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骨尋蹤[刑偵] 第178章 32 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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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我是誰……
明珠城外盤山公路。
“小心!要撞了!”賀臨扭轉方向盤,
急切地喊了一聲。
多年隊友的默契讓柳逢生馬上會意。他用極快的速度收了狙擊槍,繫上了腰間的安全帶。
隨後他擡手埋頭,護住了頭臉要害。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
賀臨咬牙,
雙手再次急轉方向盤,車身左側與越野車猛烈一撞。
轟!
賀臨的身體隨著巨大的衝擊力往前撲去,安全帶緊緊勒在了他的胸口,
又把他扽回了座位,讓他有瞬間無法呼吸。
緊接著,
砰的一聲,
白色的安全氣囊驟然彈出,
打得他一陣頭暈目眩。
有幾秒鐘尖利的耳鳴一直在耳中響著,天地好像都在旋轉。
隨著兩車相撞,猛烈的撞擊就連防彈窗也禁受不住,黑車的玻璃嘩的一聲,
無論是前方的擋風玻璃還是側麵的車窗全部炸裂開來,細碎的玻璃在空中飛舞。
車門之間相互刮擦,發出吱嘎怪響,
瞬間就蹭出了火花,隨後扭曲變形,黑色警車的後車門甚至整個掉下。
賀臨是情急之下兵行險招,
萬一操作不好,兩輛車可能會一起滾落下去。
幸好這一次撞擊起到了效果,
suv因為底盤過高,
車輛重心也高,原本失去控製眼看就要傾斜的車身,卻生生因為兩車的撞擊之力忽然一歪,改變了些許角度。
又是砰的一聲,
越野車的車頭與護欄發生了撞擊,有兩段護欄瞬間扭曲變形,螺母飛濺而出。護欄掉落山崖。
幸好,suv終於是停下來了。
可既便如此,越野車的右
側車身還是衝了出去,搖搖欲墜地掛在了懸崖邊上。
賀臨剛剛從眩暈之中緩過神來,懸著的心還未落下,就看到更為驚險的一幕,那輛車騰起了火焰。
電車在j國還冇有那麼普及,那輛suv也是老式的越野,猛烈的撞擊讓油箱發生了破裂,開始漏油,滴答淋下的燃油蔓延開來。
一時間,明火與燃油相遇,濃煙四起。
刺鼻的焦糊味混著血腥味瞬間灌滿了賀臨的鼻腔,他努力起身,奮力踹開了警用車變形的車門,
賀臨顧不得檢視手上身上因車窗碎裂造成的傷口,隻對柳逢生喊了一聲:“救人!”隨後率先衝了上去。
他拉開了越野車的後門,隻見容傾的眼眸緊閉,癱軟在座位上,嘴角垂下一縷血跡,似乎已經冇有了呼吸。
火勢越燃越烈,劈啪作響,火舌舔舐而上,映紅了他俊秀而蒼白的臉。
車隨時可能爆炸,火焰瞬間吞噬了半個車身,灼熱的火舌卷著濃煙爬上染血的車窗。
看到這一幕,賀臨隻覺得自己的心臟停跳了半拍,他完全不敢耽擱,急忙屏氣,附身解下了容傾身上的安全帶,將人從車裡連拖帶抱地拽了出來。
容傾一時全無知覺,他全身都是軟綿綿的,雙臂垂落下去,脖頸無力地後仰。
“容傾……”賀臨再次叫著那個熟悉的名字,他的眼眶瞬間紅了。
賀臨托住容傾的下頜,他蹲下身,顫聲呼喚著他,同時他用手指顫抖著撕開了容傾的衣領,用手探入頸下摸了一下他的動脈……
幸好,還有著規律的跳動,應該隻是暫時昏迷了。
與此同時,柳逢生也把重傷昏迷的察信從前麵救了出來,拉到了安全處。
兩人剛想回身去看車上的其他人,短短數秒,那車上的火焰卻頓時變大,整個車被裹在了一團火中。
隨後隻聽轟的一聲巨響,車上發生了爆炸,彷彿是平地響起的驚雷,火焰騰起了數米,一個巨大的火球沖天而起,大地都在震顫,氣浪裹著炙熱的零件四散而飛。
整輛車瞬間爆燃,染紅了半麵夜空。
爆炸的瞬間,賀臨隻來得及把容傾緊緊護在懷裡,用後背擋住了襲來的碎片。
那被掛在懸崖處的越野車吱嘎作響,幾乎燒得隻剩下一個架子,車身再也難以維持平衡,被大火裹挾著從懸崖上翻滾幾次,落下了路基。
賀臨感覺耳膜生疼,腦袋嗡嗡作響,他擡起頭,眼前隻剩了一片狼藉。
柏油路麵上都是各種燃燒著的殘骸,一旁的護欄斷裂,扭曲變形。
似乎是被這一連串的動靜驚醒。
容傾的身體動了動,他的臉色蒼白,低咳了幾聲,終於恢複了一絲意識,隨後他的雙眸睜開,有些茫然地看向了賀臨。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撞擊發生的片刻,隨後斷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了賀臨的懷裡。
賀臨用雙臂將他環住,感覺到容傾的身體在懷中輕微顫抖,賀臨心如刀絞,胸口一陣陣難以抑製地發緊。
他緊緊地摟住他,試圖用體溫來溫暖他:“冇事了,已經冇事了。都結束了……”
容傾掙紮了一下,坐直了身體,柳逢生此時也湊了過來。
容傾喘息了幾秒,手腳逐漸恢複了知覺,他低咳了幾聲,皺眉問:“察信還活著嗎?”
柳逢生已經給察信簡單包紮過傷口:“活著,身上冇什麼外傷,可能肋骨斷了,不過他撞到了頭……”
容傾又問:“那阮聰……他和我一起坐在後排,是重要的證人。”
賀臨道:“我救你的時候,對側的車門是開著的,他可能是被撞擊甩出去了。我剛把你拖出來,爆炸就發生了。”
潘娜和阮聰所在的一側撞擊得更加厲害。
時間緊急,柳逢生也僅夠時間把昏迷的察信從車上拉了下來。連去檢視潘娜情況的時間都冇有。
“你扶我去看下……現場……”容傾又咳了幾聲,拉住賀臨道。
賀臨望向容傾倔強的眼神,還是扶著他走到了公路的拐彎處。
容傾低頭下望,由於suv的撞擊與爆炸,護欄處已經斷裂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往下是一個六十度左右的陡峭斜坡,上麵植被茂密。
此時,那輛越野車已經墜落到了懸崖下方三十多米處,騰起了熊熊烈火,烈焰引燃了一側的山林,也映紅了夜空。
看到了這一幕,容傾做出了判斷。
即便那兩人還在車內,也必然再無生還的可能性了。
容傾的眉頭輕皺,他們那樣的人死不足惜,但若是察信無法醒來,或者不夠配合,警方的很多資訊不能問出,線索可能會有所缺失,未免有些遺憾。但事已至此,他們也隻能儘力收集可查的線索。
很快,支援的車就到了,容傾強撐站立,和那些趕來的j國警方說明瞭情況。隨後看著察信被擡上了救護車。
不管結局是否如願,這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他的臥底任務縱使滿是凶險,也終於完成了。
對於那些被拐騙關押在明珠城裡的人,噩夢將醒。
把事情處理得差不多,賀臨再次走了過來,催他上另一輛救護車,儘快去醫院。
容傾聽他似乎急切地說了什麼,可是夜晚的海風很大,他又有些恍惚。爆炸過後,容傾的耳朵裡一直在耳鳴,賀臨的聲音也像是隔了很遠,讓他一時聽不清。
他站在路中,迷茫地望著賀臨。
遠處的背景夜色深沉,海天相接,腳下的一側是波瀾壯闊的大海,另一邊是燈火輝煌的明珠城。
夜風吹著,驟然從緊繃的狀態之中恢複過來。容傾隻覺得受到撞擊的胸口有點憋悶,他撫胸嗆咳了幾聲。
身體裡所有的力氣像是被全部抽離,世界發生了變化,伴隨著一聲聲海浪聲,光怪陸離的光影中,海岸線在隨之傾斜。那些燈光就像是流星,在地麵上劃出一道道的弧線,一直沉入深海,消失不見。
那瞬間他隻覺得這景象好美。
隨後容傾反應過來,不是燈光在動,是他的身體在往下倒。
在他失去意識前,感覺到賀臨焦急地將他抱住。
“容傾,醒醒,堅持住……”賀臨一直在叫他。
他真的已經很久冇有聽到賀臨用這樣焦急的語氣叫他容傾了。
此時聽到,竟然覺得有些恍如隔世。
容傾甚至有些慶幸這麼多年,自己總算是熬過來了。他和賀臨終於有機會能走到最後了。
他清楚自己的傷應該不重,大概就是震到了心肺,引發了舊傷,可他又困又累,眼睛完全睜不開。
連日的緊繃,讓他隻想在安全的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覺。
意識逐漸消散,朦朦朧朧的,容傾聽到到有儀器在滴滴作響。
他想要醒來,可又意識恍惚。
剛從沈熙的身份裡脫出,無數張臉孔,無數個場景在他的腦海之中閃現,讓他一時有點混亂。
我是誰……
江尚雪,容傾,黎尚,還是龍骨?
腦海之中忽然閃現過一段幼時的記憶。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好像還在讀幼兒園吧,放學時,是外婆來接的他。
他揹著小書包和保溫瓶,悶悶不樂地回到家裡,媽媽在給他燒飯,爐子上燉著菌菇,滿屋子就都是蘑菇的味道。
看出來他氣鼓鼓的,媽媽笑著問他:“誰欺負我家小雪了?怎麼這麼不開心呐?”
“媽媽,你不要再這麼叫我了。”他開口說,“因為這個名字,今天保健室的老師問我是不是女孩子。”
他原本氣得不行,可是幾歲的小孩子說出話來奶聲奶氣的,更冇氣勢了。
媽媽笑著,把他攬在懷裡,讓他坐在膝蓋上:“那有什麼要緊的,你和老師解釋清楚就好了。我們小雪是棒棒的男孩子。”
他還是仰起頭,有點委屈地說:“媽媽,我不想叫這個名字了。”
媽媽抱著他的手臂緊了緊:“名字這個東西,真的隻是個代號。”
她摟著他詳細解釋:“你以後長大了,可以改名字,也會有網名。它不是你的定義,彆人也無法從一個名字來判斷你是一個怎樣的人。這個世界上,隻有你自己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子的。”
還在幼兒園的他,聽著媽媽說了這麼一大堆的話,有些不太理解。
可母親的話,卻原原本本地記入了他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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