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無價之寶 第2章
-宴會廳的門被侍者無聲地拉開，更大的聲浪與暖風撲麵而來。林知意邁步走入，臉上的表情已經無縫切換回溫婉得體，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冰冷的光澤。隻有她自己知道，腳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既是生理的疼痛，更是心理的灼燒。
“知意，怎麼去這麼久？”江辰迎了上來，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埋怨，但很快被掩飾過去，他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再次挽住她。
林知意卻像是冇有看到那隻伸過來的手，目光平靜地越過他，看向不遠處正在交談的幾位中年男士，聲音不大，卻清晰穩定：“碰到蘇暖，多聊了兩句。劉總他們是不是等急了？我們過去吧。”
她率先朝那邊走去，脊背挺得筆直，那身昂貴的禮服此刻不再是取悅他人的裝飾，反而像是她新生的鎧甲。
江辰的手僵在半空，眼底掠過一絲詫異。他感覺林知意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具體又說不上來。或許是燈光錯覺？他來不及細想，快步跟上，臉上重新堆起商務式的笑容。
“劉總，王董，抱歉久等了。這就是我的未婚妻，林知意。”江辰的介紹詞熟練而標準。
“江總好福氣啊！林小姐真是聞名不如見麵，氣質非凡。”大腹便便的劉總笑著打量林知意，目光帶著慣有的審視。
林知意微微頷首，笑容恰到好處，既不熱絡也不失禮：“劉總過獎了。常聽辰哥提起您，說您是業界的定海神針，今日有幸見到。”她的聲音溫和，卻透著一股不卑不亢的力量。
這番應對得體又給江辰長了臉，江辰眼底的詫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滿意。他順勢接過話頭，與幾位老總聊起了最近的金融市場動向。
林知意安靜地站在一旁，扮演著完美的花瓶角色，但她的聽覺和感知從未如此敏銳。她清晰地聽到腳踝處摩擦帶來的細微刺痛聲，感受到周圍賓客投來的各種目光——羨慕的、探究的、甚至帶著幾分輕蔑的。以前，她會因為這些目光而忐忑不安，此刻，她卻像一位冷靜的觀察者，內心毫無波瀾。
她看到江辰遊刃有餘地應酬，看到他如何巧妙地恭維對方，又如何不經意地展示自己的實力。這些她曾經視為“精英魅力”的舉動，此刻在她眼中，卻充滿了精密的計算和虛偽的客套。那個在洗手間裡，用輕蔑口吻談論她、心中另有白月光的男人，與眼前這個談笑風生的“完美男友”，撕裂成兩個截然不同的影像。
“林小姐似乎話不多？”王董將話題引向她，帶著幾分長輩式的“關心”，“女孩子文靜點是好事，不過以後作為江總的賢內助，也要多學習，多交際才行啊。”
若是以前，林知意會立刻感到羞愧和壓力，忙不迭地點頭稱是。但此刻，她隻是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向王董，唇角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王董說的是。不過我認為，無論是事業還是生活，每個人找到自己舒適且有效的參與方式更重要。比如辰哥擅長宏觀佈局，我或許更擅長細節把控，互補才能走得更遠，您說對嗎？”
她的聲音依舊溫柔，但話語裡的棱角卻讓王董和旁邊的劉總都愣了一下。這不像是一個依附於男人的小女人能說出來的話，倒像是有著獨立思考和定位的職業女性。
江辰也明顯怔住了，他看了林知意一眼，眼神複雜。他打圓場似的笑道：“王董您彆見怪，知意就是太認真了。她平時把我生活照顧得很好，這就夠了，事業上的事有我呢。”
這話看似維護，實則再次將林知意定位在了“生活助理”的角色上。若是十分鐘前，林知意或許會因這“體貼”而感動，但現在，她隻覺得無比諷刺。
她冇再反駁，隻是那抹淡淡的笑容一直掛在嘴角，像一張無懈可擊的麵具。腳踝的疼痛一陣陣襲來，提醒著她現實的殘酷，也淬鍊著她內心的鋼鐵。
敬酒環節開始。江辰端著酒杯，帶著林知意一桌一桌地走過。每到一桌，他都能準確叫出關鍵人物的名字，說出恰當的祝酒詞。林知意跟在他身邊，配合地舉杯，微笑，淺酌。
流程機械地重複著。林知意的心卻像懸浮在半空，冷眼旁觀著這場為她精心搭建，她卻隻是個道具的戲劇。她看到江辰的母親——那位一向對她挑剔的江太太，正用審視的目光遠遠地看著她，彷彿在檢查一件即將入庫的商品是否合格。她看到孫皓和其他幾個江辰的哥們兒，擠眉弄眼地朝江辰舉杯，臉上是男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笑容。
每一幕，都像是在佐證洗手間裡聽到的那些話。
走到大學同學聚集的那一桌時，氣氛稍微輕鬆了些。大家起鬨著讓江辰和林知意喝交杯酒。江辰笑著應允，端起酒杯，看向林知意。
按照排練好的，林知意應該露出羞澀甜蜜的笑容，配合他完成這個象征恩愛的儀式。然而，當江辰的手臂伸過來時，林知意卻下意識地微微後退了半步。
動作很小，但在刻意關注著他們的同學眼中，卻顯得有些突兀。
江辰的手臂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瞬間有些掛不住。桌間的氣氛微妙地凝滯了一下。
“哎呀，我們知意是害羞了！”一個機靈的女同學趕緊打圓場。
林知意瞬間回過神來。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這場戲，必須由她來主導落幕的方式，而不是這樣狼狽地露出破綻。她迅速調整表情，臉上飛起兩抹恰到好處的紅暈，主動挽住了江辰的胳膊，嬌嗔道：“這麼多人看著呢……”
她將小女兒的羞怯演得惟妙惟肖，成功化解了尷尬。江辰鬆了口氣，順勢完成了交杯酒的動作，但在酒杯貼近唇邊的那一刻，他看向林知意的眼神裡，探究的意味更濃了。
他清楚地感覺到，林知意剛纔那一瞬間的躲避，絕不是害羞。那是一種……近乎本能的排斥。
訂婚儀式最重要的環節終於到來——雙方致辭。
司儀熱情洋溢地請江辰上台。江辰整理了一下西裝，自信從容地走上台，接過話筒。他的致辭堪稱範本，感謝了父母、賓客，回憶了與林知意相識的美好（經過美化的版本），展望了未來的幸福生活，言辭懇切，風度翩翩，引得台下陣陣掌聲。
林知意在台下聽著，臉上保持著感動的微笑，心裡卻一片冰冷。那些動人的詞句，此刻聽來無比空洞虛偽。他感謝她的付出，卻將她的犧牲輕描淡寫為“背後的支援”；他承諾未來的幸福，卻連她腳受傷都吝於一句真正的關心。
“最後，”江辰的目光投向台下的林知意，深情款款，“我要特彆感謝我的知意。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謝謝你的溫柔和包容。以後，我會為你撐起一片天，你隻需要安心做我最美的江太太就好。”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夾雜著女性賓客羨慕的低呼。多麼動人的承諾啊，“為你撐起一片天”，“安心做江太太”，這大概是無數女孩夢寐以求的歸宿。
江辰在掌聲中走下台，期待地看著林知意，等待她上台完成這“圓滿”的儀式。
林知意迎著眾人的目光，緩緩站起身。腳踝的刺痛因為久站而變得劇烈，但她彷彿感覺不到了。她一步一步走向主持台，步伐穩定，姿態優雅。
她走到台中央，站在立式麥克風前。聚光燈打在她身上，鑽石項鍊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她掃視台下，目光掠過江辰自信滿滿的臉，掠過江太太矜持的微笑，掠過孫皓等人戲謔的眼神，最後，與人群後方蘇暖充滿擔憂的目光相遇。
她對著蘇暖，幾不可察地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轉向全場賓客。
臉上，依舊是那完美無瑕的笑容。她深吸一口氣，開口，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宴會廳，清亮，平靜，冇有一絲波瀾：
“感謝各位今天在百忙之中前來，見證我和江辰先生的……”
她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江辰臉上，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期待和鼓勵。
然後，她紅唇輕啟，吐出了讓全場瞬間死寂的字眼：
“……訂婚宴，以及，解除婚約。”
時間彷彿凝固了。
滿座的賓客，臉上的笑容僵住，舉到一半的酒杯停在半空，交頭接耳的私語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台上那個依舊微笑著的、美麗得不像話的女人。
江辰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幾乎要衝上台去：“知意！你胡說什麼！”
林知意冇有看他，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驚愕的臉，像是在欣賞一幅有趣的眾生相。她甚至輕輕地笑了一下，那笑聲通過麥克風傳出來，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
“我知道這很突然。”她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激起千層浪，“就在剛纔，我去洗手間的時候，很不巧地，聽到了一些有趣的對話。”
她的話音剛落，江辰和孫皓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孫皓甚至下意識地想往人群裡縮。
林知意不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她從禮服精緻的褶皺暗袋裡，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螢幕解鎖，指尖輕輕一點——
江辰那熟悉的聲音，帶著酒意和那種令人心寒的權衡口吻，清晰地響徹了整個宴會廳：
【“知意？嗯，她確實很好，溫柔懂事，把我生活照顧得井井有條，是個適合結婚的對象。”】【“滿意？談不上吧。她就像一件得體的奢侈品，帶出去有麵子，放家裡省心。但你說靈魂共鳴？事業助力？差得遠呢。”】【“跟你說實話吧，皓子。我心裡一直有個白月光……前幾天，她回國了。”】
錄音播放完畢。
宴會廳裡落針可聞，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抽氣聲。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聚焦在麵如死灰、渾身僵直的江辰身上。
林知意收起手機，再次看向江辰。她的臉上冇有了笑容，隻剩下冰冷的失望和決絕的平靜。
“江辰，”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刀，“這就是你為我‘撐起的一片天’？這就是我未來要‘安心的幸福’？”
她搖了搖頭，目光裡帶著一絲憐憫。
“對不起，這樣的‘天’，我嫌臟。這樣的‘幸福’，我要不起。”
全場嘩然！竊竊私語瞬間變成了巨大的喧囂和騷動！江辰母親尖叫一聲，幾乎暈厥。江辰猛地推開椅子，臉色鐵青地就要衝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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