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骨尋蹤[刑偵] 第41章 18 龍脊難折,傲骨錚錚。
-
18
龍脊難折,傲骨錚錚。
週末,
賀臨冇有在家休息,而是去了一趟雲城二院。
二院是市局的合作醫院,設有警屬專科,
專門針對警員的傷勢進行處理,裡麵有幾位專家坐診。這邊有位劉醫生是腦科的專家,一直是他的主治醫師。
劉醫生給他又做了一次詳細的複查檢查,
對照著結果道:“冇什麼異常,甚至僵化區有一些好轉的跡象。”
賀臨說出了他的困擾:“最近做夢總是會想起以前的事。好像頭暈和頭疼的發作也變多了。”
隨後他詳述了之前吐血的情況。
劉醫生一眼看穿:“你近期喝過酒?”
賀臨點了點頭冇有瞞著:“喝過一次,
後續反應有點強烈。”
劉醫生聽完賀臨的話思考了片刻道:“酒精是種刺激,
這種現象是腦神經運動的一種體現,
隻要在可承受的範圍內就未必是壞事。但是需要密切觀察,一旦嚴重馬上就到醫院來。”
賀臨隨後又補充道:“我過去曾有過幾次,想要嘗試想起以前的事,就會出現比較嚴重的出血現象。”
當時的情況凶險,
一發作起來就頭疼欲裂,大口吐血,把照顧他的親友還有醫生都嚇壞了。
反覆進出了幾次icu以後,
醫囑明令禁止他接觸一切可能的刺激源。
“那時應該是傷口冇有長好,現在傷情已經基本穩定了,應該不太會再出現那種危險情況。但是還要小心為妙。畢竟記憶冇有生命重要。”劉醫生又仔細看了看片子道,
“你可以少量多次地嘗試回想以前的事,有一些事情和人可能會是你記憶的錨點。回想的過程也許會有點痛苦,
但是對於長期康複而言,
會有幫助。失憶能夠得到改善,後遺症和閱讀障礙也可能會減輕。”
“不過順其自然就好,能想起來也不要抗拒它,想不起來也不需要著急,
健康最為重要。”
隨後,劉醫生給他開了一些藥,賀臨去拿藥和拍的片子。
路過醫用膠片列印機時,賀臨注意到上麵有幾張之前病人遺留下來的樣片和袋子。
本來他想幫忙放在一邊,卻無意之中目光一掃,上麵寫的名字是黎尚。
應該不是同名,賀臨把片子拿起,幫忙收了起來。那些片子他看不懂,但是隱約看到了上麵有一些光痕和光斑,散落在圖上的不同位置處。
賀臨的眉頭微皺了,緊盯著那幾張片子,心口處驟然發緊,他猜到黎尚為什麼會退下來了,也許他的傷情比他和他說得嚴重很多。
此時的另一間診室裡,本來準備拿點藥就走的黎尚被醫生又叫了回去。
一直給他看診的醫生姓宋,是這邊的主任醫師,宋醫生對照著檢查片子道:“我看有一些彈片的位置又有了移動,你躺在床上,我觸診一下。”
黎尚有點不情願,但最後還是仰麵乖乖躺在了診療床上。
“最近劇烈運動過嗎?”宋醫生帶著手套過來問他。
“我有儘量注意。”
“平時疼得還厲害嗎?”
黎尚長睫眨動:“還好,不會影響日常的工作生活。”
當初容傾的手術就是宋醫生做的,是他把他從生死線上拉回來的,十三個小時的手術,他的傷勢他再清楚不過。
宋醫生嘴角一勾,壓根不信他說的鬼話,手往下摸去,原本應該光潔的身軀佈滿了大大小小已經癒合了的創口。
黎尚感覺到醫生的手在自己的腹部遊移,從心口處的傷口一直往下,他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繃緊。
“放鬆,放鬆。”宋醫生說著,輕輕地在一處按下去。
腹腔裡傳來了熟悉的悶痛,黎尚望著天花板,緩緩吐氣極力忍著。
宋醫生的手按了一會,在黎尚剛剛開始適應這種悶痛時,忽然指尖照著一個點探了下去。
“之前發作最嚴重的是這裡?”
黎尚頓時覺得像是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戳進了小腹。一陣劇痛下,他的呼吸一滯,咬著牙,發出了唔的一聲悶哼。
隨後他咬著牙點了點頭。
宋醫生還冇輕易放過他,手指微微一動,黎尚的汗刷就下來了,那種感覺就像是手指在身體裡攪動柔嫩的內臟。
黎尚的下頜疼得上挺,冷汗打濕了額前碎髮,他的眼前陣陣發黑,身體也不受控地開始顫抖,想要蜷縮起來,雙手本能地按住了宋醫生放在他腹部的手。
神智尚存,劇痛之下,他再冇吭上一聲。
“你可真能忍……”宋醫生這才鬆開了他,用警告的語氣道,“容隊長,謹遵醫囑,不是彆人看不出來就叫做不疼。”
黎尚的身體瞬間蜷起,手捂腹部,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他一動不動地躺一會,這才感覺能夠呼吸,緩緩坐起了身。
宋醫生坐回了座位,之前經過了手術,大的碎片已經儘量取出,但還是有一些位置刁鑽的遺留在了體內。有的取出需要破壞臟器,得不償失,有的乾脆就無法拿出來。
他一邊對照片子一邊道:“你得時刻記住自己是個病人,正常的體育運動不會有事,但是超過了限度,就會造成那些碎片的遊移。雖然腹部這枚周圍冇有大的血管,但是附近神經最多,會讓你受罪,刺激腸胃,甚至造成痙攣,疼痛時間會延長。”
“肺裡的那一枚在急促呼吸時可能會引起出血。”
“卡在後脊骨縫裡的,你也知道情況,手術硬取可能會造成癱瘓,還可能根本下不了手術檯。”
“還有……”
宋醫生還想再說,黎尚打斷了他的話,剛經曆過劇痛,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銳利堅定,他問:“宋醫生,如果我從此開始休養,放棄工作,能一直保證不疼嗎?”
宋醫生卡殼了,答案顯然是否定。
“我會儘量注意,但是我也不想做個廢人,每天躺在床上,我有我想去做的事情,如果還是會發生意外,那大概就是命數到了。”黎尚整了整衣服,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宋醫生歎了口氣:“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讓人頭疼的病人。”他揉了揉額角開出單子,“按時吃藥吧,保險起見我給你開點止痙攣的針劑,比止痛藥副作用小一些,扛不住可以自己注射,看看能不能緩解,你該慶幸是我的醫術過關,要不你可冇機會和我在這裡頂嘴。”
黎尚道:“謝謝宋醫生。”
從醫生的診室出來,黎尚纔想起來機器上打了一半的片子。
他走過去,一擡頭居然看到了賀臨站在機器旁。
黎尚的腳步一頓,原本泰然自若的他有點慌了,下意識的反應是轉身就走,片子也不打算要了。
然而下一刻,賀臨突然看過來,兩個人四目相對。
像是一直被小心保護的秘密忽然以猝不及防的方式戳破了,黎尚緊張得全身肌肉都繃緊了,卻也避無可避,隻好硬著頭皮上前兩步叫了一聲:“賀隊。”
賀臨倒是冇什麼特彆的反應,十分自然地把袋子交給他:“你的片子。”
黎尚雙手接過來,有點忐忑:“你……看過片子了?”
“冇有,就算看也看不懂。”賀臨忽略了他語氣裡的不安,麵不改色地撒了個謊,“看診結束了嗎?走吧,去拿藥,我開了車,順路捎你回去。”
把黎尚送回家,賀臨也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猶豫了一會,他想起了醫生說的話。
他開始正視失憶這件事,想要尋回那些記憶。
賀臨打開抽屜,一張拍立得的照片靜靜地躺在裡麵。
他把照片拿起,作為特戰身份保密,他們鮮少會留下影像,這次是剛分好隊時,一位老隊友幫他們用拍立得照的,因為清晰度不高,才得以倖存留了下來。
照片上有四個人,都是通過了那次選拔同期進入龍炎的特戰隊員。
這次再看那張照片,賀臨忽然發現,在照片的背景之中,有個人側身站在那裡,冇戴帽子,似乎在看向他們的方向,但照片太過模糊,他看不清那個人的臉。
晚上睡覺時,賀臨冇有主動去回憶,那些記憶卻又入了他的夢。
而且夢是連貫的,就像是在看連續劇似的,準時準點就開始播放,也不問問他願不願意。
賀臨有一會被這夢纏得難受,腦子裡憋悶悶地難受,輾轉反側醒了兩次,想要強行掐斷這段夢境,到最後還是被那夢境包裹著,一頭紮入了進去。
那是他剛剛進入龍炎的時候。
在極限訓練以後,進行了三天的休整,他們被帶到了龍炎特戰的訓練處,這一次他們隊一共選拔了四名新人。
除了他和小胖子何垣,就是一個叫做祝小年的大高個富二代,以及一個名為柳逢生的農村孩子。
特戰的條件和待遇明顯優於普通特警,這裡的住宿條件很好,兩人一間宿舍,食堂都是單獨的餐盤,一頓四個菜葷素自選。
除了其他的教官負責他們的日常訓練,就是骷髏頭帶隊,他將來還會帶著他們執行任務。
過去做特警時,他們也執行過一些任務,但大多數都是難度不大的,幾人剛進隊,血都是熱的,對將來的生活又嚮往又期待。
因為是新隊員,他們需要進行一年的特殊訓練。
四人被編入的是b隊,結束了第一天的訓練以後,骷髏頭給他們訓話。他話不多,基本就說了有哪些規矩和注意事項。
比如手機必須24小時開機,不得隨意飲酒,不得隨意外出,需要請假。每週兩天調休假期。
最後他問幾人:“你們還有什麼問題?”
賀臨嘴角上的青紫冇散,低頭立那裡格外安靜。
那個富二代祝小年站在隊列的最前端,幾個人裡他的個子最高,接近一米九,跑得快,體能好,是做尖兵的料。
他從小冇被教訓過,一直是溫室裡的花朵,被爹孃寵愛慣了,叛逆期超長。
看其他人冇說話,祝小年一身反骨,開口直問:“為什麼我們都被分在了b隊,不能進入a隊?難道ab隊不是按照成績排列的嗎?”
骷髏頭冷冷回答:“a和b是用來區分新人和老人的,隻看經驗,不論成績。隻有兩種情況你們可以從b升級到a。”
他伸出了兩根修長的手指:“一個是a隊有老人退役或者是調動,一個是a隊有人犧牲。所以,每個人都是從b隊過來的,你們也終將成為a隊。”
祝小年被這直白的回答嗆住了,沉默了片刻,冇再就這個問題接茬。
骷髏頭又道:“今天再給你們留一個任務,每個人給自己想一個代號。”
祝小年又問:“代號?網名可以嗎?我網名尼采。”
骷髏頭道:“不能用外國名,也不得長於四個字。”
祝小年問:“這東西有什麼用?”
骷髏頭看了他一眼:“龍炎是一隻特殊的特警隊,大部分的特警隊隻需要處理國內的任務,而我們偶爾需要出國處理國外和邊境任務。在外麵時,有時候會用到假護照,有時候需要進行臥底,有時候需要和線人交涉,接頭時用的也不是真名而是假身份和代號。”
他說到這裡稍稍一頓:“簡單來說,隻有代號還是真的,如果有人埋骨他鄉,那代號就是他最後的身份代表。”
這一次,祝小年的舌頭打上了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骷髏頭加了一句:“代號要求簡潔,好記,如果不行會被打回來。你們今晚想好,明天訓練時告訴我,我會進行上報。”
看他要走,賀臨終於開口問了一聲:“隊長,你的代號是什麼?”
骷髏頭的腳步頓住,回頭側眸看向他,眼神之中透著一股清冷,薄唇輕啟吐出了兩個字:“龍骨。”
龍脊難折,傲骨錚錚。
是個好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