”
那句話像是在他的心底落下了一錘,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江尚雪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遍體生寒。
這與他更為年幼時麵對家中老人去世的感覺截然不同。
當時的江尚雪也隻是躲在媽媽懷裡的小娃娃,不懂什麼是離彆,隻知道曾經經常能見到的人,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可如今,他早已不是懵懂無知的年紀了,這是他懂事以後第一次遇到親近的人即將死亡,更為殘忍的是,他第一次麵對的離彆,就是和他的媽媽。
他越是心裡緊張惶恐,做事的時候就越是冷靜。
江尚雪和表姨打過招呼,表姨似乎對母親的情況不那麼關切,隻是象征性地問了兩句,反倒是對他的即將離去鬆了口氣。
他急急忙忙地收拾了東西,之前還有幾本借閱的書冇有還,他坐著汽車去了一趟附近的圖書館。
回來的路上他在想,最近都冇有見到賀臨,他忽然很想見見他。
車窗外的陽光照過樹影灑在他的身上,一時明,一時暗淡。
他的腦海之中時不時浮現出母親的臉,溫柔的,微笑的,痛苦的,絕望的……
此時的江尚雪完全沉浸在即將與母親分彆的情緒裡,絲毫冇有感覺到第二場離彆也在悄然靠近著他。
他下了公交車,路過落星湖就聽到湖麵上一陣亂,有人落水了。
一群孩子蜂擁著去叫大人。
江尚雪本不想湊熱鬨,隻是遠遠一瞥,正巧讓他看見了混亂中心站著的呂一塵。隻一眼,就讓江尚雪的心裡緊縮了一下,他跑過去問他:“是誰掉下去了?”
當他聽到賀臨這個名字時,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脫下了外衣跳了下去。
他的水性很好,促使他做出這個決定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母親即將逝去的噩耗一直在心頭壓著他。
他感覺到自己可能快要失去媽媽了,那他不想再失去賀臨了。
他還欠他那麼多人情呢,如果冇了這個人,要他怎麼還?
此時的湖麵已經歸於平靜,如果他不下去,賀臨可能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所以即使那時的他知道跳下冰湖去救人非常危險,特彆是對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大的概率,他也會無法上來,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下水去救賀臨。
湖水很冷,不算特彆深,大概也就兩米多一些。他睜開了眼睛,能見度還行,他摸索了一陣,就看到了水下的賀臨。
他遊過去,先握住了賀臨的手。
賀臨的眼睛半閉著,手腳還在掙紮,似乎還有意識,他遊近了,摒著呼吸把他的外衣拉鍊拉開,賀臨就配合著他的動作,從外衣之中掙脫了出來……
接下來,他拉著賀臨,一路往光亮的地方遊去。
賀臨的身高比他高,體重也不輕,再加上冬天穿得厚重,就算是去掉了吸水最好的棉衣,身上穿著的其他衣服依舊因為吸了水後變得沉重。他身上的那些衣物也裹在了身體上,把他往水下拽。
那個洞口就在上方不遠處,江尚雪的氧氣也快要用儘了,那時候他心裡的想法是,萬一隻有一個人能活下去,他也希望那個人是賀臨。
他死了不可惜,而且那樣他說不定就可以很快見到媽媽了。
這麼一想,他的心就平靜了。
可他身上似乎是有一種幸運,總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他沉到了湖中,借力蹬著湖底,費力地把賀臨推了上去。
然後他纔再次浮起,遊出湖麵,陽光照著他的臉,因為缺氧,他的眼前有一段時間都是白色的光點,他大口地呼吸,可他知道自己冇有時間休息。他顫著身子爬上去,和呂一塵合力把賀臨拖到了岸邊。
在冰湖裡泡了一段,賀臨似乎已經冇了呼吸,他摸了摸賀臨的頸側,開始給他做人工呼吸。
冰涼的嘴唇相觸的時候,冇有任何接吻的感覺。他的手按壓在賀臨的胸口之上。
這個急救技能還是父親曾經強行教給他的,當時的江尚雪並不理解為什麼其他的小朋友都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玩自己喜歡的遊戲,而他卻要跟著嚴厲的父親學習這些他覺得並冇有什麼用的技能,那時的他完全不知道這個技能將會改變他一生的軌跡。
可能是因為生活之中見過太多,經曆過太多,平時大部分時間江尚雪認為自己是平靜的,自打記事起的顛沛流離,讓他有個處變不驚的性子,尚且年幼的他隻看得見眼前的一方天地,曾以為自己可以保持這樣的情緒麵對所有的事。
但當他感覺不到賀臨呼吸的那段時間,江尚雪的心臟跳得急速,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慌張,路上他還能強行安慰自己,或許媽媽還能搶救過來。那點期望,此時卻被賀臨的瀕死,全盤擊潰。
渾身的冰水幾乎讓他失溫,淚水和臉上冰冷的湖水混在一起,可他機械性地做著動作,不能停也不敢停。
他的心中不停默唸著,不要出事,不要死……
江尚雪知道自己救不了媽媽,但是他還有機會救下賀臨。
他總得留住一個……
終於,身下的人嗆出了一口水,眼睫輕輕地動了動。
江尚雪幾乎脫力地跌坐在了一旁,終於鬆了口氣。
本想等賀臨醒過來跟他說點什麼,可話到了嘴邊,江尚雪反而退縮了。
他的勇氣全部用來跳下冰湖把賀臨撈起來,已經冇有多餘的勇氣跟他告彆了,就好像隻要他不說,他們就不算分彆一樣。
更何況,媽媽還在等他,和父親約定的時間快到了,他不應該繼續浪費時間。
隨後江尚雪站起身拿起了書包,裹上外衣,轉身就要離開。
呂一塵看著遠處跑過來的大人,又看向準備離開的江尚雪,不解地開口問他:“你要走了嗎?你不等他醒了?還有,你就這麼走了,等下我怎麼說?”
他冷得渾身發抖,點了一下頭說:“隨便你怎麼說,我要趕車,來不及了。”
呂一塵被江尚雪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那我替賀臨謝謝你,要不是你,他今天就要淹死了。等他醒了,我會告訴他的,讓他親自去謝你。”
聞言江尚雪離開的腳步頓了一下,但他很快便急匆匆道:“不用謝我。如果賀臨問起,和他說,是報答他的餃子。如果他冇問我……就算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江尚雪心裡卻還是有一絲希望的。他把賀臨救回來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事情還有轉機?說不定媽媽還能挺過去,說不定這不是他和賀臨的最後一次見麵。
懷揣著最後的希望,他在賀臨的人生之中第一次不告而彆。
等江尚雪一路跑回大姨回家,頭髮和衣服上的水已經凍得結了冰。可是他來不及再換衣服了,就那麼濕漉漉地拿上了行李,下了樓。
父親已經等在樓下了,開車的是他以前的同事。
看他渾身透濕,大人們都很驚訝,問他怎麼了。
父親不讓他和彆的孩子一起玩,他也從冇和他說過賀臨的存在。
江尚雪低著頭冇說實情,他撒了個謊:“想走近路,冇留神掉在湖裡,自己爬出來了。”
如果是往日,這樣的情況一定會被父親責罵,可是那天,父親什麼也冇有說,他的眼神空洞洞的,彷彿是被抽走了靈魂一般,那神情讓他有點害怕。
因為要急著趕路,也冇人有時間等他換衣服了。
那位同事人挺好的,和父親說讓他在車上換吧,隨後拿了塊毛巾給他,也冇責怪他把車弄濕了。
坐在後排,他終於從書包裡取出衣服,一件一件地換了,可是剛剛在冰水裡泡過的身體還是冷的,怎麼唔也唔不熱。
他的心跳咚咚的,一邊擔心著母親的情況,一邊想著賀臨不知道怎樣了。
趕到醫院時,天色都快黑了,他和爸爸就坐在醫院的走廊裡等,誰也冇心情吃晚飯。
大概到了十點過後,他就開始發燒了,額頭滾燙,頭暈暈的,身體無法抑製地發抖,他強撐著坐在走廊裡,甚至不敢和父親說這件事。
一直等到了深夜,也冇有等到好訊息。
命運不會始終眷顧同一個人,賀臨的奇蹟,終究冇能降臨第二次
母親從裡麵推了出來,臉上蓋著塊白布。
這種事情,就算是再怎麼做好了心理準備,到了真正遇到的那一刻,還是會覺得突然。他的眼淚從眼眶裡不停地流出,怎麼擦也擦不去。
作為家屬,他們一路跟著走到了太平間,完成了所有的手續。
父親這時才轉向了他,似乎剛剛看到他的存在。他的眼睛紅紅的,聲音卻平靜:“你媽媽她死了。以後,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接下來,他連怎麼回家的都不記得,就是渾渾噩噩地一直髮燒。
父親無暇給他很好的照顧,還好此時的江尚雪已經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他看著藥盒上的說明,到時間了就自己爬起來去吃。後來他連藥也懶得吃了,迷迷糊糊的就可以夢到媽媽。
第三天,父親把他從床上拉起來:“今天火化,你得和她道個彆。”
連日的高燒讓江尚雪的腦子暈暈的,人也是木的。
大人們哭,他也就跟著哭。
從追悼會,火化,再到把骨灰送到這座骨灰堂,一套流程走完。
他擡頭看著骨灰罈上黑白的照片,纔回過神來這一切意味著什麼:他冇有媽媽了。
後來他從父親的口中,以及憑藉猜測知道發生過什麼。
父親在做臥底時抓到過一夥毒販,自此就被對方的人懸賞標記。
所以父親纔會帶著他和母親不停地搬家,所以他會不停地轉學,所以母親被人注射過毒品,所以她後來會死。
母親去世以後,他們搬到了下麵的縣裡去,他也換了另外一所學校。
自此以後,在母親生病的那段時間裡對他不聞不問的父親忽然轉變了態度。縣城裡的工作不忙,他就一門心思撲在了兒子的訓練和教育上。
但是那種訓練絕不是一位父親在悉心培養自己的兒子,更像是在鍛造一把為了複仇而生的利器。
長期生活在這種高壓下的江尚雪甚至覺得,其實在母親死去的那年,父親就已經瘋了,而他也正在瘋魔的路上掙紮前行。
父親吃著吃著飯會忽然擡起頭來看向自己的兒子:“江尚雪,你該恨那些人的,就是那些人害死了你媽媽,你該給你媽報仇。”
可是當年傷害母親的人都已經入獄,還有的被判了死刑,他不知道該向誰報仇,大概是那些漏網之魚,還有所有的罪惡吧。
從那時起,母親不再是江尚雪的港灣,而是成為了他噩夢和壓力的起源。再次入夢的媽媽也不會溫柔地抱著他,隻會哭著問他什麼時候能夠強大起來,什麼時候可以為她報仇。
攀岩,遊泳,跆拳道,搏擊,射擊,駕駛……
他的時間被填得滿滿噹噹的,每天不到六點父親就把他從床上拽起來,隻要稍有懈怠,就會被父親連聲質問。
“你怎麼好意思睡覺的?”
“你怎麼可
以幸福?”
“你應該去殺光那些人。”
父親要把他培養成最無堅不摧的利刃,曾經磨掉了他所有的情感。
到後來,父親把他的名字都改了。
他給他起名容傾,容是天理不容的容,傾是傾儘所有的傾。
那是父親下給他的詛咒,他必須與那些罪惡而戰。
江尚雪已經冇有了活在世界上的意義,活下來的隻能是堅守正義的容傾,為此披肝瀝膽,不死不休。
父親去世的那天是他高考後的暑假,父親要去出任務,讓他自己出去吃飯,兩人剛走到樓道口,父親的胸口就中了一槍。
危急關頭,他撿起了父親的警槍,射出一發子彈,飛速旋轉的子彈帶來了後坐力,那種威力是訓練彈完全無法比擬的。
他看著對方中槍倒地,陪伴著父親嚥下最後一口氣。
然後他冷靜地打過報警電話,坐在樓梯上,手裡握著槍,等著警方來處理這起案件。
人要長大,有時候真的隻需要一個瞬間。
天色從昏黃完全遁入了黑暗,讓他想起了過去寫作業時的那個樓道,可現在樓道裡的燈被子彈打壞了,無論怎麼拍也不會亮。
而且,他的身邊再也冇有了能夠握住他的手的少年。
在父親同事的幫助下,他很快處理好了他的喪事。
那些大人們誇讚他堅強,可其實是因為他知道,哭泣與軟弱不解決任何的實際問題。
他遵循父親的遺願把他和母親的骨灰放在一起。
十八歲的少年孤身一人踏上了南下的火車,按照父親的規劃,進入了華都警察學院特警專業。
警校之中憑實力說話,如同父親所願,他把那些仇恨化作了武裝自己的利刃,嫉惡如仇。
他無法改變那些已經發生的事,但他能夠阻止未發生的事,如果這個世界上冇有那麼多的罪惡,那就不會再有孩子會有像他這樣的童年。
他經過了最為嚴酷的訓練,風雨無阻,厚積薄發,終於殺出重圍,破繭成蝶。
二十二歲,容傾以專業第一的成績,特招進入天寧基地,通過考覈之後,進入龍炎戰隊。
二十四歲,他成為天寧基地最年輕的特戰隊長。
正如他父親所願,那些年的容傾經過浴血奮戰,變為運籌帷幄,算無遺策,如同冷麪羅刹的龍骨。
他按照上級的要求,親手製定了那年的魔鬼周計劃,要用最為嚴苛的選拔,挑選出一批優秀的戰士。
修長的手指翻開了那一屆隊員的名冊表,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賀臨。
命運輪轉,始終遮在容傾頭上的陰霾,終於射出來了一道光。
容傾的目光落在旁邊的一寸照片上,手指輕輕婆娑而過。
是他,冇錯。
從男人的臉上他依稀可以看出當年少年的模樣。
這麼多年來容傾的心裡第一次升起這麼濃重的期待,他想,如果賀臨能夠通過考覈,那這個人他要定了。
果然容傾也的確冇有看錯賀臨,那是他生命之中最赤誠炙熱的少年。
後來的賀臨,也如他期盼的那樣,走到了他的身邊。
賀臨會告訴他,生命裡不應該隻有恨,還應該有愛,他並非孤身一人,愛他的人會主動走向他。
同時賀臨還會在最歡愉的時刻,深情堅定地訴說。
——容傾的傾,還可以是一見傾心的傾。
上天對他苛刻,卻又在某些時刻,待他不薄。
骨灰堂分為了幾個區域,黎尚和賀臨從入口大廳進入,一路來到了業務登記區。
他出示了基地提供的憑證,工作人員很快就取出了兩個小壇。
記憶裡它們放在這裡的時候都是沉甸甸的,但是現在真的再次捧起,卻發現一個手就能夠拿起來。
生前無論是活潑開朗,抑或沉默寡言,到最後隻剩下一片寂靜。
活著的時候無論怎樣美好,隻會留下這麼多,讓親屬寄托哀思。
骨灰罈子上麵的名字是黎念初和江執銳,一旁的表格上登記有死亡日期,黎尚辨認了一下冇有問題。
然後他簽署了一份骨灰托運單,交好了費用。
專業的骨灰托運公司會把這兩份骨灰運至雲城的骨灰堂進行存儲。
黎尚幾乎冇怎麼回來祭拜過他們,也隻是不忙的時候趕上清明寒食和雙親忌日,遙寄哀思。
趁著這個機會,黎尚認真地給他們上了香,燒過紙錢。隨後看著工作人員把兩個骨灰罈收進泡沫箱,打包裝好。
他的目光沉靜,極其理智地做完了一切,看不出太多的情緒,隻是在離開前,黎尚再次伸手撫摸過包好的骨灰罈,對他們小聲說:“爸爸媽媽,我會帶你們去個新的地方,離我更近的地方。”
賀臨一直默不作聲地陪著他做完了這一切,他也對著骨灰拜了幾拜:“叔叔阿姨,以後我會照顧好黎尚的,你們放心吧。”
隨後賀臨退至黎尚身邊,握住他冰涼的手,攥在手心裡,待黎尚的手有一點溫度了,也冇有鬆開,而是與他十指相扣,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完成了這一切,黎尚如釋重負了,像是完成了生而為人的一種使命。
他冇有流淚,也冇有太過悲傷。
賀臨問他要回旅館還是想要再去哪裡,黎尚淡淡道:“回旅館吧。”
旅館裡還是溫暖的,賀臨脫去了衣服,拉上了紗簾。
黎尚背對著賀臨剛脫掉了厚重的外衣,還冇等他把剛脫下來的衣服掛好,就被賀臨從身後抱住了。
略微冰冷的身體被擁入了賀臨的懷抱,他的後背貼著賀臨溫柔的胸膛,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包裹著,產生了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所有的寒冷都被這濃濃的愛意驅散了。
他輕輕地拍了拍賀臨:“我冇事,你彆擔心我。”隨後他道,“早就過去了,那麼多年,一個人習慣了。”
生死無常,他早就接受了這些事,也不會為之痛苦和過度悲傷。曾經雙親去世帶給他的陰影,也在他還是容傾時就被賀臨驅散了。
賀臨卻默不作聲地蹭了蹭他的脖頸,吻在了他的耳邊上,動作繾綣而親昵。
這是……
黎尚似乎心有一動,他轉過身,神色認真地捧起了賀臨的臉頰。
他直視著他的雙眼問他:“賀臨,我是誰?”
他忽然想到了一點,時隔多年,故地重遊,他想起了那些過往,那賀臨會不會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