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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謀 七 買個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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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五月到六月,有謝春深這個上峰在兩頭周旋,黃構就像隱身了一般,沒有再找過木漪的麻煩。

爭鋒暫且告一段落。

兩個人也暫且相安無事。

但平寧下自有逆流,不明說,卻不代表她就此屈服。就好比那千秋堂內的荷花,風一舉葉,藏匿的紅苞就露了頭,綻放之勢,已不可擋。

初夏,漣水寺憑著木漪每日不眠不休地督工,提前完成了陳擅軍中的修繕工務。

為了縮略成本,她突發奇想,中途又去雇傭了一些囚犯來奴役。

囚犯上工時,有手持鞭子的獄卒外出監督,且手腳掛鐐銬。

陳擅一打聽才知道,這些人隻需給一半工錢,卻能承受那些普通工匠承受不了的苦累,夙夜不分,隻求一份能寄錢回家的活計。

這日便是修繕最後一日,陳擅特意跑來,要親自給她結工銀。

她見錢便不再看人,是跟著銀子去的將軍廟附近的軍帳。

陳擅開口便劈來一句:“你再如此,我容不下你。”

木漪莫名其妙:“我乾完了活,拿走屬於我的錢,二郎君發什麼瘋?”

陳擅說的卻不是這個:“荊州苦役一日三金,他們呢?你捫心自問。”

“捫心?我本是個沒有心的人,不會心軟。”木漪斂袖,昂著下巴看他,“你不喜歡,大可以趕他們走!你有刀有兵,我還會單槍匹馬來與你對抗嗎?”

陳擅搖頭氣笑:

“你明知他們不會。”

木漪理所當然道:“除了我,洛陽個戶,還有誰願意給他們一份生計?明明你情我願之事,你為何橫插一腳?!你是救世主嗎?!”

陳擅脫力一笑。

在她麵前反腳退了幾步,單腳踩在帳內泛著泥土的石階上:“你想錢想瘋了麼?”

她該怎麼和人提起自己過去的經曆?

不會提,也不可能提。

隻問陳擅:“你就沒有自己特彆想要的東西嗎?物,亦或人。”

陳擅眼皮微叩。

有吧。

——三拗竹林,懸崖瀑佈下,那個倒簍洗草藥的“女藥仙”。

他妄想能再見她一麵。

電光火石間,也終品出木漪話中之意:“你下一步要拉著這幫勞民去作甚?”

木漪含笑:“元靖陛下崇佛,大成閣要翻修,另重新建造一間百華寺在東苑。“漣水肆”本就是下標時替補的備商,我已常去劉監正處走動,他非昏官,不受賄賂隻講究公義,我提前完工,成績在手,他必能看見我修閣的出色之處!”

陳擅良久不語。

而後又將眼皮掀起,隨口一問,切中要害:

“你要重新回宮?”

“人可以不回,但是耳目要回。”

陳擅一屁股紮紮實實坐下,黃石墩上揚起嗆人灰塵。

木漪揚手扇開,眉頭蹙起,便聽他道:

“我知你不服謝戎管教,但你要意識到一點,他的城府手段遠在你我之上,憑你還未沾染一分權利,就香骨葬土,豔魂野渡去了。”

木漪塗了唇脂的下唇翕動,眼睛眨動得也更加頻繁,顯然是在思索。

她依著他的話在原地踱步幾回。

陳擅:“我頭要暈了。”

“我正為此煩憂,”她想儘快擺脫謝春深,擺脫的方式.......“我可否直接雇劍客,殺了他?“

陳擅先是收斂臉上神情,有些呆愣。

隨即,他又仰頭陣陣高笑。

“他不可殺。”

“為什麼?”木漪急切地走上前,裙擺與衣袖蕩成水波,頭上插得滿滿的六枚金簪,隨之晃了陳擅的眼,“他現下隻是一個六品官。”

這下是真頭暈。

陳擅抬頭擋著臉,依舊笑個不止。

“不正經。”她低喝。

陳擅清了清嗓,“怎麼這樣愛罵人呢?”之後才解釋起來,“他雖是六品官,卻非旁親寒門,而是謝家士族,遲早要歸去上品作士官,段淵拿他當爪牙,讓他將陛下覺得礙眼的都收拾了乾淨,暫時成了廷尉府中樞,架空廷尉監,每日廷尉府抓進放出,不下幾十人。

殺他,牽涉太多。

第一便是日後結案對證時,死無對證,給官員治罪的黑鍋誰來背?

不知道。

那朝廷就會有很多麻煩的,這世上,好人讓段淵當儘了,總要有人來當壞人,你的謝戎,生而逢時,他能夠得段淵賞識,鯤鵬展翅,自有他的羽翼所成,這羽毛之間,還是一句‘牽涉太廣’,你我都還撼動不了。”

“什麼你的我的?!”

陳擅翹起二郎腿,抬手便自打一下嘴巴,“我一時錯言,錯言啊。”

帳內無飾,有些空曠。

帳簾輕揚,外頭炎熱的光線時不時漏進來,遊動的光線戳成針,在她柔軟輕薄的霓衣上縫補,凝成團團朦朧細膩的光暈。陳擅見此,更思那位清雅故人。

他知道她就在三拗竹林之內,卻不敢去見她。

於是,他告訴木漪,也是告訴自己:“心中所向若要成真,很難......否則為何當今文人避世慎言,武人裝聾作啞?除非,你能犧牲常人不肯犧牲。”

木漪聞聲轉過頭,狐疑:“聽你此言,你有辦法......那怎麼才能比謝戎更強?!”

“我說了,你又要罵人。”

“彆拐彎抹角!”

“那我就直說了,”陳擅拍拍手掌心的灰,提起帳子裡偷藏的酒就抬罐對嘴,大口大口地喝了進去,“去嫁一個高官。”

木漪登時大失所望。

“男人這麼蠢,若是有一日他的所謂抱負將我連累,我豈不是被他害的一無所有?!我此生並不打算成婚,將自身寄托於他人,終成虛幻泡影而已。”

陳擅邊灌酒,邊說了第二種辦法。

“結交文士。周成奏絕傳《廣陵散》,水停鳥鳴,萬人趨往,你有他這個朋友,你的錢都洗掉了銅臭味,謝戎不好動你,隻怕會引起輿論文章。”

木漪懷疑起他在拿自己逗樂:

“有沒有更痛快些的?!我可以直接給錢。”

陳擅搖頭,“洛陽名人不缺錢,他們看重的是修養,而你,是一個沒有修養的人。”

木漪白眼。

“還有個,下下之策。”陳擅調劍指西向,“朝臣與宦官分權,分門治政。謝戎的耳目在外侍省,可內侍省也有嬪妃裙帶,你若能往內侍省攀交,或能曲線救國一次將謝戎擺脫,但風險大,也許一日翻身,也許,人財兩空血本無歸。”

木漪靜幾瞬,攏裙,在牛皮輿圖前坐上下席。

陳擅喝飽了酒,垂著頭。

明明不久前還義憤填膺的人,又輕易醉了個徹底,清明與混沌之間,是他的處世之道。

她用腳尖踢了踢他的靴:“彆裝了。”

陳擅嗚咽幾聲。

木漪低聲:“我要結交內侍省宦官,你說個條件。”

陳擅似懂非懂,茫然伸了伸懶腰。

她哼道:“你就沒醉。”

陳擅笑了,抬起頭的臉上雖有酡紅,眼底卻並無渾濁之色:“被你看出來了,我就等你這句話呢。”陳擅將她托起身,鄭重說:“如今我身份特殊,不好直接插手。我需要你從廷尉府,幫我買一個囚犯出來。”

兜了一圈,開頭的憤懣,原來也是在做戲試探她,這演技,也並不比她差,竟還真將她套了進去。

木漪皺眉,沒了半分好臉色:“我的命也是命......那可是廷尉府。”

“他並非死刑犯,你手下買過百囚,你能做到。”

縣外散牢與廷尉獄,如何能是一回事?

“......姓甚名誰?”

“前國子監之子,梁幽玄。”

木漪沉聲問:“恩人仇人?”

陳擅沉聲答:“無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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