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想撿我回家 第十二章
在拍賣會開始的前幾日，有人前來謝府拜訪。
妲和光大清早出城在港口看了陣子卸貨的熱鬨，又從捕魚回來的漁民手裡收了一籠海蟹拎著準備晚上嘗鮮。今日騎了馬，在外麵用過午餐才踢踢踏踏回來。
隔得老遠就看見個陌生的馬車停在門前，趕車的馬夫拿了名帖遞給門房。“謝六小姐今日在府上嗎？”
“在的。”門房收了門貼正打算分一個人進門通報，一擡頭就看見妲和光騎著馬回來。
“我幫忙拿過去吧。”妲和光利落下馬，用馬繩和門房交換了一下。
沒人注意到，馬車上的人此時正隔著簾子的一小條縫隙瞧著她。
“是什麼人？”
“戴著兜帽，隻能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形。”
“哦？兜帽？她就是那長著金紅色眸子的異人嗎？”女人走南闖北至今，見多識廣，也沒聽說過有金紅色眼睛的異族。
雲濤城人來人往資訊更新極快，她不是常駐於此，因此下屬會定期整理城內的風吹草動彙報給她。
這月餘前出現的神秘女子雖不至於讓人專門盯梢，但是自然也逃不開被彙集在資訊裡一同上報的。
女人撩開車窗的簾子，正巧掃到一眼妲和光進府去的背影。“能得到謝嫻的如此招待，倒像是個有些意思的。”
妲和光進府就遇上了灑掃的下人，她隨手把綁了一串的海蟹遞給對方。“幫忙送去後廚，十分感謝。”
“妲小姐客氣了。”
“謝嫻在哪裡？”妲和光倒也不愛麻煩彆人，隻是相處這些時日下來她也輕易感知到一些訊息。
比如：謝嫻嗅覺異常靈敏。
雖然隻是一個謝嫻的特點，但此刻妲和光心情很好，貼心的想著，既要給她送帖子，就還是彆染上腥味妨礙了優秀醫生麵前的空氣了。
“今日天氣好，小姐在庭院擺弄藥田。”侍女剛從那條路灑掃過來，她也很喜歡來做客的這位姑娘，多說了幾句。“妲小姐一會兒想吃酥糖嗎？我可以順便幫忙讓後廚做上。”
妲和光點點頭，“可以可以，還想吃糯米糍。”一件事也是麻煩兩件事也是麻煩，妲和光索性多點了幾個下午茶，“酒釀丸子，栗子糕。”說完又想起了自己要幫忙送帖子通報，道了聲謝謝就三步兩步從侍女麵前竄沒影了。
萬象閣近日新得了名貴的藥草，是海運過來的蓬萊群島的植被，分了幾株送到了謝嫻的手上。此時謝嫻在庭院的小藥田裡試種，順便給庭院其他地方的花花草草打理一下。
“謝嫻。”妲和光從小院的圓拱門後探頭，見到人就又恢複了散漫，“有人拜訪你。”她走了兩步，帖子掖在腰間，到木桶邊還彎腰順手撩了兩把澆花的清水洗手。
謝嫻自然的靠近，從她腰間抽走帖子開啟掃了一眼，似是不在意的隨口又問。“今日去哪兒玩了？中午吃了嗎？”
“港口。”妲和光白皙的手指在水裡晃啊晃，玩了幾下才甩甩手在衣擺上擦了擦，“中午吃了兩碗麵，一碗海鮮麵一碗牛肉麵，好吃。”妲和光站直身體，因為隻能露出眼睛，沒有麵部表情輔佐，妲和光又擡手豎了一下大拇指。“我還買了海蟹，可新鮮了，晚上一起吃。”
“下午和光有安排嗎？不介意的話和光陪我一起待客吧。”謝嫻隨手把帖子遞給自己的貼身婢女，慢條斯理的一邊提議一邊擡起手給妲和光摘掉兜帽。“天氣漸熱了，萬象閣的布衣坊有新的輕薄料子送來，你挑個喜歡的。”
“不用的，已經有很多衣服了。”妲和光對這方麵沒什麼需求，注意力又移到花草上，這月天暖雨多，綠藤爬的很快，開出白色的小花，她順手幫著揪掉幾片黃葉，“是你的朋友來訪嗎？我需要換衣服嗎？”妲和光說著嗅了嗅自己的袖子，超體的哨兵模式全天候開著，吹了一早的海風也不黏膩。
知道妲和光同意了一起待客，謝嫻愉悅的翹起嘴角，“算是朋友吧，經營上多少有些接觸，來往過幾次有些投緣，她不是規矩多的人，和光也不必拘謹。連翹，請人去觀景閣。取君山銀針，我親自沏茶。”
“是。”
庭院中又隻剩下兩人，謝嫻想幫妲和光擦汗，擡起手卻發現兜帽下的妲和光發鬢清爽。是了，內功高強的武林人士是會用內力調節體溫的，不為夏暑冬寒所擾。
見妲和光嗅聞袖子，她也不動聲色的湊過去也跟著嗅嗅。跑了一上午的人兒沒有絲毫的汗意，隻有海和山的淡香縈繞，一如既往的好聞。
“真有嗎？”見謝嫻貼了近了些，妲和光還以為是海蟹的腥被謝嫻這麼靈敏的聞到了。“是海蟹的味道嗎？我拎著回來的。”
哪有什麼海蟹味。謝嫻的心思亂了，但麵上淡定。“嚇嚇你而已。”
“哦。”妲和光就是客氣客氣，沒察覺什麼。“那走吧。”
觀景閣離她住的月華庭很近，繞著同一片人造小湖，此時春景正好，不論什麼時候在那喝茶靜坐都是愜意又享受的消遣。
妲和光隨便尋了個右手邊的客位坐下，兜帽被她扯下搭在椅背上，順手摸了個茶杯先給自己倒了杯水解解渴。
聞人危進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那人頭發有些炸毛，彎起眉眼跟謝嫻討水喝的樣子。一點點乖，又有點頑皮的試探。
妲和光：是的，太渴了，想先喝一壺，謝大夫不讓，說不夠養生。
“白會長。”見有人來，謝嫻收了嬌嗔的神態，起身相迎。“許久不見彆來無恙。”
“謝小姐倒是比年前見到時氣色好了許多。”聞人危緩步落座，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視線流轉落在妲和光的身上。“看二位清逸出塵，雲濤城的日子想來是頗為養人的。”
“風水寶地，養人是自然，白會長若是有空，倒也適合在此地多留些日子調理一番。”謝嫻對自己的身體情況不做解釋，轉了話頭作主為二人相互介紹。“白會長，這位是逍遙觀的弟子，妲和光。”
“和光，這位是霧隱商會東海分會的會長，白綺危白會長。”
這還是謝嫻第一次為妲和光介紹除了藥王穀之外的人，比起對方是霧隱商會的會長，更多的還是因為白綺危是一位女性。
和光不會排斥的女性。
妲和光站起身，隔著桌子對著對麵的成熟美人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你好呀。”
聞人危被她這動作搞得一愣，試探性的擡起手腕，將指尖遞了過去放在妲和光的掌心。
妲和光大大方方的握住，晃了一晃，兩人上半身距離拉近一瞬。“很高興認識你。”
哈。
“謝嫻，你從哪兒遇上這麼個妙人。”聞人危輕聲笑起來，“逍遙觀的，小道長嗎？”
這次武林大會還真有分量，逍遙觀這種隱世秘宗也來湊上一腳。
觀主：我沒有，你想多了。
“我沒有出家。”妲和光自覺打過招呼了，直接坐回椅子，十分放鬆，“謝嫻，水煮沸了。”
“你呀。”謝嫻不自覺的眉眼流露出親昵，“綺危莫要見怪，和光的性子比較直率，沒有冒犯的意思。”
“沒有，她很有趣。”聞人危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妲和光。金紅色的頭發束在頭頂，額前兩鬢有些碎發，同色眉眼熠熠生輝，實在是個難得的少年氣美人。
怪不得謝嫻寵溺她，少年人心思純淨，閃閃發亮的，她也願意放在身邊當個賞心悅目的樂子。
妲和光是不習慣倆人這麼文縐縐說話的，她給謝嫻遞上小木鑷取茶，注意到對麵的人一直看著自己，也擡起頭看回去。
對麵是個大美人，跟謝嫻不一樣的那種美。
謝嫻外柔內剛，溫婉中有些韌性，像是名門養出來的蘭花，淡雅芬芳自成一景，偶爾有些惡趣味的捉弄也不讓人覺得被忽視嘲弄。
而對麵這個白會長，則是看著就經曆很多的上位者，輪廓跟大朔人不太一樣，大氣豔麗的風格顯得人生機勃勃也有攻擊性，倒是讓妲和光意外的想起自己的家鄉。
她家那邊就很多這種型別的美女，高挑大方，輪廓深邃，生命力旺盛似火。
這麼一想，妲和光對白綺危的好感度增加了不少。
行走江湖各國行商，在這個世界很不容易吧，是位很厲害的女性呢。
在這煮茶的間隙，這觀景閣內詭異的安靜下來。謝嫻一擡頭看見妲和光和白會長若有所思的對視，心裡不知怎麼生出一股彆扭來。
彆扭，又不知道因何彆扭，謝嫻隻能假裝若無其事的倒茶打斷了二人的相互打量。“和光，吹吹再喝。”
聞人危淺笑不語，隻是端起茶杯輕嗅。
這茶香，清淡且有些回甘。
又嗅了嗅。
聞人危垂下眸，四處掃了一眼，最後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又隱晦的瞧了另外二人一眼。
一股子酸甜的果味，夾雜著海風和森林裡的植被清香。
謝六小姐是藥王穀的高徒，若有草藥味也是正常，可這分明不是六小姐身上的。
奇怪的淡香，讓聞人危忍不住提防起來，不經意的閒聊打探。“我觀妲小姐輪廓深邃，不像是大朔的血脈，倒像是我九諸之人。”
“我不是啊，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妲和光不會品茶，咕嘟咕嘟牛飲兩杯。“九諸的人都長得像你這樣嗎？那我有機會要去九諸走走的。”
九諸占據了這塊大陸南方的位置，國家板塊比大朔小些，跟大朔由連綿大山分割開來。
氣候濕熱，西部多雨林，東部南部，沿海城池眾多，港口海業發達。這是妲和光一開始從衛星地圖上看到的資訊，對於此地的居民，妲和光倒是沒做瞭解，不過她知道九諸女性地位比大朔好多了。
“你若說是像我這樣才貌的，那九諸倒也沒有那麼多。”聞人危的年紀比謝嫻大些，逗弄妲和光的時候更為直白自然，“妹妹若是好奇，此間事辦完我願好好招待。定叫妹妹，不負所望。”
妹妹？妲和光搖搖頭，“你不一定比我大呢。”
說完，想了想，也不好透露自己年齡尺度和此處不同。妲和光嚥下了自己已經三十歲的這句話。微妙的想，還是裝嫩吧，依照骨齡，說自己十八也沒錯。
很遠很遠的地方？
謝嫻暗自揣度，已知的這塊大陸上的所有國家都沒有和光這麼特殊的發色眸色，而雲濤城靠海，難道是蓬萊群島之外的海域國度？古書上記載，這世上寬廣無邊際，天外有天，海外有海。
那和光是怎麼來到此處的呢？
相處了近兩個月，謝嫻能明顯感覺到妲和光並不是一個純粹在山裡長大的孩子。
她有她自己的行為邏輯和準則，見過的世麵和瞭解的學識偶爾露出一些便知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一開始還以為她是個小財迷，可實際接觸下來，謝嫻發現珍貴的東西送到她的麵前也隻是當個小玩具隨意新鮮一會兒，似乎妲和光見過許許多多更好的物件。
而再精緻的繡工和布料，也不如妲和光自己小布包裡帶來的那幾套衣服，那是在皇城上供都沒有幾匹的特質雲錦，一匹雲錦比等量的金子還要貴，可妲和光穿在身上，也沒當回事兒，臟了扔水裡搓搓就隨便搭在凳子上放到院裡晾乾。
這氣度和淡然不是普通人家養的出來的，也不是一個苦修清修的隱宗能養的出來的。
謝嫻又想起了前幾日她在院中修剪花枝的時候，妲和光說的話。
她說，我媽媽很喜歡侍弄花草，謝嫻，我很喜歡看你這麼做，這讓我感受到溫柔。
媽媽？是娘親的意思吧。她總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稱呼。
和光當時那麼說，是因為有些寂寞，想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