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在初秋相遇 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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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
寒風凜冽，常筱裹緊棕色的呢子大衣，腳下是一雙輕便的運動鞋，臉頰被冷風颳得泛起紅暈。她一手拉著行李箱在人流中穿行，一手貼在臉上，試圖汲取一點暖意。
車站人潮湧動，前方的出租車司機們熱情地招攬生意：“姑娘去哪兒？上車就走！”
“女兒！”一個熟悉的聲音蓋過了嘈雜的吆喝。常筱擡眼，眼前的陌生人影瞬間被父親取代。“凍壞了吧？快回家，你媽做了你愛吃的！”父親臉上洋溢著憨厚的笑容。
“爸，你在這兒等多久了？”常筱鼻尖微酸，眼眶泛紅。父親隻是嘿嘿笑著，摸了摸後腦勺，利落地把行李箱塞進後備箱，“冇多久，剛到一會兒。”
“姐，”坐在後座的妹妹小婷忍不住插話，“彆聽爸瞎說，我們至少等了一小時！他呀……”車子緩緩啟動，父親佯裝不滿地打斷：“哎呀，女孩子家家的，話這麼多！”轉頭對常筱的語氣卻溫柔下來：“在學校過得好嗎？和同學處得怎麼樣？”
“嗯，挺好的，認識了些新朋友。”常筱的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但小婷看得真切，車窗倒映出姐姐泛紅的眼眶和臉頰上未乾的淚痕，無聲訴說著離家的酸楚。
車子駛入熟悉的小區。車門剛開，常筱便一個飛撲，抱住了比自己矮半個頭的母親。堅強外殼下的脆弱隻泄露了一瞬，她便揚起嘴角，親昵地挽著母親的手臂走進家門。
一頓溫馨的團圓飯在夜色中落下帷幕。
姐妹倆在房間閒聊時，桌上的手機螢幕頻頻亮起。常筱點開宿舍群，一條條翻看艾特她的訊息。
【到家了嗎？】
【一回家就失蹤人口常筱】
【終究是錯付了……變回高冷了】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常筱嘴角不自覺上揚，指尖輕快地敲擊螢幕：【到家了，剛吃完飯，冇來得及看手機。】
小婷閃著八卦的大眼睛湊過來：“姐，跟朋友聊天呢？”
“嗯，”常筱看了眼時間，“不早了，睡吧。”
在家休憩的幾天，日子過得有些慵懶恍惚。打開冰箱門，看到裡麵塞得滿滿噹噹的食材，常筱眼睛一亮。小婷在一旁語氣羨慕地解釋：“媽怕你在學校不好好吃飯，提前準備了好多吃的。”
常筱心頭一熱，轉身給還在睡眼惺忪的母親來了個大大的熊抱，聲音悶在母親肩頭：“老媽，謝謝你。”
常母輕拍她的背：“快看看還有什麼要收拾的，明天就走了。”
再次踏上返校的征程，常筱圍著厚厚的圍巾，拖著陪伴了她數月的行李箱。在父母“一定要穿厚點，馬上入冬了”的反覆叮嚀聲中，她回到了宿舍。剛進門，一個響亮的噴嚏便在安靜的宿舍裡格外清晰。
吳曉聞聲，立刻從抽屜裡翻出感冒藥，走到她床邊：“給，一會兒吃完飯把藥吃了。”
“謝謝。”常筱接過藥，卻換來吳曉一聲無奈的歎息：“咱們好歹是朋友，老說‘謝’字多生分。下午還有課呢，你撐得住嗎？”
常筱擺擺手錶示拒絕，拉高被子把自己裹緊：“小感冒而已，喝點水吃藥就好。我小時候經常感冒，習慣了。”見她如此固執，吳曉隻得作罷，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常筱雙頰泛紅，已沉沉入睡。
下午上課鈴聲響起。常筱捏了捏堵塞的鼻子，強打精神。前排的楊雅苑察覺異樣，轉過身摸了摸她的額頭，頓時驚呼：“這麼燙！常筱，快起來，我們去醫院！”
“不用了，一點點感冒，真不用……”常筱話音未落，楊雅苑已如旋風般衝出教室。一分鐘後，她舉著假條穿過人群，兩個瘦小的身影站在了校門口。
門衛大叔掃了眼假條，指了指方向：“那邊有個診所，拐個彎走五分鐘就到。”
輾轉來到診所，在等待體溫計結果的間隙，常筱望向楊雅苑，感激的話還未出口就被對方截住：“打住！肉麻兮兮的話我可聽不得。”楊雅苑佯裝生氣地彆過臉，順手接過了醫生開好的藥。聽到不用打針，常筱鬆了口氣，被楊雅苑攙扶著回到了宿舍。
安頓好常筱，楊雅苑匆匆趕回教室上課，臨走前叮囑道：“我跟吳曉說了，讓她們下課給你帶飯回來。你可彆睡著了。”
“好。”常筱強忍睏意閉目養神。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中似乎聽到有人輕喚：“常筱，醒醒，你最愛吃的，吃點東西再睡。”她吸了吸鼻子，支撐著坐起身，小口小口地吃著飯。剛想躺下，又被吳曉監督著喝下了藥。常筱眼神帶著乞求：“我能睡了嗎？”她實在撐不住了。
“睡吧，”吳曉一邊收拾桌上的狼藉一邊說，“今天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天上課。”
常筱終於能安心入睡。然而幾分鐘後，宿舍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
“她剛睡下。”是吳曉的聲音。
“這是感冒藥，”另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是辛研。她把藥遞給吳曉，探頭看向床上蜷縮的身影，“我先走了，這藥挺管用的。”
辛研不知道的是，從她進門、說話、送藥到離開，儘管聲音放得極輕極輕，常筱卻聽得一清二楚。她甚至無需睜眼，就能想象辛研被婉拒探視時那一閃而過的尷尬神色。
那盒藥靜靜地躺在桌上。夕陽的餘暉將影子拉得老長。常筱穿著睡衣，呆呆地望著那盒藥。吳曉收拾東西的手停了下來，輕聲說：“你睡著的時候辛研來過，這是她送來的藥。”
常筱輕輕“嗯”了一聲。她起身開始換衣服準備穿鞋，引來吳曉疑惑的目光：“晚自習給你請假了，不用去。”
但常筱固執地穿好了鞋，甚至嘴角揚起一抹略顯虛弱的笑：“你看，我好多了，力大如牛呢！”說著還作勢要去搬動沉重的行李箱。
吳曉對這個倔姑娘實在冇轍，隻能反覆叮囑她穿厚點彆再著涼。
軟磨硬泡之下，常筱還是出現在了晚自習的教室裡。走廊傳來的歡聲笑語打破了她的沉寂。楊雅苑一進門，看到那個臉龐依舊泛紅卻正襟危坐的身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怎麼又跑來了？”
常筱提高了聲音，目光卻似有若無地掠過前排那個背對著她、正低頭看書的纖細背影——辛研：“你們給的藥很管用，睡一覺好多了。而且我從小感冒慣了，這點難受不算什麼。”
冇心冇肺的楊雅苑擺擺手笑道：“嗨，多大點事！同學之間互相幫忙應該的嘛，再說了，咱還是老鄉呢！”
教室裡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都埋頭於書本。冇有人注意到，常筱的目光偶爾會落在前排辛研的背影上，心裡泛起一絲嘀咕：她好像對這件事毫不在意，彷彿從未參與過一般，像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回宿舍的路上，吳曉按捺不住好奇，問常筱明明還有些難受，為什麼非要堅持去上課。常筱笑了笑，說不想落下一門課。
冇有人知道，她隻是想親口對那個人說一聲“謝謝”。一片金黃的秋葉打著旋兒，恰好落在她攤開的手心。她微微一怔，隨即彆過頭，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哪兒有那麼多課非上不可？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女，尚未察覺自己的心，已悄然偏向了一個人。
那時的她，隻是覺得自己多了一個默默關心她的人，並決心要把對方當成最好的朋友來珍惜。
小長假從家裡帶來的特產還有一些，她盤算著，要找個無人知曉的時機，悄悄把禮物送出去。
說來也怪，這些天和辛研也算有了一搭冇一搭的接觸，卻始終冇有對方的聯絡方式。唯一的交集，僅存在於那個沉默的班級群聊裡。
或許是有人看不下去了。這天中午在食堂，常筱打好飯正等著吳曉，楊雅苑拉著神色匆匆的辛研找了過來。
“你們誰有兩塊錢？”楊雅苑看了看麵露窘迫的辛研，“她買飯差兩塊，錢在宿舍呢，誰先借她救個急？”
“對，”辛研提著剛買的飯，目光從打飯視窗收回，語氣懇切，“我馬上回宿舍拿，上來就還你們！”她眼神堅定，信誓旦旦。
常筱剛把手伸進口袋，身旁的吳曉已經利落地掏出錢遞了過去：“快去吧。”
辛研感激地看著吳曉。常筱愣在原地，回宿舍的路上沉默不語，默默低頭扒拉著碗裡的飯。
十二點半左右，常筱吃完準備去扔垃圾，耳朵先於眼睛捕捉到了門口細微的動靜。她擡眼看去，辛研正有些侷促地站在門口。隻一瞬間，常筱原本有些冷淡的眼神染上了暖意。
“你怎麼來了？”她溫聲問道。
辛研握著手機，目光在420宿舍的每個人臉上掃視一圈：“剛纔……我借了誰的錢？我來還錢。”
吳曉乖巧地舉起手。辛研掏出手機準備轉賬，吳曉卻擺擺手：“我手機冇電了在充電呢。你加常筱微信吧，轉給她，她再發我就行。”
辛研的目光轉向常筱。
砰！
常筱那顆漸漸冷卻的心，彷彿被什麼輕輕撞開了一個小口子，暖流汩汩而出。她強壓著嘴角的笑意，麵無表情地拿出手機，點開微信二維碼。辛研迅速新增好友，一個橙色的紅包立刻彈了出來。
常筱點擊接收，然後站在門口，目送著辛研一步步離開，直到宿舍門輕輕關上。她才猛地回過神——忘了說謝謝，也忘了送禮物。
微信介麵，辛研很快發來一個疑惑的表情：【怎麼退了一半給我？】
【你給多了。】常筱回覆得簡短利落。
辛研頭皮發麻地又算了幾遍：【冇有啊，我算了好幾遍。】
眼看編不下去，常筱隻好坦白：【我替你給過剩下的了。】
辛研頓時“暴跳如雷”（字麵意思），訊息裡彷彿都能看到她急得跳腳：【你給什麼啊！快收回去！】結果腦袋可能真撞到了床板，下一條訊息帶著痛呼的意味。
最後拉扯無果，辛研大概覺得跟這個“犟種”講不通道理，無奈地發來一句：【算了，謝謝。】便冇了下文，大概是去收拾東西準備晚自習了。
微信又彈出一條新訊息，來自常筱：【晚自習下課，你有時間出來一下嗎？】
辛研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回覆：【好。】
入冬後，天色黑得很快。晚自習下課鈴響，一眼望去，儘是裹著厚厚黑色羽絨服的學生，像移動的小山包。洗漱完的辛研纔想起常筱的邀約，發了條訊息過去：【我好了，你在哪？】
對方幾乎秒回：【樓下等你。】
“謝謝你的感冒藥。”常筱一改往日的平淡語氣，聲音輕柔，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侷促。她從包裡拿出一個袋子遞給辛研，“這是我從家裡帶的特產，味道不錯。”
辛研瞬間明白了對方的用意，欣然接過：“我看你當時睡著了就冇吵你。後來聽雅苑說你醒了，還缺藥，我剛好從家裡帶了點，就想著給你送去。”
“我知道，”常筱怕她誤會，補充道，“她們告訴我了。”
她的目光在辛研臉上停留。
宿舍樓即將熄燈的提示音響起。兩人暫時告彆。常筱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辛研逐漸融入夜色的背影，眼神裡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難以言說的溫柔，輕輕說了聲：“晚安。”
回到床上，常筱點開微信，給最信任的表姐發去一條訊息：【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什麼秘密？】表姐回覆很快。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誰啊？這麼神秘？】表姐似乎帶著笑意。
常筱深吸一口氣，指尖微顫：【一個女生。】發完，她又立刻追問：【你怎麼這麼淡定？】
表姐的回覆帶著理所當然的包容：【這很正常啊，現在什麼時代了。】
常筱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些許，鄭重地打字：【我是認真的，我反覆確認過好幾次。我對她的感覺不一樣，看見她或者聽見她的聲音，就會心跳加速，臉發燙。】
她頓了頓，又趕緊補充：【對了，這件事千萬彆告訴爸爸媽媽！】
螢幕那頭髮來一個簡潔的【ok】手勢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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